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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大人可是喜欢她了?”一同僚打趣道。
“哪里话?人家可是救父的。我又岂是那种人——乘人之危。更何况,她是那么一个聪慧乖巧的女子,如不能帮她救出她父亲来,她岂会随便……。再说,我现在不是才来廷尉府吗?什么都不明白,哪里敢随便给人翻案?总不能得罪了同僚啊?”
“依大人果然深明事理,不过,我只是不信,天底下真有哪么漂亮的女人?”那幕僚突然又插了这样一句。
“我又没让你信,只不过有这么一段公案,我得说出来给大家听听罢了。”
“如真是如此,在下倒想去见识见识……”那幕僚立即露出一付感兴趣的样子。
“胡说!”夏禄文一声断喝,对那幕僚说,“你是我的幕僚,如何只对此等无聊之事感兴趣。我们是要去,我们去,是针对她的冤屈,如真有冤屈,自然要为她出面改正。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是我们对皇上对朝廷的承担,你岂可想到其他的事情上去……”夏禄文说起话来,从来都是这样冠冕堂皇滴水不漏的。
十一、智盗印符
当天晚上,夏禄文带着那幕僚,微服出行,来到伊洛客栈。虽着家居便服,却是豪客模样。他们还未进得门来,洗心玉已从窗棂后认出,指给美丽居看。
美丽居此时着一身淡淡的孝服,将那一身豪侠之气掩去。她的右手戴着两枚铜钱,那是戴孝的饰物。她低垂着头,露出淡淡的哀愁,款款地移步,真的变成了一个绝对空谷出幽兰般的淑女。她装着要出门的样子,从自己的客房里出来。
就象一轮被轻云微掩的秋月,羞羞答答地从夜云中露出来,整个天地都寂灭了。美丽居以她的美,照耀着夏禄文和那幕僚这两个人世间的浊物。
那份凄切哀婉可致人于死地。
美丽居故意迎向夏禄文,向店门口走去,又故意和他避让了三次。她是如何聪慧之人,做得自然,避让了三次也没避开。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了,美丽居一脸飞红,不胜娇羞地忙后退了一步,一付举止失措的样子,浑然一个深闺中人,好不令人哀怜。
夏禄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一时忘了神,不知道自己正挡在门口。
“客官!”美丽居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用手指了指门,意思是说:你挡住我了。
“大人。”那幕僚见夏禄文仍没醒悟过来,忙扯了扯他。
“什么?”夏禄文转过头来方才明了,咳嗽了两声,并不让开,他习惯了这样——色胆包天。
美丽居装着好不为难。
“女娃,”那幕僚对美丽居说,“这位是我们夏大人,廷尉右监大人。”
美丽居装出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官的样子,她看看那幕僚,似乎有点不明白,然后才恍然大悟,泪水就止不住地扑簌簌地掉下来。
那幕僚装着不解的问:“女娃有何烦恼?缘何如此?”
美丽居只是不说,一味地呜呜咽咽地哭。
“如有冤屈,不妨说与大人听,大人自会替你作主。”
美丽居还是不说,惹得夏禄文手足无措又心中痒痒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拿了块越地细葛(巾兑)巾来给美丽居拭泪,那幕僚见夏大人有些忘乎所以,怕有失体统,忙扯了扯他。夏禄文也似乎感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当,遂住了手,把那细葛(巾兑)巾递给美丽居。美丽居也不接,自己拿块(巾兑)巾来拭泪。突然,她“扑嗵”一下跪在夏禄文面前,叫道:“大人,民女冤枉啊!民女冤枉。”害得那夏禄文和那幕僚忙搀扶住她。那幕僚问客栈的伙计:“小娘子客房在哪?”
