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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重冷哼一声,不与她计较,转脸对大戎狐姬道:“母亲,儿知你心境清明,莫要再闹了,回你自己的宫室去吧。”
“胡说!”毫无征兆,大戎狐姬往公子重脸上挥了一把,吕姣眨眼再看,便从他左侧脸上瞧着了五道血红的抓痕。
“夫主。”那一刻,好生的心疼,禁不住就瞪了大戎狐姬一眼,正与大戎狐姬对上目光,她心疼儿子的目光一闪,当看见吕姣,像是发现了出气口,指着吕姣就骂,“贱妇。”拉着公子重的手就着急忙慌的嘶叫,“儿啊,把她的眼珠子给我挖出来,挖出来,扔在地上,我踩!踩!踩!”
她做出挖眼扔掉的动作,双脚使劲的踏地,仿佛真有一对眼珠子血粼粼的躺在地上一样。
“母亲!那是儿的嫡妻,您看清楚。”公子重怒道。
听着公子重维护吕姣,凶她,大戎狐姬闹腾的更厉害,吕姣相信若不是公子重拉着她,禁锢在怀里,此时她就扑上来,真个要挖她的眼睛。
吕姣气坏了,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但她也不能和一个疯婆子计较,只能跟着公子重喊,“母亲,这是别人的宫室,我们回自己的宫室可好?”
“贱妇,你闭嘴,这就是我的宫室,我的!谁也别想抢!”
点燃了导火索,却冷眼旁观的骊姬心里好不得意,大戎狐姬的反应比她料想的还要好,真是个蠢妇。
“好、好,你的,都是你的。”
五公主看不过去,扯了一把吕姣,“笨蛋,她正疯着,你别往上凑,没见我二兄都被她抓伤了吗。”
“难道就看着她这么闹吗。”有这么个母亲,吕姣都为公子重发愁。
五公主难得的软了口气,给了吕姣一个好脸,“算你还有心。你得让她闹,等她闹够了就好了,你若不让她闹,她的眼神会越来越吓人,像是被恶鬼附身了一般。在这王宫里,除了小戎狐姬,也就是我看在二兄的面上和她来往,旁人,压根不敢近她的身。”
五公主睨了愁容满面的吕姣一眼,道:“看在二兄的面上,我告诉你,大戎狐姬闹完一场后的一个月内都是极好说话的,你也别在意她发疯时候骂你的那些话,那不是骂你,她不敢骂骊姬,君父极为疼爱骊姬,但凡君父今日在这,大戎狐姬就少不了一顿打,打了还不算,还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宫室里。”
“多谢。”原来这公主也不是那么讨厌,吕姣想。
“哼,谁要你谢,别以为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我喜欢你了,我可告诉你,打从我第一眼见你就讨厌。”
“……你以为我就喜欢你了?”吕姣斜睨她一眼。
“你!”五公主气的柳眉倒竖,“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我凭什么要喜欢你?”难不成你是人民币?吕姣腹诽。
“不行,你就是要喜欢我。”
“……”吕姣。
她怎么觉得这五公主这么二呢,真心想对这五公主说一句:你有公主病吧。
得了,人家本来就是公主,而且还是献公唯一的一位公主。
和五公主低声吵了一架后,大戎狐姬闹的也差不多了,消耗完了一身的力气,软软的倒在公子重怀里,摸着自己儿子的脸哭的好不可怜,“儿啊,母亲这样,你那君父越发不会喜欢我了吧。儿啊,母亲又让你难堪了吧。”
公子重摇摇头,打横抱起大戎狐姬,看向吕姣道:“走吧,跟我去母亲的宫室。苇,多谢你,你也回自己的宫室里去吧。”
“二兄你走就是,在这王宫里,我就不信谁敢欺侮了我去。”
当公子重走至门口,便看见了一个本该在战场上的人——东关五。
公子重眯起虎目冷冷一笑,撞开这碍事的人,径自走了,吕姣连忙跟上。
东关五最是看不上公子重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儿,撇了撇嘴,准备在呈给君上的竹简里添油加醋一番。
宫苑里,一场闹剧落幕,始作俑者骊姬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笑着向自己的儿子招手,搂着他,满心爱怜,夸赞道:“真是我的好儿子,母亲以后就靠你了。”
公子奚重重点头,“母亲放心,若有一日儿子成为……”
骊姬一把捂住公子奚的嘴,笑着看了五公主一眼,“母亲知道你的孝心,今儿个受惊了吧。晚膳母亲给你做肉糜粥吃可好?”
