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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面基督山想认出唐太斯的镜子里,你看到的是钻石、黄金和华丽的服饰。 藏起你的钻石,埋掉你的黄金,遮住你华丽的服饰吧,变富为穷,自由人变为罪犯,由一个重生的人变回到尸体上去吧!“
基督山一面这样苦思冥想,一面顺着凯塞立街走。 二十四年前,他在夜里被一言不发的宪兵押走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街。 那些房子,今天虽充满欢乐且富有生气,那天晚上却黑乎乎、静悄悄的,门户紧闭着。“可是,它们还是以前的那些房子,”基督山对自己说,“只是现在不是黑夜而是大白天,是太阳照亮了这个地方,让它看起来使人这样高兴。”
他沿着圣。 洛朗街向码头走过去,走到了灯塔那儿,这是他登船的地方。一艘装着条纹布篷的游艇恰巧经过这里。基督山向船老板招呼了一下,船老板便立刻带着一个船夫与希望做一笔好生意时那种急切的心情向他划拢来。天气好极了,正宜于出游。 火红的、光芒四射的太阳正向水里沉下去,渐渐被水吞没了。海面光滑得象玻璃一样,只是偶尔被一条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而跳出海面来寻求安全的鱼暂时扰乱了它的平静;向地平线远望,那些船象海鸥一样白、那样姿态优美,可以看见回到马地古去的渔艇与开赴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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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嘉或西班牙的商船。然而虽然有睛朗的天气美丽的船只,和那笼罩着一切的金色的光芒,紧裹在大衣里的基督山却只想到那次可怕的航程。 过去的一切都一一在他的记忆里复苏了。 迦太兰村那孤独的灯光;初见伊夫堡时猛然感受到他们要带他到那儿去时的那种感觉,当他想逃走时与宪兵的那一场搏斗;马枪枪口触到他额头时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这一切都又在他眼前变成了生动而可怕的现实。 象那些被夏天的炎热所蒸干、但在多雨的秋天又渐渐储存起来的小溪一样,伯爵也觉得他的心里渐渐地充满了以前几乎压毁爱德蒙。 唐太斯的那种痛苦。 他再也看不到那晴朗的天空,那美丽的船只,那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迷人的景色了:天空中似乎布满了乌云,庞大的伊夫堡仿佛一个死鬼的幽灵。 当他们抵岸的时候,伯爵不由自主地退到船尾,船夫不得不用催促的语气说:“先生,我们到岸啦。”
基督山记得: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块礁石上,他曾被士兵粗暴地拖上去,刺刀顶着他的腰走上那个斜坡。 当初唐太斯眼前漫长的路程,现在基督山却觉得它非常短。 每一桨都唤醒了许多记忆,往事象海的泡沫一样浮了起来。自从七月革命以后,伊夫堡里便不再关犯人。 这儿现在只住着一队缉私队。 一个看守在门口站着,等待引导访客去参观这座恐怖的遗迹。 虽然伯爵知道这些事实,但当他走进那个拱形的门廊,走上那座黑洞洞的楼梯,向导应他的要求带领他到黑牢里去的时候,他的脸还是变成了惨白色,他的心在一阵阵发冷。 他问旧时的狱卒还有没有留下来的;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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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是退休,就是转业去做别的行当了。 带他参观的那个向导是一八三○年才来的。 向导带他到了当年他自己的那间黑牢,他又看见了那从狭小的窗口射进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他又看见了当年放床的那个地方。 但那张床早已被搬走了,床后的墙脚下有几块新的石头,这是以前法利亚长老所挖的那条地道的出口。 基督山感到他的四肢发抖,他拖过一个木凳坐了下来。“除了毒死米拉波的故事以外,这座监狱里还发生过什么故事没有?”伯爵问道,“这些阴森可怕的地方居然关押过我们的同类,简直不可思议。 关于这些房间可有什么传说吗?”
“有的,先生,狱卒安多尼曾经对我讲过一个关于这间黑牢的故事。”
基督山打了一个哆嗦,安多尼就是看管过他的狱卒。 他几乎已经忘掉他的名字和长相,但一听到他的名字,他便想起了他,——他那满是络腮胡子的脸,棕色的短褂和钥匙串。伯爵仿佛现在还能听到那种叮呤啷的响声,他回过头去,在那条被火把映得更显阴森的地道里,他好象又见到了那个狱卒。“您想听那个故事吗,先生?”
“是的,讲吧。”基督山说,用把手压在胸膛上,按着怦怦乱跳的心,他觉得害怕听到自己的往事。“这间黑牢,”向导说,“以前曾经住过一个非常可怕的犯人,可怕的是因为他长于心计。 当时堡里还关押着另外一个人;但那个人并不坏,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疯长老。”
“啊,真的?是疯子吗?”基督山说,“他为什么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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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说,谁放他出去,他就给谁几百万块钱。”
基督山抬头望,但看不见天空,在他和苍穹之间,隔着一道石墙。 他想,在得到法利亚的宝藏的那些人的眼睛和宝库之间,也有一道厚厚的墙。“犯人可以互相见面吗?”他问道。“噢,不,先生,这是明文禁止的,但他们躲过了看守的监视,在两个黑牢之间挖了一条地道。”
“这条地道是谁挖的呢?”
“噢,一定是那个年轻人干的,当然,他身体强壮,而长老则已年老力弱。 而且,他疯疯癫癫的,也绝对想不出这个办法。”
“睁眼的瞎子!”伯爵低声说道。“但是,不管它吧,那个年轻人挖了一条地道,至于怎么挖的,用什么工具挖的,谁都不知道,但他总算是挖成了。那边还有新砌的石头作为为证明。 您看见了吗?”
