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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五辑)-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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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从片子来看,确实像是癌细胞扩散,但也不排除是肿瘤的可能,需要
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再说就算是肝癌,也不是一定没有办法医治。我们一直在努
力减轻患者的精神压力……”

    “那严伟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我们没有告诉他,但不要忘了严伟是个博士,那么有文化的人,相信瞒不了
他,何况同病房里住的都是肝癌患者……”

    “如果不是肝癌,严伟就太可惜了……”房间内响起一片唏嘘之声,好像都盼
着是肝癌似的。

    “这里面有问题!”眼镜悄声说,“一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大夫太冷静了,他的冷静十分可疑。”

    “你要他怎么样呢?”我说,“他已经够倒霉了,刚接手一个病人,病人就死
了,他的声誉不受影响才怪!他故作镇定,完全可以理解,难道要他为此就嚎啕大
哭?”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大夫好像隐瞒了些什么。”

    “你说会是什么呢?”胖子问。

    “现在还说不好,只是一种感觉。”眼镜若有所思地说。

    “你侦破小说看多了。”胖子说。

    公安局的一位同志在作笔录,他写得飞快,动作幅度很大,像是在作画。我很
想看看他画些什么,但我不敢,我是那种天生恐惧警察的人,不幸还是好人。另一
位警察坐在沙发里抽烟,虽然很用劲地抽,腮帮子陷成深坑,但还是无法掩饰一脸
的疲倦。

    “我来说两句。”一个不知来路的中年人开口说话,他可能太久没有说话,声
音在会议室里转了几圈,特别响亮,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沉默了几秒钟,他接着
说:“公安局的同志们都听到了,严伟死在医院里,确实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这人是咱们学校保卫处的。”胖子小声告诉我。

    “那什么叫‘没什么关系’?怎么说也是咱们学校的。”

    “他代表领导的立场。”眼镜说。

    我不再说话。谁都明白:无论发生多么糟糕的事,领导总是没有干系。更何况
严伟的死确实与领导无关,与学校无关,甚至与医院也无关,与谁也无关,与我们
的讨论无关,与什么都无关。他是咎由自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面前的热茶已经放凉,我已经不再考虑死尸,开
始想姑娘……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呢?要不要喜欢她?向她提问之前,要不要先从严
伟谈起,她会有兴趣吗?——还记得那个死人吧?我就这样开始我们的谈话,可是,
谈点什么呢?……我们要一直手里拿着尿样多好!我们就可以像朋友一样,面对面
永远交谈下去,犯不着去把交谈变成性交……艺术的语言就是有助于把交谈变成性
交的语言!这是大朱的真知灼见,可是他没有肾病,也不阳痿!我不懂他妈的什么
艺术,什么语言!就算我懂,我的下半身也不懂!……

    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公安局的同志终于不耐烦等待下去,起身告辞了。赵老
师和中年人商量了一下,也决定告辞。医院方面的负责人不答应:“如果在你们离
开的这段时间,病人家属给我们来个突然袭击,那我们怎么办?”

    “你们不是下午三点才允许探病吗?家属不会这么快赶来。”

    “万一来了呢?”

    “你们就安慰一下嘛!我们下午还会来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安慰。”

    “还是你们来安慰好些。”

    “人多力量大……唉!要是李眉在就好了!”赵老师长叹一声,“这样吧……
我们留个同学在这儿,他负责安慰家属。”说着,向胖子招了招手,“你留下。”

    我看着胖子的一脸窘迫,忍不住幸灾乐祸。没想到赵老师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
圈,指向我,“你,这位同学,你也留下。”更想不到的是,眼镜自告奋勇:“要
不我也留下吧……”

    如何让死者的亲属获得安慰

    “要是李眉在就好了!”现在胖子、眼镜和我垂头丧气地坐在会议室里,讨论
赵老师临走时说的这句话,想着李眉这个女人。

    李眉,赵老师在危难关头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后面,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我们
都愿意把她想象成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就像一只画眉鸟儿飞进阴森晦暗的监
狱,飞进了一个夏天的下午,飞进这个窗明几亮的宽敞的房间……成为三个百无聊
赖的青年的盘中美餐。让我们猜想她是赵老师的女学生,那样就会有一段荡气回肠
的师生忘年恋,想象她和赵老师第一次相遇在课堂,穿着低胸短裙的清纯女生坐在
第一排,而赵老师努力让自己的眼光离开那条若隐若现的乳沟,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就够了,在初次相识的三个男人之间,谈到乳沟就够了,就足够使我们忘记
饥饿,忘记正在等待受难者的亲属,忘记自己的百无聊赖。

    但是饥饿没有忘记我们,所以当医院食堂的服务员送来盒饭的时候,我们停止
了关于“李眉”的讨论。我们兴冲冲地接过饭盒,准备在一顿美餐之后,继续讨论
李眉。讨论一个共同的女人有助于增进男人之间的友谊,但是命中注定我们的友谊
到此为止。因为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再度打开,走进两名医生,他们的后面跟着
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个白发老头,都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李眉。

    胖子朝老头走过去,怯怯地说:“李老师好。”李老师没有理他,忙着对医生
介绍那个女人:“这位是严伟的妻子,高丽萍。”

    高丽萍,这就是我们要等待的人。可是李眉呢?难道就是那个糟老头子?

