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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4期-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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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玛纽尼亚重返小镇是在下一个周末,但因“东窗事发”,他在此只逗留了半个小时。 
   
  老婆在和丈母娘窃窃私语了一番之后,走上凉台——开始向他兴师问罪: 
  “听说,亲爱的,背着我,你在这儿过得蛮滋润啊?!怎么着——没什么要交待的吗?” 
  “行了……”伊凡打住她,“你这是跟谁争风吃醋啊?就算我有那个心……” 
  “你有没有那个心——已经不重要了!你什么勾当干不出来啊!你的窝囊劲儿哪去了,在这边,瞧瞧,你表现得多有能耐啊!” 
  当天玛纽尼亚就把伊凡带回了家,他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柳霞,没对她说拉电线的事……再去小镇,对他是没门的了,而且老婆无论如何也听不进他的解释,好像根本不想花时间听他的废话。老婆开始周末一个人回娘家,且不定期。伊凡备受熬煎,因为他对柳霞一无所知,还没来得及推心置腹,就迫不及待地亲起来,好像一辈子没亲过似的。 
  心烦意乱久达——几个月。 
  半年之后,伊凡终于有了再次到小镇的机会,因为丈母娘家的白桦树被积雪压折扯断了电线:即使不情愿,玛纽尼亚也不得不拖上伊凡了。得知出行,伊凡的心甚至如小鹿撞怀,他马上想到:“该做了断啦,再见了,玛纽尼亚!”阿梅林虽说不知具体会发生点儿啥,但他料定会发生点儿啥:他将抽出那么一二十分钟,定要和女邻居会一会。 
  到了丈母娘家,他故意鼓弄了半天电线,老婆就在院子里扫雪,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阿梅林成了泄气的皮球,他知道,老婆在,柳霞断不会现身。就在他们干完所有活计进屋后,玛纽尼亚突然派他去街上打水。打了两大桶水后,他抬头一看——柳霞正手提水桶,沿着积雪小路,迎面匆匆赶来。她离得越来越近了,阿梅林却差点认不出她来。才过去几个月,她如同换了一个人!尖嘴猴腮的瘦脸上皱纹横生……再一看她的素手——成了又红又肿的糙手……衣冠不整、龌龊邋遢……阿梅林内心深处顿时来了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他对女邻居保存几个月之久、欲在今天一吐肺腑的爱意一下子烟消云散,他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病态人,透着冷漠和怜悯。“不见面——反而会更轻松!”鼓足勇气打了招呼,还没来得及正眼瞧一瞧柳霞,阿梅林就如是这般地想,好像上了柳霞的当。 
  等在台阶上的玛纽尼亚看他们彼此仓促分手,心中完全有底了:老公心里有鬼。这时,他垂头丧气地把水拎了回来,水桶里的水有一半都溅飞了。她身着短袄伫立寒风中,俨然一个赢家:满面红光、青春焕发、喜笑颜开,似乎从输家身上赢得了快感。 
  “去歇息吧,一会就开饭。”她体贴地说,语气中透着相隔久远的温存。 
  阿梅林倏地悟到,老婆是故意派他去打水的,因为她知道,在她眼皮底下,就算他碰上女邻居也不敢和她多嗦。尽管伊凡整整一天都在记恨老婆,但此时还是因玛纽尼亚耍的小伎俩而心头暗笑,出于原则他却没有回应老婆突如其来、令他心酥的关爱。倔强的他一言不发地上楼了,倒在沙发上,合眼,冥思,终于服了:“为什么人总是缺点儿啥:有人缺面包,有人缺钱,还有人缺情?!” 