“啊,是的,我看见了。”伯爵说,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嘶哑了。“结果是:两个人可以相互来往了。 他们来往了多久,谁都不知道。 有一天,那长老生病死了。 您猜那年轻人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
“他搬走那具尸体,把它放到自己的床上,使它面对墙壁;然后他走进长老的黑牢里,把进口堵住,钻进装尸体的那只布袋里。 您想到过这样的计策吗?”
基督山闭上眼睛,似乎又体验到冰冷的粗布碰到他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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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时的万种感觉。 那导游继续讲道:“他的计划是这样的:他认为他们是把死人埋在伊夫堡里,认为他们不会给犯人买棺材,所以可以用他的肩胛顶开泥土。 但不幸的是伊夫堡规定,他们从不埋葬死人,只是给死人脚上缚一颗很重的铁球,然后把它抛到海里。结果是:那个年轻人从悬崖顶上被抛了下去。 第二天,床上发现了长老的尸体。 真相大白了,抛尸体的那两个人说他们当时曾听到尖厉的喊叫,但尸体一沉到水里,那喊声便听不到了。”
伯爵感到呼吸艰难,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他的心被痛苦填满了。“不,”他喃喃地说道,“我所感到的怀疑动摇只是健忘的结果,现在,伤口又被撕裂了,内心又渴望着报复了。 而那个犯人,”伯爵提高了嗓门说,“此后听到他的消息了吗?”
“噢,没有,当然没有。 您知道,下面的这两种情形他必定会遭遇一种,——他不是平跌下去便是竖跌下去,如果从五十尺的高度平跌下去,他立刻会被摔死;如果竖跌下去,脚上的铁球就会拉他到海底,他就永远留在那儿了,可怜的人!”
“那么你可怜他吗?”伯爵说。“我当然怜悯他,虽然他也是自已作孽。”
“你这是什么意思?”
“据说他本来是一个海军军官,是因为参加拿破仑党才坐牢的。”
“的确!”伯爵又自言自语道,“他是死里逃生的!
那可怜的水手只活在讲述他故事的那些人的记忆里。 他那可怕的经历被人当作故事在屋角里传述着,当向导讲到他从空中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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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吞噬的时候,使人颤栗发抖。“随后伯爵提高了声音又说,”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噢,只知道是三十四号。”
“噢,维尔福,维尔福!”伯爵轻轻地说,“当你无法入睡的时候,我的灵魂一定常常使你想到这件事情吧!”
“您还想看什么吗,先生?”向导说。“是的,如果你能够领我去看一下那可怜的长老房间的话。”
“啊!二十七号。”
“是的,二十七号。”伯爵重复一遍向导的话,他似乎听到了长老的声音隔着墙壁在说。“来,先生。”
“等一等,”基督山说,“我想再看一下这个房间。”
“好的,”向导说,“我不巧忘了带这个房间的钥匙。”
“回去拿吧。”
“我把火把留给您,先生。”
“不,带走吧,我可以在黑暗里看东西。”
“咦,您就象那三十四号一样。 他们说,他是那样习惯于黑暗,居然能在他的黑牢里最黑暗的角落里看见一枚针。”
“他需要十年时间才能练就那种功夫。”伯爵在心里说。向导拿着火把走了。 伯爵说得很对,在几秒钟以后,他看一切都象白天一样清晰。 他向四周看看,完全看清楚了他曾呆过的黑牢。“是的,”他说,“那是我常坐的石头,那墙上有我的肩膀留下的痕迹,那是我以头撞壁时所留下的痕迹。 噢,那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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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我记得很清楚呀!这是我有一天用它来计算我父亲和美塞苔丝的年龄的,我想知道当我出去的时候,父亲是否还活着,美塞苔丝是不是仍然年轻,那次计算以后,我曾有过短暂的希望,但我却没有计算到饥饿和背叛!“于是伯爵发出一声苦笑。他在幻觉中看到了他父亲的丧事和美塞苔丝的婚礼。在黑牢的另一面墙上,他看出一片刻划的痕迹,绿色的墙上仍然还能看出那些白字。那些字是这样的,”噢,上帝呀,“他念道,”保留我的记忆吧!“
“噢,是的!”他喊道,“那是我临终时的祈祷,我那时不再祈求自由,而是祈求记忆。 我怕自己会发疯,我忘了一切。噢,上帝呀,您保全了我的记忆!
我感谢您!我感谢您!“
这当儿,墙上映出火把的光,向导走过来了。 基督山向他迎了上去。“请跟我来,先生。”向导说,他没上楼梯,领着伯爵从一条地道走到另一间黑牢的门口。 到了那儿,另一些记忆又涌向伯爵脑子里。 他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长老画在墙上、用来计算时间的子午线,然后他又看到了那可怜的长老死时所躺的那张破床。 这些东西非但没有激起伯爵在他自己的黑牢里的那种悲哀,反而使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柔和的感激的心情,他禁不住流下泪来。“疯长老就曾经关在这儿,先生,这是那年轻人进来的地方,”向导指着那仍未填塞的洞口。“依据那块石头的外表,”
他继续说,“一位有学问的专家考证出那两个犯人可能已经互相往来了十年。 可怜的人!那十年时间一定很难过。”
唐太斯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金路易,交给那个虽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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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已两次对他表示了同情的向导。 向导接过来,心里以为那仅只是几块银币,但火把的光使他看清了它们的真实价值。“先生,”他说,“您弄错啦,您给我的是金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