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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鱼儿游弋的湖泊,没有了鸟兽出没的森林,如果他真的想要,女人只好服从他,女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我还说道,具有一半或全部的人造合成器官的克隆生物将毁灭人类,就是在森林中也同样无处藏身,你到处都会遭遇辐射。艾迪克说,这一切都是教育的罪过,更确切地说,是教育缺失的罪过。因为,人们甚至连树木的名称都不知道,所以,他们砍起树来就毫不心疼。如果他们知道树的名称,他们起先也许会考虑考虑的……湖岸上有一片荒芜了的公园,里面长着许多灌木和各种树,艾迪克一有机会就给我上课:“这是忍冬(随后还会说出它的拉丁文名称),这是荚果,这是山楂……”但是,在我不认识的那些草木中,我只牢牢地记住了一种植物——赤杨。
当然,如此悠然自得地在瓦尔代过日子,我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每天夜里,我都会听到爱人唤我的声音,我会紧紧贴着白色的床单,就像是依偎着湖畔的绿草地,这些欲望的时刻是如此地难以承受,竟使得我甘愿承受所有的痛苦而一连生他十个孩子,去生吧,只要能够满足我爱人的愿望,在我爱人的身上,我感觉到了那种能够轻松飞越瓦尔代高地的力量。这是一种真正的爱情在呼唤我,这一爱情是惟一的,这样的爱情在生活中再也不会出现了,就像不会有第二个青春或第二个成年一样;夜间,我就畅游在这样的爱情中,它使我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忧愁,于是我明白,应该走了,应该马上回家了,因为,任何时候都不能用臆想出来的理由来妨碍对感情的体验。由于这些回忆和心事,我变得越来越心不在焉,而我的“男舞伴”艾迪克则变得越来越忧伤。我在瓦尔代只剩下一件事情要做了,在此之后我才能带着一颗平静的良心离开这里。这件事情就是去凭吊米哈伊尔·奥西波维奇·缅希科夫,他是一位俄国政论作家,1918年在此地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被枪毙了。我们公众生活中的一些问题,还有待我的理解。
在乌鸦山上,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缅希科夫晚年居住的庄园,原来它就坐落在水文旅馆的旁边。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但已经破败不堪了,看样子,如今里面住有好几家人。结果得知的确如此,是一个流浪汉模样的男人给了我明确的答案。这位叫萨什卡的男人在帮一位主人干活——割草,施肥,给牲口喂水……他自告奋勇要领我去墓地;天色已近傍晚,在这位“来自粗俗社会”的人(他身上的味道自然很浓,我竭力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以免吸入流浪汉生活的气味)的陪伴下,我轻快地向山下走去。
途中,萨什卡介绍了自己很平常的生活经历:在孤儿院长大,妻子死了,女儿在读中专,他靠捡瓶子和给人家干活维持生活。萨什卡告诉我,瓶子一大清早最好捡:来捡瓶子的人比较少,能捡到更多的瓶子……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问题:湖水就在身边,又是夏天,天气很暖和,萨什卡为什么不常常洗一洗身子呢……我的向导大为光火:
“我身上很干净!”他拍了拍因为太脏而变得硬邦邦的裤子,以及那件同样硬邦邦的、勉强能看出白颜色来的衬衫。
半路上,他很老道地向我要了十个卢布去喝点“小酒”。
“天气太热了,”我说。“会难受的。”
“有点小酒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萨什卡口气很肯定地指出。
在一家私人小店里买了点酒,坐在丁香丛里喝干这点私酿酒,做完这一切事情,萨什卡只花费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的下酒菜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一个洋葱头。
终于,我们来到了墓地。我们三人,也就是我、流浪汉萨什卡和守墓人尼古拉,站在这位俄罗斯民族主义者的墓前。我读了刻在墓碑上的话:“对上帝的信仰就是对崇高幸福的信赖。丧失这一信仰,就是整个民族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幸中最大的不幸。”读着这两句话,我想到了自己的生活。在我的生活中,一切似乎都是躁动不安的——圣徒和流浪汉,奥廖尔人和瓦尔代人,对真理的寻求和无所事事……后来,在此地的方志博物馆里,我问一位相貌可爱、装扮很有都市味的女研究人员:
“知不知道是谁开枪打死缅希科夫的?”
