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广的司机完全不理会她这一套,硬生生地说,三块,没钱你就下去。僵到后来还是
司机胜了,女人气呼呼地付了三块,付钱的同时声称再也不搭他的车了。
车开了没多会儿又上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和先前赖车票的女人相识,后个女
人一上车就受到前个女人的热烈欢迎,两个女人坐到了一处。
后个女人问前个女人,你弟弟的老婆有没有回来?这一问不要紧,全车人于是
都知道了这个女人有个弟弟,弟弟买过一个外地的老婆,外地老婆吃过她弟弟买回
来的很多肉和蛋,最后还是溜了。女人在车上拼命地骂,仿佛惹她的人就在车上。
她骂道,你不愿跟我弟弟就不要在我家一呆就是两年,我弟弟什么都买给她吃买给
她穿,最后她一声不吭就走了,我弟弟钱也没了,名声也坏了,现在哪有婆娘肯跟
他……
曾有人比喻骂脏话的人就像一只破了一道口子的污水罐子,眼前这个女人就是
那样一只罐子。因为她骂的话太脏太难听了,我连玩味的兴趣都没有了,扭头朝向
窗外。
老姑娘的心情总是不胜悲凉。车窗之外,两岸的油菜花开得芬芳馥郁,招来成
群结队的蜜蜂。路边的农户也基本全盖上楼房,楼房又如何,农民家的鸡鸭有时候
都养在家里。
我到达市里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我决定把潘婷约出来逛街。
潘婷是我大学时的同学,交情不错。我毕业后进了小镇的银行,她留居城市,
成了一家濒临倒闭的房产公司的会计。上次我单位出公差来市里,想约她吃顿饭的,
结果她连声招呼我去她那里吃。我去了她公司,在楼上办公室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
后来经一善人指点,在临街的后门处发现了她,她正起劲地招呼人吃快餐。见到我,
她羞涩了几秒钟,随即就神情自若地摊牌,你们同事呢?我请客,吃快餐,我们公
司做的,味道还不错。
潘婷是个直率的女人,那天她请我吃快餐就显见了这一点。她告诉我他们公司
撑不下去了,她在公司里混了几年什么都没有得到,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了。然后
她就开始羡慕我,说我在银行上班至少可以不用为钱发愁。
我确实不必为钱发愁,我爸我妈都是勤苦的劳动人民,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
过得却又比任何人都省,其敛财行动常常令我叹为观止。我妈经常为洗衣粉和我奶
吵架的,怪我奶洗衣粉洒得太多。我妈得空就教育我:有的时要记着没的时,钱要
聚在那里。我说聚着干什么用呢?我妈就分析,万一有灾年荒年,三病六痛的,没
钱怎么行?我说灾年荒年的,发大水或者大地震,人都死了,留着钱有什么用?我
妈就说,不有子孙后世吗?一般这个时候我就不再多话。
潘婷说我不必为钱发愁也是真实的。定居这样一个乡下小镇,有钱都没地方花,
而我又不曾有钱到那种程度,有专车接送,那样我还可以出去消费。但我还是常常
搭公车去市里,买衣服买鞋子,吃汉堡包喝珍珠奶茶。我去市里一般都是我请潘婷
的客。我不在乎那点请客的费用,有潘婷陪着聊聊总好过一个人清逛。而潘婷也总
是十分乐意我去市里,用她的话说,她在市里没什么朋友,贴心的就更凤毛麟角了。
我打电话给潘婷时她说她正在家里洗头。我约她在大娘水饺见,她说她一刻钟
后就到。
潘婷如约而至,我俩点了几两不同馅儿的水饺,各点了一份鸭血汤,一份凉拌
肚丝,两只藕饼,一笼汤包。自助式的,潘婷抢先买了单。
我问潘婷,我说你发财啦?
潘婷看起来神采飞扬。没,她说,总让你请客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呀,我说,咱俩是谁跟谁呀?
潘婷抬眼看了我几秒钟,说,我是不是你玩儿得最铁的?
我略一迟疑,很肯定地点头回答说是。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潘婷说,你借点钱给我,多少都不嫌少,当然是多多益
善。
干吗?我问。
打了个店子。潘婷说,在八仙城,正在装修,欢迎光临指导。
做什么的?我问。
做服装。潘婷说,我有个亲戚是做进出口服装生意的,货源可以从他那儿组织。
嗨,蛮好的,我说,自己做老板很神气呵。
走投无路。潘婷喝一口鸭血汤瞪眼说,我再在那个破公司混下去,我女儿以后
念书都没钱缴学费了。
好的,预祝你成个大富婆,我说。
我也想呵。潘婷一脸的神往。
我说,你要借多少钱?
潘婷竖起了一根指头,我说一万?
唔,不,潘婷这时候显得有点拘谨。
你不会跟我借十万块钱吧?我小眼睛瞪得溜圆。
有五万……也可以。潘婷有些难为情地说。
没有,没那么多。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最多只能借给你一万块钱,我说。
你……潘婷不太相信地看着我,你怕我还不起吗?
