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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玲抿一下嘴,做了个很欧式的耸肩动作。说,无所谓呵,我老公在家时我们
经常一起看。
风声雨声读书声我不作声;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我脑海里忽然想起这两
句对联,也就真的不再作声,但心里还是疑惑胡玲怎么尽想往黄处谈。
胡玲很豪放的样子,带着点假天真。她忽然说,你不会还是个处女吧?哈……
仿佛我要是真没被人睡过就一定是从棺材底儿下爬出来的,迂腐到发霉的地步。
我豁然开朗,明白了胡玲处心积虑地想弄清的不过是这样一个疑问。她对我这
样一个三十岁还没有嫁掉的,行为保守的女人充满好奇,她想进一步窥视我的生活
和心理上的状态,如果可能她甚至想开成布公地和我探讨一下,当我的生理或者心
理发生需要时是如何处置的?她在做一个类似于社会学问题的探讨,但她的探讨与
对这个社会的研究无关,不过是想满足她的小人物的窥视欲望。一句话,她在调戏
我,玩味我,解剖尸体一样地解剖我。她装作很豪放,是想引导我豪放。如果有什
么艳史,艳史附着在一个熟人的身上将比黄片生动传神得多,她想听,听一个熟人
亲口描述出来——这不正是报告文学之所以畅销的折射吗?
我对胡玲充满了愤恨,但是我不露声色。我说,难道我不应该是个处女吗?
傍晚时分,我回到小镇,跨上我丢在车站的脚踏车,骑回家。
我妈见到我就问,到哪里流亡去了?
我妈总是在无意间把词汇用得很准确,战争发生时的逃离不正是流亡吗?我无
心理会我妈,只想洗个澡回到楼上睡觉。
我买了一大袋零食回来吃,各种各样的,有一部分是给我奶的,但我也得先挎
到楼上去,等我妈不在家时再拿下来给我奶。我奶也配合得很密切,每次一接手总
是及时地藏到她自个儿房里去。
我正在清胶袋里的东西,我妈进了我的房间。我妈看见我手里拎了一袋柿饼,
视线立刻凝住了,她说,这是给谁的?
我沉着冷静地回答,我自己不能吃吗?
我当你又是给老八十买的呢,别没牢坐,她又不止你一个孙辈。
我妈平常总是唤我奶老八十,我奶七十岁的时候我妈这么叫她,现在我奶已经
快九十岁了,我妈还是这么叫她。我妈不准我给我奶买东西,她的理由是,我大伯
家的儿女买一样东西给我奶,我才要买一样东西给我奶。我不能听我妈的,按她说
的那样,我奶怕一年只能收到两三包红糖。再说我也不会跟我大伯家的儿女比,他
们基本都是农户,有个堂兄是做木匠的,经济条件都不好。
我妈见我说柿饼是买给我自己吃的,略微放了一点心。她在我房里的沙发上落
了座,看她的情形,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谈。果然我妈开了口,她说,毛
锋今天来的,他……
我妈刚开了个头,一阵由远而近的电瓶车的声音传了过来,很明显地停在了我
家的门槛前。我妈说,是毛锋。
毛锋是我的堂姐夫,是一个手艺人。这种手艺也只有在农村里才找得到活儿干,
具体讲就是给鬼置业的,用料很简单,芦苇秆加彩纸,用浆糊一糊,然后卖给死了
人的人家付之一炬,算是给亡人送了去。我高考之前我妈就一颗红心两手打算,考
不上大学就准备让我回来学这活儿。拿我妈的话来说,这有什么不好的,既不用挑
呀担的,上门去给人家干活,吃了人家潮的(指饭菜),拿了人家干的(指钞票),
好得不得了。当然,这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而言,做一个银行职员和做一个鬼差相
比如何,这点认识我妈还是有的。
毛锋来我家了,我妈连忙拉着我的手要我和她一起下楼。我比较惊奇,毛锋是
我的堂姐夫,是我大伯的女婿,堂姐的老公,是一个完全依赖于我父亲的血缘关系
缔结而成的亲戚,而我妈对我爸身上的亲戚往往比较失礼,今天毛锋却受到礼遇,
不禁令我稀奇。
我妈热情地给毛锋泡了茶,并且执意要留他吃晚饭。毛锋在我家厨房的木凳上
落了座,我和他客套了几句再准备上楼,这时我妈叫住了我,她说,哥哥是来给你
做媒的。
毛锋是来给我做媒的,有人来给我做媒,四五年之前这在我们家是常事,那时
我妈的态度就像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国营商店的营业员,傲慢之极。现在不了,现在
我妈把给我做媒,哪怕只是有这个意向的人都当恩人。
毛锋又把那男的条件复述了一遍,毛锋话音未落,我妈就急得跳了起来,发问
道,不讲他是在税所上班的吗?
毛锋耐心地更正道,在税所上班的是他哥哥,他本人也是个大学毕业生,暂时
还不曾找到工作,他爸爸和我是同行,在同一户人家做手艺时谈起来的,小伙子我
见过,跟着他爸爸一起做手艺时见的,长得四方大脸……
他哥哥谈对象没有?我妈打断毛锋。
哦,他哥哥,毛锋说,他哥哥小孩好几岁了。
行了,我妈站起身,以斩钉截铁的手势截断了毛锋的叙述。我妈说,我女儿做
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谈给一个鬼差。
毛锋之至不欢而散,我妈再不提留他吃晚饭的事,只有我奶,因为耳朵不灵光,
知道是要留她孙女婿吃晚饭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没听到,所以见毛锋推着电瓶车
准备走人,急得不行,颠着小脚冲出去喊,吃晚饭哩,这就好了哩。
吃过晚饭,洗漱过后,我上了楼,我妈又跟了上来。我斜着身子侧到床上,我
妈坐在我房里的沙发上,她看上去不胜忧郁。我不想和她多作交谈,但是又不好赶
她走,这时候我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臭味,我使劲嗅了几下,然后我蹙着眉头问我妈,
什么臭?我妈说对面严家泡在河里的榆树刚刚捞上来。我认为这个解释合理,于是
不再追究。
我妈看上去还是那么忧郁,与她在同我奶斗争时的脸孔判若两人。我妈看着我,
哀怨地说,你的大事要什么时候才能办呵?
