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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TA是个心理学研究生,毕业之后却当了硬照模特。
陪着ZETA逛了一个晚上,她居然买了五千多块钱的衣服。把衣服寄存在百货公
司里,她拉着我去了“第三状态”——这个城市最大的RAVE PARTY。
冬天是应该来RAVE PARTY的。这是我走进第三状态的第一感觉。热浪扑面而来,
音乐,重金属,变幻的荧光灯,线条,无法形容的脸,狂乱,沉溺……
人只有一个感觉,热!
我要去巴黎!ZETA喝了一口喜力,很大声地冲我嚷,仿佛在对着全世界宣布。
而眼睛却已经在四处游荡。
我看着她,没有吭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ZETA一直嚷嚷着要去巴黎,从认
识她的那天起她已经这样说了。
一转身,她已经走进了舞池,手里依然拿着那瓶喜力。
她开始像蛇一样在舞池里扭动,灯光错落地打在她那张白色的脸上,我看到了
一种叫做陶醉的表情,她看起来真的很陶醉,夹杂在一大群五颜六色的男男女女之
中,随着音乐她那蛇一样柔软的黑色身体有节奏地舞动着,在一片斑斓中,她的黑
色如此的单纯,还有她那闪着光的黑色的头发,仿佛潜伏在躁动中的安静……旁边
有个男人挤向她……她向我转过来,冲在吧台边的我举起了她手中的喜力……
我笑了,不动声色地喝着我手中的LEMONEYES。
她还在那舞动着,仿佛一串获得自由的火焰,黑色的火焰,跳跃,旋转,弯曲,
倾斜,我一直在注视着她,在寻找她的眼睛。这个晚上她的眼睛里有着什么和以往
不同寻常的东西,她的目光一直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她的舞姿疯狂而迷乱,
目光却离散而漂浮……
渐渐地她被几个男人包围起来了,他们中的一个两个在试图接近她的身体,而
每次她都能巧妙地绕过去,像蛇一样自如,嘴角带着嘲弄的笑……
后来她上来索性把我也拉下舞池。
在一片杂乱声之中,ZETA的一双淡目忽然明亮起来:为什么他不留住我?那三
个字就真的那么难开口吗?
我搞不清ZETA是在对着我还是这个世界大喊。
我没有吭声,我的回答无足轻重,我也无话可说。
我要玩到天亮玩到死……哈……
即使在这个混乱不堪的重金属世界,ZETA的声音还是清晰地穿透一切跑进我的
耳朵。她半闭着眼睛,挥动着手臂,我忽然想起蝴蝶,想起蛇,她们本来毫不相干,
但是却同时出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个女人的心情告白,她的舞姿,在这个无法说出感受的都市,她那明明
灭灭的脸和扭动的身体就是她的心情告白。
我忽然想起了齐风,那个一直没有走出我心的男孩,还有乔和尘,他们的面孔
依次在我面前掠过……
我开始把自己交给了音乐,参与了所有的变化混乱和激情……像刚才ZETA说的,
玩到天亮玩到死……
C
在我居住的屋子里,没有床,没有椅子。光亮的柚木地板上随便扔着几个奶油
色的软枕,我当初买她们的原意只是一种装饰,可这种装饰常常却给人一种错觉,
似乎我的地板就是我的床了。
事实是,我是有一张床的,它是一张很舒服的吊床,乳白色的,和我乳白色的
墙壁几乎溶为一体。
吊床是我流连在丽江的玉龙山下时,从一个纳西族老人手里买回来的。在那里
我还认识了一个韩国女子,她已经三十四岁了,刚离了婚,出来散散心。她曾经有
过一个意大利丈夫,后来分手了,再有过一个俄罗斯男朋友,也分手了,而这一次,
和她离婚的,是一个犹太人。她的经历使她可爱和通达,这让我想起了蝴蝶夫人的
故事。和这个可爱的女子在一起呆了五天,世事在眼里忽然变得没有大惊小怪的理
由了。后来我们分手了,彼此交换了电子信箱。当然,我只是把它放在我的笔记本
电脑的地址本上,它们和很多我在路上萍水相逢的人给我留下的电子信箱一样,永
远地放在我的电脑里,作为一种纪念。
我喜欢这样的旅行,喜欢和萍水相逢的人说话,听他们的故事,有时候,我还
会用DV记录他们,然后第二天,我们彼此说完旅途愉快就分道扬镳,一生,不再相
见,也不再互相联系,像偶尔相逢于枝头的鸟儿。尽管分别的时候交换了彼此的电
子信箱,可那只是一种曾经相逢于江湖的纪念。
有了这张吊床后,我就固执地认为,我已经不需要别的床了。所以我把我原来
的单人床送走。我更喜欢我的吊床,当我在它上面自由自在地晃荡着的时候,我常
常会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或者什么也不想……
新年说来就来了。新年的第一天,中午的时候我依然躺在地板上,我大部分的
时间都是像日本人那样在地板上睡的,吊床的功能,其实是不适合睡眠用的。我一
直睁着眼睛,看着粉蓝色的天花板,想着刚才的梦。那是一个奇怪的梦。我能感觉
到自己的灵魂抽离了我的肉体,就漂浮在粉蓝色的天花板上,眼睛正盯着床上那个
被粉红色丝绸被面包裹的躯壳。
在梦的前半部分,齐风送我回家,在我转身而去的时候,齐风忽然在我身后轻
轻地抱着我,他的吻也轻轻地落在我的发梢上。
像电影的蒙太奇,当齐风吻了我之后,他也消失了,无影无踪。我开始在黑夜
之中在寒风之中慌乱地寻找他……
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最后我看见一抹艳丽的夕阳,在天边流血……
我的心在疼……
梦的后半部分,我在跟魔鬼讨价还价。我的新年愿望是成为一个魔鬼。有一件
事情需要说明的是,在我的梦里,魔鬼是不会心疼的,哪怕再大的伤害魔鬼也是不
会心疼的,魔鬼是世上最强大的。所以我决心一定要成为魔鬼。
我是那么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梦中固执地坚持着要做魔鬼,我还看见自己周围所
有的人都变成了魔鬼,他们那副喜气洋洋的满足表情让我从心里嫉妒了出来,我有
点接近竭斯底里的对魔鬼说,我要做魔鬼!
