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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重伤后产生的幻觉,还是之前在底比斯那短短数天的经历,仅仅是博物馆里一场激战后自己昏迷下所做的梦……
真的,分不清了。累……很累……心很疼,虽然自脖子以下的部位根本没有任何知觉。无法抹去的烙印,奥拉西斯倒地瞬间刻在自己眼底的视线,还有那种怎么抓都抓不牢的无奈。
他说,琳,我的琳……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历史改变都无法抹煞的记忆。但他走了,还是被命运带走了,就在自己眼前不到十步远的距离。
为什么自己还要醒来?
意识逐渐模糊,头不疼了,但又沉了起来。那些晃动的身影在眼前变得模糊,远远的,她听到那些人对她说,好好睡。
声音很亲切。
于是她睡了。
“琳……”
“琳……”
一些细碎的声音把展琳从朦胧的睡梦中拖了出来,就打了那么一小会儿的瞌睡。空旷的声音有些嘈杂,让人有些心烦。
她低低哼了一声。那些人似乎没有听到,依旧不依不饶在她耳边:“琳……”
一直在做梦,虽然睡了才十多分钟的样子。梦见自己回到了警队,梦见自己相亲,梦见自己嫁了个面相老实的男人厮守一生……梦就是那样奇怪的东西,短短几分钟,让你看遍你的一生一世。然后惊醒,继续犯困,再迷糊,再入梦。梦见凯姆•;特那个骄傲的男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匹白马上玩着长长的鞭子,鞭子一头绕在她腰上,他对她说,你到底能跑到几时?然后梦见他的婚礼,新娘是个美丽的中东女子,于是哭醒……醒来眼角边干干的,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些酸涩。然后继续迷糊,继续犯困,继续入睡……
“琳……”耳边呼唤声不断,她不得不把眼睛勉强睁开一点点缝隙。刺进来的光是尖锐而嚣张的,太阳的光芒。难怪要把她叫醒,原来她已经离开了手术台。
“醒了?”身边小小的声音,是牧慧:“三天了,我们好担心你……”
三天……原来以为的手术台上刻把钟,已经过去了三天。
“渴……”勉强挣扎出这几个字,几天滴水未进,展琳的嘴巴已经有些黏腻得张不开来。
一支蘸了水的棉花棒随即塞到了她的嘴边。贪婪地舔了舔,沉甸甸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对着光眨了眨眼:“亚述尼斯坦……怎么样了?”
“你说什么?”
“亚述尼斯坦……”
“什么亚述尼斯坦?”
“埃及呢……”
“见鬼,命差点丢了,小姐,别再去想什么见鬼的埃及和那批文物了,好吗?”利丝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安静,不过安静里难得地透着种冲动。
嘴角牵了牵,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搭在自己的额头,很舒服,想睡。
“你还好吧,琳……”
“很好……”
“不要七想八想了,好吗……”
“好……”
“睡吧,我们不打搅你了。”
“好……”
“睡眠时间和清醒时间的比例是多少?”
“10∶1。”
“基本上处在一种生理休眠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手术很成功,吸收功能也不错。”
“可能……和精神上有关,多和她说说话,也许会有气色。否则……”
“否则怎样?”
“很难说,也许昏睡时间会习惯性递增……”
“……”
“对了,有些事跟你说,你不要随便告诉别人。”
“什么?”
“化验的时候我发现,这姑娘的肌理疲劳度异乎寻常的高。”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她的状况就好比一个人持续马拉松一整天所受的强度压迫。”
“这不可能,是人都垮了。”
“我只是……也许是报告出错……”
“也许……”
半年后,展琳出院,是精神科。
身体上的伤花了三个月时间修复,精神上调剂了三个月,被强制的。因为当时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地嗜睡,主治大夫说,如果她继续这样,要么进精神科观察治疗,要么就给我从28楼上跳下去清醒清醒。所以当天搬进精神科,因为那位主治大夫的言行比她任何一任顶头上司都要绝对权威。
半年里发生了不少事,利丝被派出国公干,为期两年。牧慧结婚了,对象是在认识她之前眼里只有集成块的电子教父。博物馆发生的袭击案罪犯至今没有逮捕归案,而她目前因为身体状况,被留在总部大楼得到了内勤这份肥差。
他们都说她运气很好,是的,被一根金属管当胸扎透,离心脏仅仅不到一毫米的距离,这种运气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的,稍微偏差那么一点点,她的心脏早就成了肉串。于是她现在很有名,提到“展琳”这个名字,总会有人哦呀一声,然后眼睛瞪得大大地发出一声感叹:就是那个一毫米啊!!
出院正值圣诞前夕,走哪儿都能看到塑料圣诞树一闪一闪发着光,还有那个红衣服老头不知疲倦的笑脸。
利丝从法国给她发了电子贺卡,卡上有她的近照,在牛排黄油的滋润下足足胖了一圈,一边发誓减肥一边晃着牛排对镜头露出甜甜的笑脸。牧慧从荷兰给她发的明信片,她的蜜月世界旅行进行得还不到计划中的一半。
每个人都生活得有滋有味,这世界本就是缺了谁都不会突然之间不会转,那么,少了他呢?