我愧对我妈,同时也厌烦她的念念叨叨,于是我一掀盖被说我要睡了,明天还
要上班呢。这时我感到我的左手臂处一阵清凉,探眼一看,一堆粘稠的猫粪盛开在
粉红色的被头之上。“阿噢”一声,吃进胃的晚饭沿着来路奔涌而出,面筋烧肉还
依稀可辨,那原是要烧给媒人毛锋吃的。
鸟为食亡
卫捷
人们常说,鸟是最笨的动物,会为一口吃的就丢掉生命。可人呢?
一走出监狱大门,我就看见了林卓凡的那辆黑色奔驰车。它在监狱门口停着,
显得异常惹眼。见我走出大门,林卓凡的司机也从车里钻出,隔着老远就冲我嘿嘿
的乐,边乐边从车里扯出来一大把鲜花冲我挥舞。
在那鲜花挥舞中,我发觉他的笑容很尴尬,就跟欠了我多少钱似的。于是我问
他:林老板让你来的?
他点头说林老板有事不能来,我来替他接你。
我拍拍他肩膀说这根本用不着,别以为这样,我跟他的账就能拉倒。
他打开车门,让我上车,说要在这座城市里找个最大的饭店痛痛快快地跟我再
醉一次,就算是给我洗尘。
我摇摇头说算了,我现在想清醒着,不想醉。
他也不再勉强,他从车里又摸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我,说是林老板给的,算是点
儿补偿。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摞钞票,我掂掂封信的厚度,然后问他:这些就想把我
打发了?也太容易了吧?不过你还是得替我谢谢他,你跟他说,我跟他好聚好散,
以后见面还是朋友。不过,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这事不急,我什么时候想起他来就
会去找他。“
他再次点头,然后钻进车里,发动起车,车平稳而缓慢地驰出我的视野。我摇
了摇手里这束说不上名来的鲜花,随手就把它送给了一位正从这儿经过的小姐。那
花很鲜艳,上面的露珠还散发着清香。可那对我没什么意义,我又不是嗜花如命的
蜜蜂。小姐接过花很惊讶,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满脸的莫名其妙。我冲她笑笑,
然后说了一句我自己也搞不明白的话:节日快乐。
走过马路我才发现,今天是三月八日,国际妇女节。如此说来,我在里面已经
待了整整两年。
这天晚上,大城给我打来电话,说他那有一个活儿,知道我现在有空了,所以
问我接不接。
我很奇怪,你对我的事怎么这么了解。
他解释说这很正常,他的消息要是不灵通,他不得喝西北风去?他说有个朋友
要去一座沿海城市谈个投资项目,需要一个多月,这朋友胆挺小,做事也特别谨慎,
怕不安全,所以要找个私人保镖。
我说算了,我对这行已经没兴趣了,
大城说价格方面没什么问题,人家是做大生意的,对钱看得很轻,劳务费方面
可以往狠里要。
我说不是这问题,是我不想再做这行了。
大城在电话里笑着说你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只要有钱挣,你什么不干?
想通了就在家里好好准备,明天去见面,说不定后天就走。
我说我已经决定了,我不干了。
大城在电话里的声音透着奇怪,你不干这个你去干什么?是不是在里面呆了两
年,脑子生锈了?
听他的口气,好像我除了给人当保镖打人或被人打之外,就没有别的生路,这
让我很是生气,以至电话里的声音都变了个调。我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非得
跟你请示?
在我印象里大城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显然听出了我话语背后的生气,于是
他不露痕迹地岔开话题:你干什么当然不用跟我请示,不过你喝酒可得跟我请示,
你现在的酒量怎么样?是不是还搞不清酒与水的区别?改天吧,改天咱们一起喝酒,
我请客。
我说行,不过最近我得忙上一阵子,有人欠我些东西,我得去要回来。
他说那行,你先忙你的,还是要债事重要,他说那事你再想想,想通了就给我
电话。
扣下电话之后,我开始盘算这笔债该如何来要,要多少合适?这显然是个很棘
手的问题,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理想的结果来。
欠我债的是我以前的雇主林老板,他是一家电脑网络公司的总经理,戴着一付
度数很大的眼镜,看上去挺有文化,人也挺年轻,不像其他大公司老总那样挺着一
个肥大的肚子。但他们的眼神都一样的狡诈,做事也同样的狠辣,有钱的人恐怕都
是这样。说起来,这都是让钱给逼的,有了钱他们才谁都信不过,瞅谁都不放心。
林老板的原名是林金贵,他嫌自己的名字乡村气息太重,后来又改名叫了林卓
凡,意思是他自己卓越不凡。事实上他真的做到了卓越不凡,在电脑风刚刚从中国
大陆吹起时,他就凭着自己敏锐的判断能力,毅然地走上这一行。在这一行里,他
做得非常出色:买进电脑散件,卖出电脑整机。没有多少时间,他的个人财产就已
达到了几百万。再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