这就是我的新年愿望。
看来魔鬼也有妥协的时候,它的表情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接近泼妇这个词,
在魔鬼犹豫着要不要实现我的愿望的时候,我居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电话声惊醒了。
是在另一个城市的妈妈。
在新的一年里,我是否可以成为一名魔鬼,居然就这样不了了之。因为妈妈的
一个电话。真让人丧气。
妈妈的角色就是拯救她的儿女们,例如我那在远方的妈妈。所以我大概还是终
于做不成魔鬼了。
D
ZETA走了。过年之后,便跑去巴黎了。
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她拿着一瓶日本清酒来到了我的屋子里。那是我们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如此深入的交谈,我们从来也不深入交谈。
真不错的帅哥,可就是嫩了点,哈……你的初恋小情人?ZETA注视着我电脑桌
上齐风的照片,自顾自地说。照片里的齐风穿着白色的风衣,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
上,双手插在裤袋里。背后是蓝天和白云。
嗯。我盘腿坐在我的吊床上,怀里抱着齐风给我的笨笨熊。
人呢?现在在哪?ZETA转过身,看着我,笑得很诡异,手里拿着照片。
在天堂……半晌,我轻轻地说。
哦?对不起……ZETA把齐风放下,跪下身子像一个日本女人那样摆弄起她带来
的日本清酒来……
他是个腼腆的男孩,虽然那么高大,虽然拿起DV机的时候那么忘情。可他骨子
里一直是个害羞的男孩。一个晚上,下着冷雨,他闯到我们宿舍来了,我们女生宿
舍,在我身边坐下来,很明显,他喝了酒,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当时我正对着
电脑,忙着和一个陌生人瞎掰。忽然,他拉着我的手,他就那么握着我的左手,手
指紧紧地缠着我的手指,我们谁也没有吭声。而他还要把脑袋趴在我的电脑桌上,
佯装睡觉。这个男孩,就这样把心跳留给我,把手足无措留给我。我呆呆地面对显
示器,感觉着那掌心贴掌心的激动和幸福……那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
ZETA给我递来一杯酒。
看着手里那个精致的酒杯,我继续说:我是个爱躲在宿舍里写字的人,不爱活
动,老生病。而他是个玩DV的高手,一个独立的电影梦想家,他常说:中国的电影
从DV开始。他的天赋很高,我喜欢他的作品,大概是这样喜欢上他,喜欢上他那腼
腆的外表下的深度。他常对我说,扛着DV机在野外乱跑,既能呼吸到新鲜空气,锻
炼了身体,又感觉自己是在工作,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所以我开始跟着他玩DV,
学处理技巧,后期制作,给他修改剧本……《夕阳狂奔》,这名字好不好听?我们
当时在拍这个25分钟的DV,那天晚上的夕阳很美,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我们在
野外,一直跟着夕阳走……一辆四驱车冲了过来……此后我一直不敢再正面看夕阳,
我理解残阳如血就是从那一天起的……
ZETA把我的丝绵被铺在柚木地板上,人趴在上面,手肘撑着软枕,专注地喝着
她的日本清酒。
那个时候是冬天,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冬天的时候握着我的双手给我取暖
了……我的手在冬天常常冻僵……
我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在冬天,她们显得特别的苍白无助,齐风走了,再
也没有人给我暖手了。我拉拉披在身上的红格子披肩,我冷。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
讲起齐风,那个一直活在我心中的男孩,我清晰地感觉到眼泪从心里流了出来,温
柔地从脸颊滑落……
我可和你不一样,我的初恋惨不忍睹。ZETA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拢拢她那水一
样的黑发。
所以我发誓,不再说爱。遇到比我大十岁的尘的时候,就跟他同居了,我们很
开心,但是彼此从不说爱,像有默契一样,什么都不说。
ZETA在讲述着她的故事的时候的神态很动人,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安静地
坐在我的地板一角,搂着粉红色的丝绵被,水一样的黑发披散在双肩上,她的美丽
让我心动。
现在你却违背了自己,爱上他了……所以,你要离开?我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
说。
我忽然变得固执起来了,变得对一切很在乎了……可是我们已经长大,已经学
会了保护自己,世上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不是什么高级防御武器,不过是人用肉
做的一颗心。ZETA这样说,一双淡目里找不到任何语言。
齐风也没有说爱我,并且他已经离开……我一辈子也不知道他是否爱着我。半
晌,我说。我想留住ZETA,为尘,也为ZETA自己,我知道,其实她不想走。
那是不能比较的,你知道。ZETA看着我,像看透了我的心。
没有第二个选择吗?
……尽了力了,我对得起我自己……ZETA说,用很优雅的姿势拿起那精致的小
酒杯。
……
据说女人一生至少该为自己固执一次。ZETA向我举起了酒杯。
那就固执吧。世上总有爱你的男人。我向她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