  (张蓝月,上海外国语大学俄语系硕士研究生,邮政编码:200083) 


为了一张漂亮的脸
[俄罗斯]维多利亚·托卡列娃 著 李 铮 译 
  维多利亚·托卡列娃,俄罗斯当代著名女作家。1937年11月20日出生于列宁格勒的一个工程师家庭,1964—1969年在苏联国立电影学院电影创作系学习。1964年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说《没有谎言的一天》出版,这部作品立即引起了广大读者和评论家的极大兴趣。自此之后,托卡列娃很快成为俄罗斯深受欢迎的女作家,人们在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她的作品。 
  1969年,托卡列娃出版了第一部中、短篇小说集《曾经没有的》。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她又先后出版了中、短篇小说集《没什么特别的》、《飘荡着的秋千》和《说——不说》等。同时,托卡列娃还是一名出色的电影剧本工作者,根据她的剧本改编出了多部优秀影片。其中《成功绅士》和《行走在钢琴上的狗》等更是成为俄罗斯电影的瑰宝。近些年来,托卡列娃相继出版了多部作品,它们在广大读者中受到了始终如一的欢迎,其最新一部中篇小说为《嘿,你知道吗……》。 
  托卡列娃的作品行文流畅,文笔细腻,深刻地展现出现实生活中人们的感情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女人的命运以及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社会问题。著名作家尤里·纳吉宾对她的评价是:“维多利亚·托卡列娃没有不好的小说,她的小说只有好的、非常好的和相当出色的……” 
   
  叶莲娜·库德里亚夫采娃有了一个比她小14岁的情人。她——45,他——31。她决定去做整容拉皮手术。 
  情人叫谢尔盖,他说:“别去做什么拉皮手术了,就这样挺好的。” 
  事实上,的确挺好的。叶莲娜看上去比自己实际年龄要小10岁,天生丽质,像芭蕾舞演员一样优雅。然而,岁月还是或这或那地留下了它的痕迹。双下颏,眼角处的皱纹——不过就那么一点点,若隐若现……要不是因为有个年轻的情人,这样也就行了。可是…… 
  最终,叶莲娜还是毅然去做了手术。医生给她做的是环行拉皮手术。结果看来,这个手术可绝非儿戏。全身麻醉后,要先将皮从肉上剥离开来,拉紧,再割掉多余的皮肤。医生从鬓角处的头发里剃出一条道——所有的切割、缝合都要在这一区域里进行,以此将面部皮肤拉开。 
  手术后,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到处青一块紫一块,活像一个被人踩了脸的女酒鬼。 
  叶莲娜吓坏了,她怕会永远这样下去。疼痛和恐惧使她小声地哭起来。可是为了爱,她豁出去了……更何况,还要考虑社会舆论。叶莲娜总觉得,她和谢尔盖之间的年龄差距太明显了。人们瞧见他们,就会琢磨:这一对儿般配吗?像不像妈妈和儿子?或者是姨娘领着外甥? 
  可到底什么是社会舆论呢?其实,它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妇人之言,即某某妇人的说东道西而已。这些喜好搬弄是非的女人,她们说过了,也就不记得了。你只管带着这张被蜂子蜇过一样的脸站在那儿就行了,别提麻醉的事……也别提手术花了多少钱。 
  四天后,叶莲娜出院了,头上裹着围巾。又过了一天,她去了别墅,为的是远离人们的视线。此外,她还想好好透透气,以便让遭受了物理重创的肌肤得以恢复。 
  院子里——六月初,啄木鸟笃笃地敲着树干。松鸦在墙角上方编织着自己的小巢。贪吃的小雏鸟们极力向上伸着张得大大的嘴,探出巢外。可怜的松鸦妈妈不停地忙着飞来飞去,不断地把蠕虫放入孩子们口中。 
  叶莲娜慢悠悠地在自己这块小林子里踱着步子。当她走到鸟窝附近时,松鸦妈妈猛地俯冲下来,要把叶莲娜轰走。这真是让人不快,也太危险了。叶莲娜只好不再往这一角落靠近,尽管这里是她的领地。 
  院子另一边,盛开着麝香草莓。花儿是白色的,平凡得让人感动。那是一种平凡中的美。这种草莓叫维多利亚草莓。成熟时的果实粒粒饱满,芬芳香甜——一颗挨着一颗,让人忍不住想去摘它、画它。 
  叶莲娜教外国人俄语——每小时20美元。而在内心里,她是一个艺术家。她最喜欢的是绘画,其次是缝制古老的手工织品。当然,都是一些不大的小型艺术品。 