    “跟你想的不一样,”眼镜对我说,“李老师是严伟的导师。”

    “也是我的导师。”胖子说。

    严伟的主治医师开始重新叙述事情的始末。高丽萍好像已经哭过,有气无力地
坐在沙发上,神情紧张。当她听到严伟从十一层楼上跳下来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
肺的哭嚎:“天哪!他是跳楼的……他这是不想连累我啊!”接着就倒在沙发上,
放声痛哭。

    “难道她还不知道吗?”医生一脸困惑。

    “我没敢告诉她,我只对她说要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李老师似乎有点害羞
地说,“可能她一直以为严伟是病危了,绝没有想到跳楼……这事我想最好是大夫
讲。”

    伴着时断时续忽高忽低的哭泣声,李老师讲述了他如何在校门口碰上刚逛完商
场回来的高丽萍,并且把她带到医院。他说听到严伟在长城医院住院的消息,严伟
的妻子和父母都来了,他们前天从云南坐飞机赶到这里,开始住在“镜花楼”,但
是那里过于昂贵,所以今天搬了出来,所以至今还无法跟他的父母取得联系。

    死者的父母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但那是下一个问题。我们此刻就要面对和解
决的首要问题是:如何使死者的妻子获得安慰?

    主治医师喃喃说道:“……癌细胞已经扩散,生还的机会是很小的。”

    “可是他妈手术后还坚持了半年呀……严伟啊,你怎么这么傻?我本来想手术
后好好伺候你的,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他妈?”

    “我忘了说,严伟的母亲半年前死于肝癌。”李老师补充说,“来的是他的继
母。”

    听说是继母,我们似乎都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剩下一个父亲了!—
—我们这么想。但是眼前这个哭泣的女人怎么办?胖子、眼镜和我,还有李老师、
主治医师、医院负责人,我们所有人面面相觑,无计可施。出于尊重,我们只能静
静地看着她,我们不能真正理解她的痛苦,因为我们自己不痛苦,在严伟跳楼这件
事上,我们一点也不痛苦。

    把我们从困境中拯救出来的是一串清脆的手机振铃声,是李眉打来的!高丽萍
对着手机大声哭喊:李眉你来吧!你快来吧!来吧!……

    这是我们第二次听到李眉的名字,而且是从另一个人口中。李眉你来吧!你快
来吧!来吧!——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呼唤,每一个对别人的痛苦爱莫能助的人。

    李眉很快就来了。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女人)一走进会议室,就自动地进入了角色。她把手提包
远远地一扔,张开双臂,老鹰一样向高丽萍扑了过来,把她紧紧抱住,然后就发出
更为高亢嘹亮的哭声,一面哭,一面咬字清晰、中气十足地说:“我会永远永远永
远和你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开!相信我,我会对你和你的儿子负责到底!”

    生活就这样拙劣地模仿着电视剧。在这部电视剧中,李眉一声声呼喊:我永远
和你在一起!而高丽萍在李眉的眼泪和誓言的双重轰炸下顽强地保持着清醒,机智
地驳诘:“可是你永远代替不了严伟……”是啊,没有人可以代替严伟,他不在了,
世界留给他的位置就空着,永远空着,像一张贪得无厌的大口,什么都填不满。

    我们等待着欣赏李眉的尴尬。

    但李眉毕竟是李眉,她抱紧高丽萍,大声疾呼:出去!你们所有人都出去!让
我俩静一静,就我们两个人!

    两位医生、李老师、胖子、眼镜和我灰溜溜地鱼贯而出,我走在最后,忽然看
到一位医生又折回来,是医院方面的负责人,他大声问:“你们要看尸体吗?”
“不看不看!”“不看!”两个女人一起回答,高丽萍还拼命跺着脚。大夫来到走
廊上长出了一口气,说:可以收尸了。

    就这样把时间浪费掉

    胖子、眼镜和我,我们三个在厕所里不住哀婉那份盒饭,那份没有到口的香喷
喷的盒饭,可能就是我们今生错过的最美好的事物。

    “就给儿子吃吧!”我说。

    “给狗吃!”胖子说。

    “给狗儿子吃!”眼镜最后说。

    我留神观察他们小便时的眼光,发现他们只是无趣地盯着自己的家伙,盯着自
己一切幸福和不幸的根源,盯着自己的痛苦和快乐。还能要求我们怎样呢?除了这
个委琐、丑陋、英挺、美好的自我,我们应该去、还能去关注什么呢?当我们的身
体在从事任何一种行为时,谁能控制我们的眼光,谁就能控制我们的思想。

    眼镜拉上裤链,突然说:“胖子,你太阴了!这样耍我?”

    “我怎么啦?”

    “你师兄死掉你怎么能不知道?装着跟没事似的。”

    “你不要冤枉我,我真不知道。严伟是自费生,不跟我们一起住,我就听李老
师说过他病了住在长城医院,谁想到他跑这儿死掉?”胖子的额头又开始出汗。

    “不过你还不算最阴的,最阴的是那个主治医师。如果我没有推理错误的话,
严伟的死另有隐情。你们应该注意到,对严伟死亡事件的两次叙述中,存在着一个
明显的矛盾:第一次,医生指出严伟的病还没有确诊、很有生还的可能,但第二次
却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必死无疑。前一个说法是用来说明:这不是什么医疗事故,
严伟是自寻死路,虽然可惜,但跟我没什么关系,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确实可
惜;后一种说法耐人寻味,这里曲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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