伙计带他们去,他们扶着美丽居进了美丽居的客房。美丽居自己在床褥上坐下,一边拭着泪,一边用悲伤含混的语言请二位大人坐。
“姑娘,你不要哭哭啼啼的,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只有说出来,我们大人才好为你作主。”
夏禄文原本并不相信依梅庭的话,当真的见到了这娇娜无力、哀婉绝世的美丽居,那颗怜香惜玉的心早已痛得不行。对着这么凄婉的女人,他就好象口中含着一块冰似的,吐出来,舍不得;含在口里,又怕化了,一时急得手脚无措。好在有那幕僚替他把持着。
“姑娘叫什么名字?”那幕僚装出一付认真的样子,问。
“民女吴玲儿。”美丽居想起了依梅庭给她编排好的故事。其实这并不是故事,而是廷尉大狱中的一件真人真事。依梅庭为美丽居来引诱夏禄文作了精心准备,亲自去了廷尉府大狱。这大狱在城外,找了个有冤情的犯人,叫吴富臣。知道他有个女儿叫吴玲儿,就告诉他:他的女儿已来咸阳为他伸冤。吴富臣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许是信以为真,也许是将错就错,只为伸得这冤屈,也就什么也不管。依梅庭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把这个故事告诉了美丽居。这样美丽居说起话来有根有据,就象是真的一样。
“民女父亲吴富臣,谷口县人氏,家境颇富,为人梗直,得罪了县令。我家与县令府邸比邻,家父后花园土垣较高,县令家筑的土垣较低,他不是将自家的土垣筑高,反而要我家将土垣拆低,家父自然不从。他就叫人强行将我家的土垣拆了,家父如何肯依?又要将土垣筑起来。只是不但没筑成,反被那县令抓了起来,说是六国奸民,按上许多罪名,判了个死罪。但这一切全是冤枉的,青天大老爷呀,这都是冤枉的!”
“你家土垣怎可比县令的土垣高呢?”
“我家在先,他家在后,谁能预料到啊?这不是无事找茬,有意陷害嘛。”
“你父现关在何处?”
“廷尉府大狱中。”
“怎会关到廷尉府大狱中来?”
“说是魏国贵戚,老爷,这是血口喷人哪,那一竿子都打不到的宗亲。人说,五百年前,天下还是一家呢?都是上十代的事了,算得上吗?家父是被当作六国旧贵押到京城来的,又按了那么多罪名,就等秋后问斩。青天大老爷,这实在是冤枉,望老爷替民女作主。”
“好,好,这个自然,”夏禄文一把抓住美丽居的手,轻轻地拍着说,“按说,这事罪不当死,如你说属实,姑娘自可放宽心。”他一边这样宽慰着美丽居,一边用色迷迷的眼睛盯着她,——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
美丽居故意低下头来,装出害羞不已的样子。
“大人。”她低低地提醒他。
“那你拿什么来报答我们大人呢?”那幕僚在一旁怂恿道。
“民女有什么可以报答大人的?”
“那就看你自己罗。”
美丽居故意装出一脸飞红,把头低下,分明是一种明了的样子。
夏禄文便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又用手来摸她的手腕。
美丽居就猛地站了起来,甩开了他的手。
“怎么?”夏禄文尚不明白。
“民女还以为你们真是朝廷命官呢?但朝廷命官怎会如此狎谑?只凭你们这一番话,我就轻信了你们不成。民女也是知书达礼的人,家门不幸,家父命在旦夕,民女固然为救父命,可以浑然不顾,却也不是可以随便轻薄的。我只是不信你是夏大人,民女不能随便。”
“哪要怎样证明你才能相信?我确实是朝廷命官,也确实是廷尉右监。”
“是吗?”美丽居沉呤了一下,说,“我愿到廷尉府衙里去,到了那里,我自然相信。或者至少也要让我看到大人的印符……”
这是一句关键的话,也是一句刻意做下的话,是美丽居精心设计的。这一句话切中夏禄文下怀。原来在廷尉府街对面,夏禄文有一处外宅,虽不象在博阳县衙内的密室,但也掩饰得很好。他在那里**了一些女子,比如桃芸儿就是一个。美丽居这句话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也正迎合了夏禄文的心理:只要这女人进了那里,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夏禄文就盼着这吴玲儿能进入他这外宅,所以,美丽居才这样放出口风。夏禄文一听,忙急切地说:“是啊,是啊,别看你一个女儿家,倒蛮有头脑的,我当然要让你相信我是朝廷命官。不过,也用不着去府衙,以免引起误会,说是以法徇私。你就到我的外宅去,我拿我的印符给你看。你看,行不行?是不是现在就去?”