  叶莲娜深受她外国学生们的倾慕。可她还是喜欢上了谢尔盖。这并不是出于什么爱国情结,而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爱上了。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暗中安排吧。 
  很久以前,叶莲娜也曾结过婚。他们有了一个先天智障的男孩。医生说病因是多长了一个染色体。虽说多总比少好,但毕竟人的基因代码被破坏了。丈夫忍受不了这个弱智孩子的存在,更谈不上去爱他了。叶莲娜只好把住在苏呼米的妈妈叫来,从此,她们三个人就生活在了一起。她们从不请任何人来家里,因为孩子使她们觉得很难为情,而她们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叶莲娜全身心地爱着自己的儿子,这份爱还牵附着些许的痛苦与绝望。她死后,他会怎样?听人们说,这样的孩子都活不长,那她就更不敢想了。慢慢地,叶莲娜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这个家也就变成了:她——挣钱养家,母亲——料理家务,而那个天真善良的孩子,仿佛是来自外星球,他有着自己的世界。他们三个人相亲相爱。她投身到繁忙的事务中去——工作赚钱,在嗜好中找乐,和女人们交朋友,同男人们谈恋爱。这不,转眼又到了初夏,她45岁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温柔的爱情也来到了她的身边。亲爱的谢尔盖是一个憨厚的外省人,比胡萝卜甜一点的东西他都不吃。在他眼里,叶莲娜简直就是一个真实的童话。似乎她不是凡人所生,而是上帝亲手用模子造出来的一样。所有的比例在叶莲娜身上都是那样完美,没有任何多余之处。 
  事实上,的确如此。然而,时光还是留下了它的痕迹。叶莲娜下决心要除掉它们。此时的她正在别墅的这小块地方上溜达着,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落脚:可千万别绊着,再咕咚栽个跟头。 
  好长时间没下雨了。维多利亚草莓好像已干得喘不过气来,在那儿低声抱怨着。叶莲娜提起喷壶,灌上水。水灌得不多,半桶而已,但还是有点沉。叶莲娜微微弯下腰,浇灌着自己的草莓。突然,她听见鬓角处发出轻微的破裂声,她感觉缝的线绷断了,一股热流随之涌了出来。 
  叶莲娜猜想,一定是某条血管,比如鬓角处的静脉,在张力的作用下迸裂了。于是,血随之流到了皮肤和肉之间的隐窝里。一定是医生在做手术时轻微碰坏了血管,但又立即缝上了。现在一负重,缝合处就吃不住劲了。这就是所谓的手术后并发症。 
  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儿子怎么办?没有她,他们可怎么活?不行。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皮肉间的隐窝处已淤满了血,整张脸颊膨胀起来,像要随时都会撑开。别墅里没安装电话。说是别墅,其实它不过是一个距离市区60公里、带花园的普普通通的小房子而已。叶莲娜明白,她就快死了。血正往外流着——接下来,一切就都该结束了。那些割腕的人就是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腕部也好,鬓角处也罢,不管割断什么部位的静脉,其结果难道不都一样吗?叶莲娜意识到,必须让别人发现自己才行。她走出了篱笆门。恰巧在这时,84岁的邻居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从身边经过。自去年夏天,她就和自己的姐姐住在这儿。这是一对长寿的老姐妹。 
  “请帮我叫急救车,”叶莲娜无力地说。 
  感谢上帝,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耳朵还不背,叶莲娜已喊不出声来了。 
  “您这是怎么了?”看到这张极不自然的脸肿得跟小靠枕一样大,邻居大吃一惊。 
  “急救……” 
  未待叶莲娜说完,伤口缝线终于彻底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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