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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墙角和屋里的各种小摆设都会记得。奇奇科夫也把这一晚上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了:摆设简朴的这个温暖的小房间,聪慧的主人脸上充满着的憨厚表情,以及递给普拉托诺夫的镶着琥珀烟嘴的烟斗,普拉托诺夫喷到亚尔布胖脸上的烟,亚尔布打的响鼻儿,标致的女主人那不停说着“得啦,别闹腾它啦”的音容笑貌,喜气洋洋的蜡烛,墙角的蟋蟀,玻璃门,玻璃门外偎倚在树梢上的春夜星空,树林深处夜莺的啼叫,他一点儿都没忘。“您的一番话对我如醍醐灌顶,尊敬的康斯坦丁。 费奥多罗维奇,”奇奇科夫说,“我可以说在全俄国也没有见过象您这样有智慧的人哪。”
科斯坦若格洛笑了一笑,说:“不,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要是您想知道有智慧的人,我们这里可真有一个,他可真正堪称为‘有智慧的人’,他比我强多了。”
“这能是谁呢?”奇奇科夫惊讶地问道。“是我们的包税人穆拉佐夫。”
“我已听人说过他一次啦!”奇奇科夫叫道。“这个人别说管理一个庄园哪,管理一个国家都可以。我如果有一个国家,我马上就委任他当财务大臣。”
“我听人说过他。人们把他说得神乎其神,据说他赚了一千万。”
“哪儿只一千万呢!
超过四千万啦。不久半个俄国就要归属他啦。“
“您在说什么!”奇奇科夫目瞪口呆地惊叫了起来。“肯定会这样。他的财产如今一定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增加。 这是有目共睹的。 只称几十万的人发财是慢的;称几千万的人呢,实力雄厚,无论抓什么,都会翻个两三番。 他的活动天地太广阔了。有跟他竞争的对手。没人能跟他较量。买什么东西给什么价儿就是什么价儿,没人能来和他抢。”
奇奇科夫目瞪口呆,注视着科斯坦若格洛的两眼,惊讶得喘不上气来。 稍稍恢复常态之后,他说:
“不可思议!
真是石破天惊!
人们观察一只小甲虫的时候对上帝的智慧惊叹不已:对我来说,在一个凡人手里竟能有这么一笔巨款更值得惊讶!请允许我打听一下:获得这样一笔巨款,开始时当然不会不采取些罪恶手段罗?“
“完全是通过无可指责的途径,使用最正当的手段。”
“我不信,尊敬的先生,请原谅,我不信。 如果几十万还可能,几千万……”
“相反,几十万不使用罪恶手段很难,几千万却特别容易。趁几千万的富翁用不着搞歪门邪道:他可以走笔直的大道,碰到什么拿什么!别人谁也拿不起来。”
“不可思议!最不可思议的这竟然是从一戈比开始的!”