“骊姬,何不让奚说下去。”五公主冷冷一笑,张口便骂:“贱妇,我一定要让君父认清你的真面目。”
骊姬委屈的垂下头,抹着泪抽泣,东关五看不下去了,拱手一揖,道:“五公主,明明是大戎狐姬的错,即便您和公子重兄妹情深,也不能颠倒是非啊。今儿个幸亏臣在此亲眼所见,要不然,骊姬岂不是要被冤枉死。”
“阿谀奉承之辈,你也配与我说话,滚!”五公主甩袖而去。
殊不知,此番她图了嘴上一时的快活,却在不久的将来为自己的婚姻埋下了隐患。
那东关五,嬖臣之属,心胸最是狭窄不过,又自忖本性高洁,今日被一女子侮辱了,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与骊姬的宫苑相比,大戎狐姬的宫苑便显得荒凉了。
荒草从青石板的缝隙里挣扎着生长了出来,在春季,疯长,这宫苑里所种的花树不曾精心修剪过,枝蔓横斜,或粗或细,花开一簇簇,这边茂盛,那边光秃秃,石阶上的青苔一层又一层,潮湿粘滑,公子重转身看一眼跟在他身后走上来的吕姣,瞧她安稳的上来后才收回目光,甩脱木屐,准备进屋。
吕姣见他双手被占着,本想帮他推开室们,不想此时门从里面被推开了,露出一个跪坐在一侧的年长女子。
公子重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径自进屋,但看那女子的穿着也不是宫婢之流,又观她神色坦然,便猜测她极有可能是小戎狐姬,是大戎狐姬的陪嫁宗女。
公子重把大戎狐姬放在床铺上,安置她躺好,眼睛就瞥向了跪坐过来的小戎狐姬,他一声没吭,却吧小戎狐姬看的心虚垂头,半响儿才道:“她的力气那般大,我岂能拉住她。你看,我这胳膊上还被她抓了一道。”
于是公子重便把目光重新定在了大戎狐姬脸上,“姣,去吩咐宫婢弄一盆热水来。”
“善。”
“姨母,还请多费心照看她。”公子重温软的道,带着恳求。
小戎狐姬叹息一声,望着公子重道:“夷是你的弟弟,请多照看他吧。”
“善。”
“儿啊,母亲错了。”大戎狐姬懊悔落泪。
可公子重已不会因为看到母亲落泪而心生同情了,因为这是她惯常的伎俩,每一次闹过之后,她总是最懂得认错的。
“母亲,好好在王宫中活着,总有一日我能接您出去。”
“哎。”大戎狐姬响亮的答应着,感动极了。
公子重相信,不管同样的情境发生过多少次,母亲的感动都是真诚的。
“儿啊,都怨你的母亲长的丑陋,不懂媚惑君上,要不然,你便是世子,我便是君夫人了。”
公子重沉默着,接过吕姣拧干的布巾,细细的为大戎狐姬擦干净手掌。
“儿啊,你怨恨过你的母亲吗?”
“不曾。”
“你骗我,你一定在心里偷偷的恨我。”大戎狐姬捂着眼静静的哭了一会儿,又道:“儿啊,你不能恨我,要恨你恨君上吧,是他看不到我的贤德沉静,是他贪恋美色,是他、是他,你要恨他,等你当上君上,你要把他交给我,我要把他也关到漆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小室里去。”
“好。”
大戎狐姬很满意儿子的回应,伸出手要摸公子重脸上的伤痕,公子重体贴的略微垂了垂头让她摸到,“疼吗?”
