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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遇。
这天下午,阳光影楼又来了一个化妆师。当然也是一个姑娘啦。她长腿长胳膊
小脸蛋,瘦得跟柴禾差不多。她自我介绍说叫小月,从前开过鲜花店,是个崇尚行
为美学的新女性。
我有点暗自得意。成天和姑娘打成一堆,由不得你不去胡思乱想啊,难怪马克
风流无度了。阳光影楼的生意就在我们几个的招呼下开始了营业。不明就里的人还
以为我们是多么的专业。而事实上,我们的确也把自己看成一个人物了。
没想到,影楼的生意比我想象差得多了。只有一些小业务,像婚纱照、情侣照、
写真集等赚钱的大买卖我还一次没碰上。实际上也只有这些业务才能反映我的真正
水平。
在那些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只能和丽丽和小月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小月对
聊天兴趣不大,她没事就抱着一本谈女性化妆的大书煞有介事地看,美其名曰研究
研究。而丽丽是个很希望说话的女孩,可惜她实在不善于说话。像她这样从职业高
中刚刚毕业的女孩,印象里都是像小鸟一样呱呱叽叽能说会道,什么时尚、流行、
消费、歌星、脚气、伟哥、周刊、大宝、内存、出场费、WTO 、三点式、刘德华、
爱滋病、荷尔蒙等等,一套一套的,仿佛全世界都装在她们肚子里。可丽丽和我聊
些什么呢?说起来真是没劲,她跟我聊乡村、田野、麦苗、西红柿、白杨树、天气
预报、东南西北风。她有一次还问我夕阳、黄昏和晚霞三者之间的区别和联系。我
看着她,只好装得很有学问的样子跟她讲夕阳,讲黄昏,讲晚霞。丽丽认真地听着,
不时地点头。她的样子让我想起幼儿班的五岁女童。
但是我还是上当受骗了。
丽丽说,你讲得真不错。
丽丽手里玩一只小圆镜,在我们不讲话的时候她就用小镜照照她的脸。阳光影
楼正对门的一面墙都是镜子,我很少看她在大镜子前搔首弄姿。小圆镜几乎不离她
的手。她喜欢乐此不疲地欣赏小圆镜里那张脸让我有点纳闷。她的脸并不难看,不
需要常照镜子。我始终认为,只有丑姑娘才爱照镜子,而美丽的姑娘是不需要从镜
子里寻找自信的。这话我暂时还不能告诉她。我不能让她觉得她自己美丽。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她已经三天没有化妆了。三天没有化妆的漂亮女孩,意味
着她的心平静如水。
她把小圆镜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里,听完我的莫测高深的理论之后,跟我怪
异地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我看到过夕阳,是真正的夕阳,她和晚霞,还有黄昏,是有
着本质上的区别的。你不要不信。夕阳是太阳,是即将落山的太阳。而黄昏,是太
阳已经落山的那个时刻。晚霞呢,是太阳已经落山或即将落山时天上出现的彩色霞
光。难道不是吗?
你说得对极了。她说,你真有学问。
可是,你刚才笑了。你为什么要笑?
丽丽在我的责问下红了脸。
红脸我也不能原谅她。我正要进一步责问她的时候,快门出现了。
我这里用“出现”这个词是有原因的。我和丽丽用了整整三个小时,通过反复
协商,终于给她重新起了一个绰号。我们觉得再也没有叫她“耗子”更为恰当了。
因为她时常悄悄地或不知不觉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的每次出现,都让我们感到鬼
鬼祟祟。她仿佛总是在监视我们,仿佛我们中间的某一个是她的丈夫或者情人。她
指责我们的话是,少在上班时间聊天。所以,我们聊天时都要躲着她。我们聊天时
就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
快门果然不高兴了。她说,你,陈巴乔,看看,你照片怎么照的!
她随手把一叠照片拍在柜台上。然后她就在大镜子下面的沙发上坐下了。我们
发现她的头发刚刚整过,配上一身华丽的服装,她的样子有点光彩照人。
我翻着照片。我没觉得我的照片哪儿不好。
小月也把照片拿过去了。小月认真地看了一会,对快门说,不能怪陈巴乔,是
化妆有一点问题。
哦——是吗?快门意味深长地笑笑。
小月把照片又一张一张地翻给快门看。小月说,这张,腮红了点,她适宜秀气
的影像。这张,眼影打浅了,人就显得轻飘了。这张,画眉没有扬起来,画面就缺
少高雅。还有这张,可以把下唇化得再丰满些,她可是个性感的女孩。
小月说得无疑有她的道理。但是快门并没有认真听。我发现她有点犹豫不定,
有点心猿意马。她的眼睛在小月的身上不停地看来看去。
快门看到我和丽丽在看她们了。
我知道她是不能容忍我和丽丽的聊天。我就知趣地回到摄影室了。
我在摄影室里继续想着夕阳、黄昏和晚霞。我不知道我的解释有什么让丽丽好
笑的。我觉得我的解释很有道理,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可是丽丽笑得怪异,还莫名
其妙地红了脸。
多天以来,我没有发现快门有什么朋友。当然,半坡村茶社的小妖曾是她过去
最要好的朋友。自从她雇用我们这批新人之后,她和小月似乎更亲近一些。我们也
看出来,小月是个上进的女孩,从她不多的言谈和刻苦用功的学习中,感觉到她是
想要干一番大事情的。
有一天午后,快门和小月外出买材料去了,就在我把关于夕阳的旧话重提的时
候,丽丽的羞涩更让我难以理解。她的第一句话还一度让我无所适从。她说,我错
