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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官闻风而动。
一开始,辛国杰还想呢,反正事儿出了,前边已经撂了个200 万元的挪用公款,
后边的事怎么办,现在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后边的问题都自己扛,”他想
起了任贤齐的“心太软”,那是他春风得意时在卡拉OK每回必唱的一首“保留”曲
目。他暗想,他软我不能软,于是决心猛下,坚决扛着,孤注一掷——后边的事儿
死扛!
可他不想想,遇到的是谁,是东城区人民检察院,是反贪局!
于是高文斌、夏志军他们稳扎稳打,在讯问中,瞅准机会不放过,适时抛出一
点儿已掌握的证据,文火慢烹,再加旁敲侧击。果然,只一袋烟的功夫,辛国杰还
没撂,但“扛”着就有点儿“费劲”了,于是就引发了下边他们之间的短兵相接:
高文斌问:“你除了前面交代挪用公款200 万元的犯罪事实之外,你再想想还
有没有其他问题?”
辛:“我,肯定……”
高文斌:“你先别过早地编,免得以后被动。”
辛一惊,脱口而出:“你?你都知道啦?……”
就这样,也许是水库的水憋得太多的缘故,一开闸,没隔多久,“哗”一下全
泻了。
对于辛国杰的交代,夏志军发现,一起30万元的事,交代得特透;而对其中一
笔15万元私款的事,回回支支吾吾,腻腻歪歪。特别是夏志军问他借人15万元怎么
还时,他九曲十八弯,就不给你正面回答。夏志军想:他敢冒这么大风险把私人的
钱借出去,若有闪失,他拿什么还呀?——肯定有鬼!为了把这15万元的账目走向
搞清,夏志军冒着7 月的盛夏酷暑,查出打到私人账号上的那笔15万元钱,是从某
部委预防犯罪心理研究所开出的支票。高文斌他们顺藤一摸瓜,嘿,原来辛国杰他
爱人就在这个单位任财务科长,姓石;在私人账上的那15万元,是辛国杰的妻子单
位的钱,是她挪的,也是公款。辛国杰向私人借钱,人家要得急,于是他就求他爱
人帮忙顶账。
这一帮不要紧,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毁了。
由于石某一案的挖出,检察长赵志健和反贪局领导当即作出决定:全面清查辛
国杰任财务处处长几年来经过他手的全部账目,看看是否还有其他涉嫌犯罪的线索。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经查发现,有一笔30万元的“挂账款”疑点
突出。欠款单位是北京一家公司,它与某部委煤炭管理局并无任何业务关系。而这
30万元,最初是以材料款的名义借给煤炭管理局下属一个单位的,后来,又从这个
单位转到一家私人公司的账上。你猜怎么着,辛国杰又“现”了一档子,他与本单
位的会计,合伙还另外挪用了30万元,俩人悄悄用这笔钱来经营饭店。
查账还在继续……
就这样,高文斌、夏志军他们从表面儿上看是办了一个案子,实际是办了4 件:
——深挖出3 件串儿案,其中2 件属于要案,1 +3=4 !
那犯事儿的人都怎么着了?经法院审理,近日作出判决,辛国杰被判无期徒刑;
辛的妻子石某被判有期徒刑六年;会计金某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那高文斌、夏志军他们呢?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检察院的领导、反贪局的领导早
把功给报上去了,立功报告就放在桌子上——通过繁琐查账,发现了一个个线索,
终于破获了一系列案件……
他俩各立什么功,现在还不知道,反正肯定是立上了。
大弄堂旧事
作者:宣良
上世纪二十年代,在这座远东大都市的西区,法国人精心设计和建造了一个巴
洛克风格的由别墅和公寓组成的住宅区,其间,辟有一条比马路窄、比弄堂宽的车
道,沿途栽种了俗称法国梧桐的悬铃木,每年的春夏秋三季,车道上绿荫婆娑;到
了冬天,阳光穿过树枝,洒在铺满落叶的路面上,温馨而浪漫。如此精致、豪华、
摩登的居住环境,在当时的中国实属绝无仅有,人们羡慕地称其为“法国大弄堂”。
这里应该是安居乐业的世外桃园,但恰恰相反,诸多来此居住的业主和房客,
更像是匆匆的过客和落荒者。三十年代初期,这里多为高鼻蓝眼的欧美侨民,太平
洋战争爆发后,换成了蓄着小胡子的东洋人,抗战胜利后,又变成了国民党官员的
寓所。解放后,共产党的干部纷纷迁入,明明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五十年代中期
明明就出生在这里,那时,人们已把“法国”二字去掉,改称其为“大弄堂”了。
这地方似乎好景难长,就在明明上中学时,“大弄堂”里风云骤变,动荡的局
势史无前例,所有的家庭均遭受不同程度的冲击,无论是有钱的工商业者和有知识
的学者,或是有名的艺术家和有职务的干部无一幸免。标语和大字报伴随着红卫兵、
造反队,夹杂着强盗小偷充斥着整个“大弄堂”,居民们有的被赶走,有的逃离,
还有的自杀了,留下的也惶惶不可终日。
明明家虽然未被赶走,但父亲已被关进了“牛棚”,家中已横遭洗劫好几遍,
一家人在半饥不饱中度日如年,以前往来频繁的亲朋好友大都销声匿迹,偶尔相遇
也视同陌路,唯恐避之不及,明明小小年纪已感受到世态炎凉。
他家门口对面,是一间废弃了多年的汽车间,破旧不堪,瓦缝中挤满了枯草和
腐叶,是野猫散步和交配的场所。不知何故,房管所最近忽然派了许多工人,对汽
车间进行了修理。没多久,搬来了一户人家,东西不多,全堆在一辆拖车里,人却