她以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似乎我是从月球上飘落下来的:
“是犹太人杀了他。因为信仰……”
回到家里(水文旅馆已经成了我的家!),我对奥廖尔的小伙子们谈起了缅希科夫,我舞动两手,试图把他的文章给转述出来,可是我却感觉到,我做得很不成功,我没能表达出我想说的话来,于是,我满脸通红,几乎哭了出来。我的那些小伙子们只是不住地来回摇头。我跳进湖中,跳进瓦尔代湖中,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坐在湖岸上,我看着金光闪闪的伊维尔修道院,看着我由于粗心大意差点儿淹死在其中的深不可测的湖水,听着湖水的拍岸声,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但是,如果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还是会再次“躁动起来”,激动得大声说话。是啊,生与死,欢乐,忧伤,嫉妒,爱情,——所有这一切都密不可分地交织在我们身上。我坚信,可以让生活变得更美丽,超过它现在的样子,即便是在你活着的某一瞬间。美在我们身上的存在时间,也远比我们想像的更持久。美存在着,让我们在大地上驻足,把我们引向湖泊、森林和天空。
……奥廖尔的小伙子们全都来到门前的台阶上送我。我很高兴,我笑着,感谢这些拓荒者的殷勤和好客。我与他们一一握手。艾迪克唉声叹气,背着我的背囊送我到公共汽车站。
还有一些时间。我坐在公共汽车站上,因为感到幸福而满面春光。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艾迪克神色阴郁地打探道。
我耸了耸肩膀:回答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顺便说一句,每个男人都有权利获得一种幸福,一种能与他爱的每个女人在一起的幸福。”艾迪克打起点精神来了。
我还是默默不语。
“可惜,”他叹了一口气。“在林子里憋的慌,就想说说话。就是这么个工作,糟透了,我三十岁就得了风湿病,就这样还得在沼泽里爬来爬去。”
“向布宁问好。”我说。
“你会到奥廖尔来的,有空就来吧!”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去的。我已经离开了此地,今天我感到心口很痛,我再次诅咒起自己的随意和放纵,车窗外,傍晚的天空在飞驰,在飞驰,直到我在一阵慌乱而又幸福的预感中沉入梦乡。
白鹭
[俄罗斯]恩维尔 著 傅 燕 译
他:夜里,悬崖上结了冰。在黑暗中,我摸索着岩石的缝隙,攀住每一块凸起的地方,向上爬着。指甲不时地折断,我就把断裂的部分扯掉,刺人的灌木扎入皮肤,但是我感觉不到痛。只有一个念头在敲击着太阳穴——应该爬上去,那儿才有救。而瓢泼大雨还在一个劲儿地下着。湿漉漉的衣裳被冻得裂开,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和血。但这些我都没有理会,我要爬上去。
她:今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敞开的窗前,阳光耀眼,金色的蜜蜂在阳光下萦绕。我挥舞着巨大的白色翅膀,飞得很高,很高。空气令人陶醉,鸟儿的歌声在荡漾。小小的蜂箱聚集在我们房子周围,而在森林后面,一条蜿蜒的小河在闪烁着光芒。我飞得越高,心里越感到快乐。宁静、安谧和无尽的爱充满了我的心灵。而天空是那么的蓝,好像把我带回到了遥远的童年。
他:雨,已经下了两周多。河水已经漫出了堤岸,冲毁了田野里的所有庄稼。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野兽们会跑得远远的,躲到山里,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被饿死。我应该来得及,我——是最好的猎手,白鹭——就是我的猎物。泥流顺着山间的条条小路,直泻而下。我死死地抓住每一根树枝和每一个树根,向上攀爬着。锋利的石头划破了我的腿,但是我感觉不到痛,我要爬上去。
她:当我还很小的时候,世界对我来说,是多么的温柔和安适,多么的真挚和美好,因此我相信,最不可思议的梦想也能够实现……但是一些自称富有生活经验的人们,开始对生活的真理饶舌。色彩开始消退,失去了往日的纯净,温柔开始变得粗鲁,而梦想——则被隐藏到了最秘密的角落……只有在那遥远的山里,那个云彩能触碰到你的双手的地方,在那里,对食物的特别需要只被看作是生活这个大拼板中色彩绚丽的一小块——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找到自我。
他:雨越下越大了。水流向下俯冲,把树木冲垮。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抓住一块石头,但一棵大树砸到了我的胸口。知觉在一点点地丧失,我感到水流把我冲下了峡谷,冲向了黑色的泥沼。我早就失去生命了,感觉不到疼痛,不知道快乐。无尽的忧愁在我心中蔓延。也许,我是活累了,或是活惯了?那只白鹭,她的自由自在刺激了所有人……不过,我想见到她,弄明白她……杀死她。
她:一阵飓风从山里席卷而来,在泥沼上空盘旋,草被吹得东倒西歪,灌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他:森林咆哮起来,山杨树在摇摆,被吹弯了腰。倒在地上的树吱嘎作响。百年的古松也开始晃动,发出呻吟,好像“喀嚓喀嚓”划火柴一样,然后被折断,死死地倒在烂泥里。
她:一道闪电犹如白色的翅膀一般,划破了天空,轰隆隆的雷声震撼着大地。
他:黑色的泥沼泛起了泡沫,翻滚起来。群山开始颤抖,石头被击成了碎片,四处飞溅。痛!刺穿着身体的是怎样的痛啊!我无法呼吸!瞬息之前,生命还在,它是那样的美好。啊,生命曾经是多么的美好啊!而一切,一切,一切都被打断了……多么的痛啊!我就要死去了。
她:我站在他身上,他的身体令人怜悯,脏兮兮的,虚弱不堪。只有在那张开的双眼中,还倒映着流动的云彩和深邃的天空,还有一丝生命的希望火花。我能够做些什么,怎样才能帮助他呢?我缓缓地扇动着翅膀,为他送去一阵清风。伟大的自由感召唤着我,我又飞了起来。
他:雨停了,它下了那么久。光明又把我的生命拉了回来,我强烈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每一个动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切都随着最后一批小溪流而退去,水流向了沙地。但在最后的一滴水里,还映射着风暴。水滴从树叶上挣脱,用一圈圈逝去的波纹,唤醒死水。
(傅燕:上海外国语大学俄语系研究生,邮政编码:200083)
2005年俄罗斯文学奖扫描
张晓强
在当今的俄罗斯,各种各样的文学奖项数不胜数,在2005年度,引起我们关注的文学大奖就有以下一些:
公开的俄罗斯—布克文学奖:12月1日揭晓的俄罗斯布克奖是最后一次用“公开的俄罗斯”这个名字,接下来的赞助商将成为英国石油公司,该公司决定从2006年起连续5年资助俄罗斯这个最大、最有影响的文学奖。2005年的布克奖得主是杰·尼·古兹科,其获奖作品为长篇小说《无路可循》。古兹科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