历史书上说,法老王奥拉西斯在他生命最后一个年头打了一场有名的战役,在埃及的影响同卡叠石之战几乎并驾齐驱,人们把这场战役称之为底比斯保卫战,并在他的墓穴和塑像上记录下了那段伟大的篇章。
当时奥拉西斯带着一城被瘟疫折磨的人死守住亚述和赫梯的联合侵略,直到援军到来,将兵力强大于他们数倍的亚述军彻底击垮,致使亚述王辛伽战死,他前来助阵的妻子在逃亡中下落不明。有人说这是神助,亚述的残忍杀戮激怒了守护埃及的神,所以奥拉西斯在当时的情形下能反败为胜。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胜者成神,在他成功守卫底比斯的第二个月感染瘟疫而亡,成为那场瘟疫最后一名殉难者后,这种宣扬更为强烈。甚至有碑文描述,奥拉西斯本就是上天派来人间,用自身去化解埃及灾难的神。
看完那段后展琳把一整章都撕了,然后从13楼的精神科的窗台丢了下去。白色的纸在黑夜的风里旋转而落的姿势很美,像一只只飞累了的蝴蝶。
那天之后医院不允许她的朋友用任何名义给她送书,理由是环境污染。
罗扬时不时会打电话约她,有时候逛逛街,有时候吃吃饭。没有拒绝过,因为知道从来不会有进展。他很好,但好不代表适合。
那么那个男人就适合自己?看着橱窗里的倒影,她问着自己,橱窗玻璃中却折射着一双暗蓝色的眼睛。那眼睛静静地笑,对着她的方向。莫非,连他也在问着自己?
闭上眼再睁开,橱窗内只留有她一双茫然的眼睛。
身后来来往往一对对小情侣。或拉着手,或搂得亲密,他们中的一些有可能会永远牵手下去,一些也许会很快分离,但每个人都承载着一段难以忘怀的甜蜜回忆。而什么可以称作她和他之间私人而甜蜜的回忆?
战争……
旅行……
争执……
互慰……
除了这些,还能有些什么,他和她之间共同的东西?
“想,强奸你。”
耳畔突兀荡起这句话,轻轻的,就像他那天疯狂抱着自己时在耳边温柔的低语……
身体忽然很热,耳根忽然很烫。
奥拉西斯……
包落在地上,她贴着橱窗在包上坐下。
好想你……
路灯亮了,周围人来人往。
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没有立刻捡起来,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将那些东西用脚尖踢拢到自己的脚底。路人匆匆而过,倒也没有几个将目光特别地投到她身上,她得以兴致勃勃地继续着这个无聊的游戏。
踢到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一排手指,她的脚和他的手同时缩回。
“你的?”
“你的?”
同时发问,然后在对方绽开的笑眼中望见自己有些失措的眼神。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异国少年,一把乌黑长发整齐绑在脑后,漂亮的五官配着火红色式样张扬的休闲外套,一种暖洋洋的帅:“没见过连东西是不是自己的都无法确定的人。”捡起地上那支唇膏放在手心,对着她掂了掂:“这个我用不着的,小姐。”
“谢谢。”伸手去抓,他却把手掌倏地握紧,脸忽然贴近,朝她眨了眨眼睛:“琳,真的不认识了?”
“你,谁?!”头下意识后仰,却被他一把抱住,强迫她的视线望着自己的眼睛。
然后在悄然间,那双漆黑色眼眸渗出一抹暗绿色光泽:“这么快就把阿努给忘记了吗,哈!我健忘的小母亲?”
“谢谢你那么远跑来看我。”开门进屋,摁了几下开关,灯却没亮。
“应该的。”眼睛绿光闪闪已把黑暗里的客厅看了个遍,推开窗放进一室月光,纵身跳上了窗台。
换了人样,狼性不改。
“阿努饿了。”
“等会儿找东西给你吃。”走道灯也点不亮,转了一圈,展琳抱着凳子走到屋子中央。
“你在干什么?”
“检查灯泡。”
“别查,今晚它们不会亮。”
“你……”
“阿努喜欢这样聊天。”回头一笑,抬手拉开发髻上的绑绳,将一头微卷的长发轻轻抖散开来:“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
“真的?”
“对。”
“那我就放心了。”
笑笑,从冰箱里找出一块面包:“给。”
接过,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口,咽下:“我最近在照看一个姑娘。”
“女朋友?”跪在沙发上,支肘靠着窗台。
“谈不上,我喜欢她,她喜欢别人。”
“哦……”耸耸肩。
“最近要出趟远门,我放心不下她。”
“你要去哪里?”
没有回答,目光静望着窗外摇来晃去的树杈,它径自道:“她很傻,可她在人前总爱装得很坚强,这正是我担心她的地方。所以,我只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跟着她。”
“这不太好吧……”
“你看,一个人经常走着走着会在路上发呆,逛商店会在别人的橱窗下面看着玻璃坐上一整夜,自己掉了东西别人帮她捡,她居然会呆呆地问别人:‘这是不是你的?’你说,这个样子的人到底傻不傻?而……我该拿她怎么办……”
“阿努。”
“什么……”
“你跟踪了我几天?”
“我……”
“出去。”
“阿努只是担心你。”
“出去!”
伸手扯住它衣服试图将它拉下窗台,却不料反被它一把拉入怀内。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阿努,出去!”
“你已经说第三遍了。”
沉默。
片刻,忽然在它怀里发出一阵闷闷的笑:“你说对了,阿努,我的确很笨。”
“我在开玩笑……”
“她就在我眼前,我却阻止不了她。”
“这不能怪你……”
“十步不到的距离……”
“别想了……”
“只要……先她一步开枪的话……”
“过去了!别再去想!”
“他说,只要握紧它,它永远不会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