美丽居没想到,事情居然进行得这么顺利,但她还是婉言推辞了:“还是明天吧。”
“何必等到明天,早一天是一天啊。”夏禄文有点迫不急待。
“寻死也不赶早啊!”美丽居心想。她当然不会同意,她还要和依梅庭、洗心玉碰头,得让他们有所准备才行。如果一切顺利,她盗得来印符,依梅庭拿着这印符到廷尉右监处换来提审犯人的符券右券,然后到廷尉府旁狱室中去提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第二天傍晚,一辆小车载着美丽居“得得得”的,朝雍门宫旁的廷尉府而去,来到府衙前向南转了一个弯,便来到夏禄文藏在沣镐大道南边的外宅。美丽居依然老装束,似乎没有改变,但却在左唇边点了一个妖绕万状的痣。再就是今日的孝服领口也开得很低,露出一抹如雪般的胸脯。她都为自己害羞了,唉,要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孽障,自己怎会下贱到这个地步?她一想到夏禄文,就感到恶心。小车进了外门,夏禄文早已迎候在一旁。这一天,他都魂不守舍,急不可耐,现在更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看到小车进来,忙迎上前去,命人打起车帘。只见美丽居有些妖娆的端坐在车上。当着下人的面,他虽有些矜持,却也顾不得了,执着美丽居的手,让她下了车。
“姑娘来了,快进来吧,快进来,你应该相信我……”
“我要是不相信大人,就不来了,望大人一定要救我父亲。”
其实这一天,夏禄文早已将吴富臣的案卷调来查看了一遍,虽不尽是冤枉,但也有些和吴玲儿说的一致。他想起那个吴富臣,心想:怎么这么个浊物,却生出了这么个漂亮女儿,真是造化不公。但没有生疑,这也正是色迷心窍者的可悲。他这一整天想的就是吴玲儿,恨不得扯根绳,将西边的太阳扯下来。一想到今晚,能和吴玲儿同床共枕,就高兴得心里直发颤。
看着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一步一步地进入他的掌控之中,他紧张得手都有些发僵。凡是进得这外宅的女人,最后只能是含着屈辱离开。
美丽居进了内室,只见室内已点上红烛,一片灿烂明亮,香气扑鼻。
夏禄文将进来的两重门一一关上。
“大人关门干什么?”美丽居故作不解,其实这正中她的下怀。
“还是不让人看见的好,省得闲言闲语。”夏禄文将门关好,带着美丽居进入另一密室。只见房间中间置一案几,案上摆着丰盛的酒食。他看着美丽居一付疑虑的样子,说:“姑娘勿疑,我今天调看了令尊案卷,自是冤屈,我会还他一个公道。这点,姑娘可以放心。这里摆上点薄酒,只是聊表我对姑娘一片至孝的敬意。”
“我没见到大人的印符,是不敢相信的。现在骗子这么多,总得让我相信你是夏大人。”
“这个自然,姑娘不妨过来,”只见夏禄文将美丽居引向一边,拿出一个印符来给美丽居看。美丽居一看,便知是假的。为什么?因为依梅庭把廷尉右监的印符描绘给她听过,美丽居又是极心细的一个人,记住了。夏禄文只是心急,想糊弄一下“吴玲儿”就赶快上手,没想到被美丽居看破。美丽居一看假印符,还真是吓了一跳,以为夏禄文真有这么阴险,便愤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