“不疼。”
“傻孩子,怎不知道躲呢。”
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通,大戎狐姬终于看到吕姣了,和颜悦色的招手让吕姣跪坐到她的旁边,吕姣亲见过她的疯态,不大敢亲近她。
“孩子,受惊了吧。别怕,到我手边来。”
“姣,到我身边来。”公子重道。
“喏。”
大戎狐姬笑睨了儿子一眼,“我知道你心疼自己的嫡妻就满足了,儿啊,别学你的君父,记住。”
“善。”
“妹妹,去把我的首饰盒拿来。”
“喏。”
大戎狐姬拍着吕姣的手笑的好不慈爱,“替我照顾好我的儿子。”
“我会的,母亲。”这一声叫的真心实意。
大戎狐姬忍不住落泪,哽咽,把自己的首饰盒推给吕姣,“拿着、拿着。”
吕姣看了公子重一眼,见他点头,便恭敬接了。
“你们走吧,我很好。”大戎狐姬流着泪笑着催促。
一直垂着眼的公子重应一声喏,为大戎狐姬掖了掖被角,道:“母亲你好好的,我下次再来看你。”
大戎狐姬回应的便是一阵闷闷的哭。
小戎狐姬满面都是无奈,对公子重挥手,“走吧,这里有我呢。”
“走。”公子重不爱回眸,大步走在前。吕姣终是女子,回眸一看,满目都是荒草。一霎,心中沁凉入骨。
脑海里想起了一首诗: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
柳掩画楼,莺啼黄昏,回去的路上,坐在车中,吕姣望着公子重,有些情绪在心中酝酿,久久都不能释怀,却又无法说出口。
而公子重,所思所虑亦不是能对吕姣全部言说的,就这么,第一次的相对无言,车厢里的气氛凝滞着,令人喘不过气来。
吕姣扯开车幔,装作若无其事的打量车外的风景,春日的景,处处透着勃勃生机,连行走在街道上的国人脸上也是带着笑的,但依吕姣此时的心情看来,却是有些碍眼,就那么看着看着走了神,魂飞天外,空白。
手,不知何时被某人握住了,温暖合宜的触感令她回了神,怔怔望着他,四目相对,她便慢慢靠向了他的肩膀。
对这个男人,她知道,已不仅仅是依靠和爱那样简单。
她知道自己的劣性已悄然作祟。
“骊姬玩的好手段。”公子重轻蔑的斜唇,“晋国国都内的势力,又岂是只有我们三公子。如若真的只是我们三兄弟之间的较量,怕是连公子夷都要暗藏祸心了。”
“姣,今日受委屈了。”
吕姣摇头,“夫主,再和我说说话吧,随便你说什么。”
今日骊姬玩的这一出,公子重看不惯,正有满腔的话要吐,想着身边女人是自己的嫡妻便没那么顾忌,接着道:“诸侯里,晋国和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同,别国,便如你们齐国,是公室繁盛、掌权,但在我晋国,呵,掌权的都是外姓人。军权除了在君上手里,便在荀息、里克等人的手里,君上康泰一时,晋国便不会乱。骊姬想要废嫡废长,谋夺世子之位,由她便是。”
“夫主,我听着你仿佛很乐意骊姬乱搅合,是吗?”
公子重哼笑一声,把吕姣搂在怀里,双目亮的吓人。
吕姣不再问,只贴着他的胸口,闭目养神,少顷,突兀睁眼,低声道:“可是不破不立的道理?”
“我的乖乖,你真吓死我也。”他一把捂住吕姣的嘴,笑的眉眼舒展,粗粝的指肚摩挲着吕姣红润的唇瓣,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冷。
吕姣一颤,顶着他的冷意,不怕死的又问,“夫主,你说,大丈夫立于世间,最看重的是什么?”
“自当是建不世之功,群雄争霸,留名史册。”他低低的,用着玩笑的口吻道,“每一个有热血的丈夫,都是一样的意志。”
吕姣笑的有点惨淡,“你胡说,也有人、也有人……”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她扪心自问,她心中所爱的就不是那种甘于安稳平淡的男人。
当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