了。丽丽把小镜在手心里拍来拍去。她说,我错了,巴乔你不要生气,我在跟你闹
着玩哩。她继续说,夕阳是我们班长的外号,黄昏是生物课代表的外号,而晚霞就
是我。
原来是这样。想着那天的聊天,想着她什么都不懂的幼稚的样子。原来是故作
姿态,是在作秀。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可爱。
好在,我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那天快门(请原谅我还是叫她快门,只有我和
丽丽聊天时我们才习惯叫她耗子)不在影楼,我和丽丽接待了一对年轻的情侣,在
我们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这对不谙世事的小爱人,偎依在一起,让我给他们拍
了一张36寸的大照。那天的化妆是丽丽。开始我还有点担心,怕丽丽对化妆只是一
知半解,没想到丽丽做得特别的出色。受到丽丽的感染,我的水平也得到了充分的
发挥,我给这对小情人一共拍了三个半胶卷。丽丽给那个喜欢惊叫的少女换了十六
套服装。我们一共花了整整半天时间。我们的劳动得到了相应的回报。当这对小情
人五天之后来取照片时,我们看到他们脸上由衷的笑容。而快门在得到三千元收入
后,对我也刮目相看了。
当影楼只有我和丽丽时,丽丽就开始了忧伤。丽丽说,小月今天又没来。我说
是啊,她昨天就没来。她可能不干了。丽丽说,我也这样想。丽丽继续说,巴乔,
你还生我气吧?我说,我凭什么生你气?丽丽胆怯地说,晚霞,还有黄昏,还有夕
阳……我只是想逗你玩玩的,想跟你幽默一下的,没想到……我……我太笨了。丽
丽眼泪就这样轻易地流下来了。丽丽一流眼泪,我就慌了。我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多
愁善感。这有什么呢?我说,你看你看……
丽丽把眼泪挂在脸上。丽丽说,巴乔巴乔……
丽丽只是笑着。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我发现,所有女孩都有美丽的时候。不
管她漂不漂亮,美丽,对每个女孩都是公平的。不是吗?丽丽此时是那样的感人至
深。丽丽的确让我心动了一下。我说丽丽。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丽丽说,巴乔,
你帮我照张照片吧?我说,好啊,现在就给你照。我早就想表现表现哩。丽丽说,
对呀,天都这么晚了,快门不会回来了。
于是,我们关了影楼的门,熄了大厅里的灯,躲到了摄影室里。我刚把灯打开,
丽丽就后悔了。丽丽的脸白得吓人,她倚在那块大红的背景上,有点像一幅油画。
丽丽娇羞地说,巴乔,我不想照了。我说,照嘛。我举起相机,咔嚓,就给她来一
张。我说,来,到这边来,你坐好。丽丽说,就这样照啊?我说,那还要怎么照?
我突然恍然地说,对,换一件衣服吧?就换婚纱。丽丽说,丽丽的眼神里有一道奇
怪的光。我才不了,黑灯熄火的,才不敢换衣服了,你会干坏事的。
我看到,丽丽在说我会干坏事的时候,是多么希望我干坏事啊。
我听到我的心咚咚跳了。
我朝丽丽走去。丽丽说巴乔……
丽丽眼泪又窜了下来。丽丽还没等我走到她跟前,她就扑到我身上了。
我把丽丽紧紧地抱着。我说丽丽丽丽我要犯错误了。丽丽答应一声。丽丽答应
声就像喘息一样。我继续说丽丽丽丽我要犯错误了。丽丽却把我的手推开。丽丽说,
巴乔,你爱我吗?
只有笨女孩才说这样的笨话。我想。不过丽丽没有再推我的手。她把我的手拿
在她丰满的胸脯上。
她知道我应该怎样回答。我回答了在这样的时候一亿个男人都会回答的一个字,
爱。丽丽说,那就好,我明天不干了。我不在这里干了。
你说什么?这又为什么呢?这和爱有什么关系呢?
丽丽回答我的只有眼泪,还有微弱得几乎听不到而只能感受到的抽泣声。
事情有点糟糕了。我想,丽丽她是怎么啦?她几次流泪,我还以为她爱我爱疯
了呢。她是不是另有心事?可是更糟糕的是,有人在开锁,临街大门的门锁的转动
声哗哗地传到我们的耳朵里。
丽丽和我都在一瞬间知道了怎么回事——快门回来了。
我随手关了摄影室的灯。
黑暗中。丽丽的手碰到了我的手。我轻轻抓住丽丽的手。丽丽像水一样柔滑的
手在我的手里微微地颤抖。
果然是老板快门回来了。
和快门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他们开始并没有争吵,只是轻轻地说着什么。
我们听到和快门说话的是一个女人。这让我有点放心,也让我有点失望。放心是因
为我们可以相对安全一些。试想,她要是和一个男人约会,那么摄影室的地毯上一
定是他们偷欢的理想场所。失望是我替快门不平,我是真心希望快门能和一个男人
约会的。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美丽也是温柔的吗?快门每天的冷酷和古怪真让
我受不了。可没想到和她夜晚同归的是一个女人。她们在门外鬼鬼祟祟说些什么呢?
她们可千万不要到摄影室来啊。她们的说话声渐渐大起来,也逐渐演变为争吵。我
们听到她们的争吵里涉及一些人名。我只听懂马克。而且她们把马克反复说了好几
遍。就在她们把争吵声渐渐提高的时候,我听懂另一个女人是谁了。对了,你一准
猜到了,她就是半坡村茶社的小妖。
不行!小妖后来只是坚决说两个字,不行!
再后来,我们听到“啪”地一个清脆的声响,那是一记耳光的声音。
我感觉到丽丽胸脯抖一下。
随着大门被打开和大门被撞上的是一阵消失的急促的脚步声。
快门的哭声有点像猫叫。是的,快门的哭声一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