来了不少,还以为是帮忙的亲友,其实是一大家子,父亲母亲外加八个孩子,听说
是住房困难,房管所把车库分给他们住人,可一家人乐呵呵的,高兴的像过年。
他家第六个孩子与明明同龄,都叫他小六子,转入明明所在的学校,虽然不在
一班,因上学下课同路,又是邻居,渐渐的就熟了。与小六子最亲热的是他家排行
第五的小阿哥,大小六子两岁,初中毕业后在家等分配;他爸爸是个电工,为人谦
和厚道,常见他系着插工具的皮带回家吃午饭。两兄弟因人地生疏无人交往,常与
明明一起玩,他爸爸虽为工人阶级,却并不干涉和反对,见到明明也是笑脸相迎,
从不歧视。这是明明愿与他们交往的主要原因。
小阿哥空闲时就在园子里锻炼身体,杠铃哑铃轮流换,小六子说:他小时候身
体不好,爸爸就叫他锻炼,他坚持到现在。如今他不但身体健康,而且肌肉发达,
怎么看都是一个威风凛凛、标准的小男子汉,因为赋闲在家,买菜做饭的家务全由
他包揽,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细心得像个女人。
此前明明为躲避打骂不敢出门,自从与两兄弟结识后,便跟在他俩身后上街玩
耍。大弄堂里树木茂盛,花园连着花园,三个人在一起玩的最多的是掏鸟窝,粘知
了,捉蟋蟀,明明不仅玩得开心,同时他还发现,以前那些趾高气扬对他挥拳动脚
的小痞子竟然一反常态,胆怯得像只瘟鸡,没了脾气。他感激老天爷给了他两个好
朋友,尤其是小阿哥,无形中已成为自己的保护神。
在学校里明明还是常被人打骂。班里有个无赖,都叫他“猩猩”长期以欺负打
骂明明为乐,那天课间休息,“猩猩”要明明给他当马骑,明明不从,“猩猩”,
抽明明的耳光,恰巧被小六子看见,当即挺身而出扭住“猩猩”责问,“猩猩”挥
拳便打,小六子额头上顿时肿起一个包,但他毫不退却,勇猛地像是要拼命,一番
撕扯,终于擒住了“猩猩”,“猩猩”感到阵阵闷痛,却又叫不出声,知道遇到强
手,于是苦苦求饶,小六子说:饶你可以,你打明明多少下,就打自己多少下,扯
平了就饶你。“猩猩”一口答应,于是便自打耳光,左一下,右一下,打了半节课
才打完,那脸由“孙悟空”肿成了“猪八戒”,进教室时,都以为他是走错教室的。
放学回家的路上,明明为小六子受伤而担心,小六子说:“没关系的,不痛,爸爸
问我,我就说不小心撞的。”明明很感动。此后,小六子威信大增,明明在学校里
受欺挨打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秋季来临,学校里组织全校师生去部队参观,明明和少数一些同学被通知不许
参加,虽然很失落,但他也习惯了。这天,他呆在家里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已是
午后三点,仍不见小六子归来,他怕眼睛走神,平时从不串门的他竟然遛到小六子
家探视。
小阿哥正在厨房忙碌,见明明登门,热情地招呼他进屋,端来长板凳给明明坐,
他说小六子还没回来,让明明在他家玩会儿,边说边在热锅上翻动着烙饼。那烙饼
用黑面粉做坯,有大饼般大,却有两只大饼般厚,包馅是古巴砂糖。桌上摊着一大
堆焦黄色、散发着香味的烙饼,小阿哥说:“我们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顺手拿
了一只热呼呼的烙饼给明明吃,明明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嘴里早已口水涌动,接
过烙饼便狼吞虎咽般大啃大嚼,他好奇地问:“你们家经常做饼吃吗?”小阿哥笑
笑说:“想吃就做,很方便的。”明明没有推托,十分感激地道了谢,啃着烙饼心
神不安地到“大弄堂”去等小六子了。可一直等到天黑,小六子还没回来。
“明明!”是小六子的声音。
明明飞身冲出家门,激动得像是他要去参观似的,“这么晚啊,可等死我了!”
“大弄堂”里两人席地而坐。
“是到海边的部队去参观,路很远,我们看到了高射炮,步枪,机枪,还和解
放军联欢……。回到家,小阿哥说你等了我一下午,所以我马上就来了……”说着
从衣袋里摸出一只烙饼,送到明明嘴边说:“给你咬一口。”
“我吃过了。”明明脱口而出。
“可我还没吃晚饭呢。”说完便大嚼起来,忽然,他很认真地问:“你吃过月
饼吗?”
“吃过,”明明不假思索。
“可我从来没吃过。”小六子眼神里充满着对月饼的想往。
明明有点惊讶。
“我们家人多,月饼很贵,从来不买,哎,你知道吗?今天是中秋节。”
“是吗?”明明不以为然,因为任何节日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每年中秋节,我们家里就买点面粉做烙饼,再烧一锅糖粥,放点桂花,我爸
爸规定,每人两只烙饼就当是月饼,糖粥就当作桂花酒,既当晚饭,又算是过中秋
节。”
“每人两只?”明明感到意外。
“是啊,我看你家过节也没什么吃的,本来想送一只给你,可小阿哥说,他两
只饼不够吃,问我借一只,明年中秋再还我,所以只能让你……”他想解释给明明
“咬一口”并非是自己小气。
“不是做了一大堆吗?”
“我们家人多啊。”小六子解释。
明明怔住了,许久许久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他一直呆坐着,连小六子何时离
开都没察觉……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一生中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