“也不会有另一种情况啊。 这是事物的规律啊。”科斯坦若格洛说。“谁一生下来就有几十万,并且是用几十万培训出来的,那他就不会发财了,而且还会染上各种嗜欲,嗜欲多得很!必须从头开始,不能从半道儿开始。 从下边,要从下边开始。 只有从下边开始,就能熟悉世间冷暖,以后才能立身处世。 只有亲身试过各种滋味,只有懂得了每一文钱都来之不易,只有吃尽苦中苦,那你才能学得聪明起来,以后不管办什么事都不会出差错,栽跟头。 知道吧,这是真理。 必须从头开始,而不是从半道儿开始。 如果有人跟我说:‘借给我十万,我马上就会发财,’我是不会相信的,他那是去碰运气,并不一定会成功。 要从一戈比开始。”
“这么说,我会发财罗,”奇奇科夫说,“由于我几乎可以说是从一无所有开始的呀。”
他说的是死农奴。
“康斯坦丁,该让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休息一会儿啦,”
女主人说,“你总是说起来没完。”
“您一定会发财的,”科斯坦若格洛说,没有管女主人的话,“黄金将象河水一般源源不断流到您身边。您挣的钱将让您没地方放。”
奇奇科夫似中了魔法一样坐在那里,脑子里闪现着一幕幕黄金梦。“真的,康斯坦丁,应让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休息啦。”
“你怎么啦?要困,自己去睡嘛!”主人说罢也就把自己的话停住了,因为普拉托诺夫的鼾声已响遍整个房间,跟着亚尔布发出了更大的鼾声。 远处早就传来了更夫敲生铁块的声音。 已经过半夜了。 科斯坦若格洛看到的确该睡了。 大家互相说了晚安,各自走开,立即就都回去入睡了。只有奇奇科夫一个人睡不着。 他的头脑很兴奋。 他在想如何能变成一个似科斯坦若格洛那样的地主。 听了主人的一番话,一切都清楚了。 发财的可能性看来已非常明显。 管理经济这件困难的工作,现在已变得简单易行,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有这种本领,他开始认真考虑购买一座实实在在的庄园代替虚构的庄园。 他决定用抵押死农奴得来的钱购买一座实实在在的庄园。 他在想象中已看到自己正是按着科斯坦若格洛的教导勤恳认真地经营着自己的庄园,不把旧东西完全吃透,决不采用新东西;要亲眼查看每种情况,要了解所有农奴,要戒除各种嗜欲,要一心一意地劳动和管理。 以后会在庄园里建立起严密的秩序来,各个齿轮要互相用力推动着,管理机器将积极运转,那时他将感受到的得意心情,现在他已提前感觉到了。 劳动将会紧罗密鼓地进行;正象一盘轻快转动着的磨把粮粒变成面粉一样,他要把各种废物和垃圾变成钱,变成叮当响的钱。 奇异的主人好象仍然站在他面前,一刻也不曾离开他。 这是全俄国第一个使他感到智慧值得尊敬的人。 到现在为止,使他敬佩的人要么是官高,要么是钱多!
真正因为才智而使他敬佩的人一个也没有。 科斯坦若格洛是第一个人。 奇奇科夫清楚跟科斯坦若格洛这个人决不能提买死农奴的事,哪怕随便议论一下也不合适。 他在考虑另一个方案——购买赫洛布耶夫的庄园。 他自己有一万,想再跟科斯坦若格洛借一万,由于科斯坦若格洛已亲口说过愿意帮助任何想要发家致富的人嘛。 还缺一万可以等把死农奴抵押出去以后付清。 买来的死农奴现在还不能抵押,因为还没有使他们定居的土地。 即使他一再说在赫尔松省有地,可那是计划中的事。他计划也要在赫尔松省买地,因为那里地价稀贱,只要人们肯去住,就能白给。 他还想,哪个地主有逃亡农奴和死农奴,要赶紧去买,因为地主们正在争先恐后地抵押庄园,不久以后可能走遍全俄国也将找不到一个没有抵押出去的角落了。这种种想法不停地钻到他的脑子里,阻碍他入睡。这时全家都已进入所谓梦乡整整四个小时了,奇奇科夫终于也进入梦乡。 沉沉睡着了。
第 四 章
第二天一切都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 科斯坦若格洛愉快地借给了他一万,并且不要利息,不用担保——仅仅开了一张借据。 他非常愿意帮助任何一个想要发家致富的人嘛。 而且他还决定陪同奇奇科夫去看赫洛布耶夫的庄园。 饱餐一顿早饭后,三人就坐到奇奇科夫的马车出发了;主人的马车空着跟在后边。 亚尔布跑在前边,把鸟雀从路上轰开。 十八俄里的路程用了一个半小时稍多一点儿的时间就走完了,一个小村子展现在眼前,里面有两座府院,其中一座又大又新,没有盖完,扔在那里好几年了,另一座又小又旧。 主人出来迎接他们时,蓬头垢面,睡眼朦胧,刚刚睡醒,常礼服上打了个补丁,一只靴子上还有一个窟窿。他见到客人时不知为什么竟特别高兴,久别的亲弟兄一般。“康斯坦丁。 费奥多罗维奇!