那倒不是,我说,我确实没那么多钱。
呃,银行效益不错的呀,你……
不就是一点工资吗?我说,我花钱又不计划的。
场面冷了一会儿,我和潘婷都埋头吃了一会儿东西。后来还是我先发言,我说
一万块钱要不要?要,我现在就取给你,我有卡在身上。
好吧,那就先借一万。好像是我跟潘婷在借钱。
我从银行提了一万块钱人民币给了潘婷,给她时我想,如果她提出要打个借据
什么的,我也不会执意拒绝的,但是她没有提,完全没有提的意思,我只能在心里
小声地安慰自己说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出了银行门,潘婷就歉意地表示她有事要先走,服装店上的事,我不便于让人
家摞下正事陪我闲逛,我慷慨地请她忙去,我一个人逛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我很失望,真的,我想潘婷肯定也是同样失望,她或者以为我有钱不肯借给她,
或者想我原也不过是个穷鬼。我是感叹我没什么真朋友,潘婷跟我借钱了,我立刻
就感到我们的友谊不再像从前那么纯洁了,仿佛有被人利用的嫌疑。这或者不是事
实,但我不能控制自己去这么想。
我悲观地走在街上,眼神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看起来不像我那么
悲观,女孩子们打扮得很勇敢,妆上得像是夜总会领舞的,我年轻的时候从没敢这
样地化过自己。我拐进了路边的一家书店,拣了一本美容瘦身的书小作研究,半小
时后我感到腰酸背痛不能忍受,于是我决定离开书店。无巧不成书,我脸朝东站在
书店门口,一个女人从东向西走,从书店门前经过,于是我惊异地发现那个女人是
我高中同学——胡玲。
我和胡玲决定将叙旧的茶几从书店门口搬到肯德基。在肯德基小坐了片刻胡玲
盛情邀请我去她家,她说去我家吧,今天不要回去了,就住在我家,我老公到省城
进修去了。
我跟着胡玲去了她家。她家在一个环境幽雅的住宅小区里,三室两厅的房子,
装修得很奢侈。
进门换了鞋,我视察了整套房,然后由衷地感叹,你家好舒适呵。
胡玲谦虚地笑笑,说,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我和胡玲一直到晚间就寝前的谈话都还是比较愉快的。十点过后,胡玲征求过
我的意见后关了客厅的电视,我跟着她过到卧室。胡玲丢给我一件睡裙,一本杂志,
然后我们两个人就歪在床上聊天看杂志。我们泛泛地聊了很多话题,把互相所知晓
的老同学的消息作了通报。胡玲说班花钱小丽怀了葡萄胎死了,所以她吓得不敢要
孩子。我觉着脸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哀悼片刻,并对胡玲的决定表示理解。然后胡玲
问我怎么还不结婚的?我说我找不到合适的人,我们小镇的人讲究门当户对,我在
银行上班,我家里就一定要我找个事业单位的女婿,别人介绍的那些女婿候选人总
是高不成低不就,搞得现在背地里人家都叫我要求高姑娘,也没媒人再上门了。
胡玲开始以这样的语气说话,她说,姑娘大了,也应该嫁了。
是呵,我说,我也想快点嫁出去,换季大减价的招牌都打出来了。
说说,胡玲说,你要找什么样的人?
是个男的就嫁。我开玩笑地说。
没那么急吧?胡玲坏坏地笑,说了一句很露骨的话,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需要?
胡玲是已婚妇女,她或许觉得开这样的玩笑很正常,但她忽略了我的生存环境
和由此而衍生的心理环境,鲜有人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但我毕竟不是封建社会的小
脚女人,所以我尽管面上有点不自然,但是心上并没有介意她的玩笑,而且仅仅将
它当作玩笑而已,而玩笑是不一定需要回答的。
没想到胡玲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扯了几句之后,她又开始这样问我,午夜梦
醒之时,有没有渴望过男人的怀抱?
她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是个人就会有六情七欲,我完全否认,那是明显玩虚,
我承认,真不知这女人底下还会问出什么出格的话来。我不知道她究竟想问什么,
我想她只不过还是在开玩笑,我还是笑而不答。然后我说,我困了,眯一会儿。我
想把这个话题淌过去。
我瞌着眼睑假寐。胡玲见我没了声息,自个儿靠着床枕翻阅杂志。她哗啦哗啦
地翻完一本又捡过我丢一边的。在她探身俯过来的间隙里,我从微睑的眼缝里看见
她正在打量我,她的眼神令我心惊,冷汗“唰”地一下从我的毛孔里渗了出来。
我将手臂捂到眼睑之上。我不想让我痉挛般跳动的眼皮暴露我的发现。
胡玲也许只注意了我短暂的几分钟时间,她依然抱着杂志坐回她的那一侧床。
我借故一翻身背朝向她。然后我开始翻来覆去地追忆我和胡玲的交往始末,我忽然
发现,我和胡玲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友谊可言。
我无法准确地描述出胡玲眼神中的意味,冷淡、冷漠、轻贱、玩味、居高临下、
嘲讽、厌弃,仿佛都带着点,又仿佛都不能完全地概括,然而有一点我却可以坚定
地确信,那里面没有友谊。
胡玲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早晨起床时,她家的钟点工已给她做好了早餐。
早餐是西式的,很丰盛,牛奶、鲜榨果汁、火腿煎双蛋、肉松以及鲜奶蛋糕。如果
不是昨晚我无意间窥到的一瞥,我将十分动情于胡玲的盛情款待。但是现在我不这
么想,胡玲昨晚肆无忌惮的扫视践踏了我的自尊,我不是泥制的,不可能任由人去
捏个形状。
吃完早餐我想着我马上就起身告辞,但是天公不作美,偏偏下起了雨,人不留
人天留人,我只好忍耐地把屁股搁在胡玲家沙发上等雨停。
胡玲为我和她自己各冲了一杯咖啡,体现了一个优雅闲适的少妇的日常生活。
咖啡搁到茶几上,胡玲问我看不看黄片?
我翘着嘴巴说,你看黄片?
看的,胡玲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我不看,我正经八百地说,很纯洁的样子。
胡玲抿一下嘴,做了个很欧式的耸肩动作。说,无所谓呵,我老公在家时我们
经常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