普拉东。 米哈伊洛维奇!
欢迎!“他叫起来。”我的亲爹!枉驾光临,不胜荣幸!让我揉揉眼睛!真的,我想谁也不敢到我这儿来了。 大家全象躲瘟疫一般躲着我:认为我会张嘴借钱。 哎,难哪,难哪,康斯坦丁。 费奥多罗维奇!我看得出来——全都怨自己。 怎么办呢?过得猪狗不如了。 先生们,请原谅,我这身打扮儿来接待你们。 你们看得见,靴子是带窟窿的。 让我用什么来招待你们呢?“
“不用客气啦。 我们是找您有事的,”科斯坦若格洛说。“瞧,我们为您带来一位买主,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 奇奇科夫。”
“认识您由衷地高兴。 请准我握握您的手。”
奇奇科夫把两只手都伸给了他。“尊敬的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非常愿意带领您参观敝庄,承蒙光临……先生们,请允许我问一问: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啦,吃过啦,”科斯坦若格洛不想跟他再多说,说。“不要再耽搁啦,现在就走吧。”
“那就请吧。”
赫洛布耶夫把帽子拿在手里。 客人们戴上帽子,大家起身去看庄园。“现在就去看看乱七八糟、管理无方的农庄吧,”赫洛布耶夫说。“当然,你们吃完午饭来是对的。 您相信吗,康斯坦丁。 费奥多罗维奇,家里真的连一只母鸡也没有了——已经穷到这种程度啦!
过上猪一般的生活了,真要变成一头猪啦!“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象感到科斯坦若格洛心肠硬,从他那儿得不到那么的同情,便挽起普拉托诺夫的胳膊,紧紧靠着他,走在前边,科斯坦若格洛和奇奇科夫手拉手地走着远远地跟在后边。“难哪,普拉东。 米哈伊洛维奇,难哪!”赫洛布耶夫对普拉托诺夫说。“您想象不出来有多困难!
没有钱花,没有饭吃,没有鞋穿!要是年轻单身,这还算不了什么。 可是这种穷苦生活折磨垂老之年的我,并且身边还有妻子和五个孩子——愁人哪,不由你不愁啊……“
普拉托诺夫可怜起他来。“要是把庄子卖了,对您的处境能有所补救吗?”普拉托诺夫说道。“能有什么补救呢!”赫洛布耶夫挥了一下手说。“全得拿去偿补债务,自己连一千都得不到。”
“那您想怎么办呢?”
“上帝知道。”赫洛布耶夫耸耸肩膀说。普拉托诺夫感到惊讶,问道:“您怎么不想法摆脱这种处境呢?”
“想什么方法呢?”
“没有方法啦?”
“什么方法都没有。”
“您可以寻求一个什么职务,找个事儿做做嘛。”
“我只当过十二品小官儿啊。他们能给我一个什么好职位呢?薪俸微不足道,可我有妻子和五个孩子啊。”
“可以到私人家里找个事儿去做嘛。 去做个管家吧。”
“谁能把庄园交给我管:我自己的庄园被我挥霍光了嘛。”
“哎,既然受到饥饿和死亡的威胁,那总得想个好办法啊。我回去问问哥哥能否找人在城里给你找个什么事儿去做。”
“不必啦,普拉东。 米哈伊洛维奇,”赫洛布耶夫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说。“我目前干什么也不行啦。 未老先衰啦,由于从前作孽的结果现在腰也痛啦,肩膀上还有关节炎。 我能干什么呢!去白拿国库的钱干吗!如今寻求肥缺的职员已经够多啦。 上帝保佑,不只为了我,为了给我发放薪俸去增加穷苦阶层的捐税啦:现在这么多的吸血虫已够他们受的了。 不必啦,普拉东。 米哈伊洛维奇,听天命吧。“
普拉托诺夫心想:“看这种处境!比我睡懒觉还坏。”
科斯坦若格洛跟奇奇科夫与他们保持着相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