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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村落点燃。到处都是被押解行进的人们。一时间,哭声盈野。
一列一列的难民拥进城中,秩序混乱,街上到处是人流。有司开始将他们编排组织起来,老弱妇孺,住进原住民家中,青年男女则被编成什伍,各归旅师,充当军卒的役夫。当然也有抗拒者,或是妖言惑众者,对于这些人,钟离昧、虞子期决不手软,皆斩之,将头悬于城中闹市区,以示警戒。在铁腕下,城父城立即整肃起来,同仇敌忾,军民同心,决心与汉军决一死战。
钟离昧和虞子期站在门楼前,远望西南,一探马报上城来:
“刘贾、龙应奎军离此不足三十里了。”
他们立即下令,所有执行坚壁清野的军队立即撤回城中。这时,城外有些混乱了,军士们加紧驱赶人群,凡故意拖延不走者,立即处置之。发生了反抗,有人袭击军卒,在奔逃,也顾不得了。当最后一队人流退进城中,城门下的吊桥就“格格”地被拉起来,喧嚣声没有了,整个城父邑立即沉寂下去。只有远处的村落依然在冒着浓烟,这浓烟一缕缕,各自分散,既单薄又舒卷,既惨淡又富有意味,好象在不安地颤动着似的。钟离昧、虞子期对此并无多大感触,战争已迫在眼前,这将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们目视着他们所看见的每一个士兵,投以鼓励的目光。每当临战,这些久经沙场的军卒,是那么沉稳又透出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那些黔首民夫则显得慌乱。他们有些惶乱紧张的脸看向这些毫不在乎的将士,似乎也有了点信心。监军在催促着他们运送那永远也运不完的垒石和滚木。整个城父就象一个蜂巢,乱糟糟的。但每一只蜜蜂都目标明确,他们看似混乱却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他们各自的使命。
一队汉骑突然出现在天边远处的山冈上,一晃就不见了。
“嗬,终于来了。”钟离昧长舒了一口气,好象是终于放下了一颗心似的。他不习惯于这长久的等待,仿佛等了一辈子,仿佛这等待比格杀更令人难以忍受。虞子期也有这种感觉。
又冷静了很长时间,随后更多的汉军出现了。一队一队地出现在远远的地平线上,有一种象剪贴画似的明快。旌旗点点,开始是一条,然后是数条,象流水一样,流向钟离昧眼前的村野,但立即就不见了,好象是被这村野吸收了似的。然后村野中就(土翁)起了尘土,既而又有人马出现在这尘土(土翁)起的村野中。这一处,那一处,象流水般渗透过来,终于再也不消失了。然后,就有汉骑出现在城池下。而远处有更多的军队出现,仿佛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般,越来越多。现在整个平野上,到处都是轻骑,到处都是一列列的汉军。旌旗猎猎,人喊马嘶,而天边上的汉军依然象一条巨蟒在蠕动,依然看不到尽头。这巨蟒蜿蜒游动着,从各个方向,穿过村野滚滚而来,城池下的汉军越来越多了,黑压压的一片。几员汉将在军卒的簇拥下,出现在护城河以远的地方。他们在察看着指点着说着什么,又有单骑向后急驰而去。
钩援云梯、撞车、冲车、抛车、楼车开始向前移动,这些庞然巨物,似这流水中的巨舟。这汉军的流水,在城父邑下,仿佛突然被阻止住了一样,开始聚集、回流、汇成了广阔的水面。汉军从西南面、正西面,在城父邑前面排开阵势。从这阵势中,拥出了两员大将,正是刘贾、龙应奎。刘贾乃一长者,却很魁梧,威而不怒。龙应奎依然是那样矜持持重,威风凛凛。自从降汉以来,他的军队所向披糜,战无不胜。正是这样,刘邦才命他来襄助他的堂兄刘贾,这一路斩将夺关,都是他在效命。终于来到城父。他是冲着项羽来的,没有人不是冲着最强者来的,何况刘邦又有将令:“得项羽首级者,万户侯”。对刘邦这将令,他有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慨,因此显得特别凶狠残忍,象一匹嗅到了血腥的豺狼一样,紧紧地追逐着猎物。他这人现在对敌手不示宽容和怜悯,按他的主张,便是立即攻城。
但刘贾想不战而下城父,便命一郎中骑叫门。
“守将何人?还不快快出降?兵衅一开,玉石俱焚……!”那郎中骑驱马城前,大叫道。
迎接他的只是一阵箭矢。
“我说,这等楚蛮子,死囚,何必多费口舌。”龙应奎婉劝道。
“给命不要命!”刘贾见状,冷冷一笑,对司旗喝道,“擂鼓,攻城!”
惊天动地的鼙鼓震动起来,气势磅礴。汉军阵中军卒立时分开,一块块跳板,一架架钩援云梯在军士们的簇拥下,向前拥来。强弩齐发,射向城池,有的带着燃烧的油絮。楼车在缓慢地移动,抛车在迅速地固定,冲车里藏着军卒……。
“嗬嗬嗬……”凄厉地战叫既缓慢又浑厚,漫山遍野,如巨鸟展翅,如云翳横移,一阵又一阵,汹涌澎湃。汉军们拥着跳板,拥向护城河。有人跳下河去架设浮桥,攻城开始了。
城父邑的城池上楚军严阵以待。汉军拥向护城河,用跳板架设浮桥。城池上的强弩就射出箭矢。但是三四座浮桥立即就被架好了,汉军蜂拥至城下。
“来吧,格老子!”一连敖狠狠地啐了一口。
汉军举着盾牌,冒着箭雨,他们手中的剑在闪动。
“哐啷”一声,云梯猛地砸向垛口。
楚军便用戟叉住,把它向左向右叉去。但这钩援云梯钩住了城垛,又坠着众多汉军,根本叉不动。楚军冒着箭矢,用尽力气想把这云梯推倒,但做不到。眼看着汉军就要爬上来了,就砸垒石滚木。
“上来吧,给你一条**!”一楚卒砸下一根滚木。
“对,再加上两个卵子。”另一楚卒呼应着,砸下垒石。
“娘的,去死吧!”
垒石滚木砸下,血肉横飞,脑浆迸裂,一个个人影从半空中掉下来。又有人攀上,前赴后继。一汉军攀上城头,楚卒们一齐持戟便刺。乱成了一团,弩机停止了,短兵相接。但爬上来的汉兵很快就被杀死了,他们的尸首从城池上抛下来,又是一阵滚石擂木。
汉阵营中的劲弩立即万弩齐发,城池上的楚军无法探出头来。楚军一些军士举着牛皮盾牌,一些军士在这些盾牌手的掩护下,依然在顽强地叉开云梯。有些云梯倒下去了,但立即又被汉军扶了起来。护城河上,汉军正在加固加宽浮桥。有些河段,如南门口,在投掷沙包和泥土。楼车在向城池下运动。撞车也正等待着推过河去,去撞击那城门。钟离将军早已防着这一着,在城门楼上,集中了众多弩机手,包括连弩,他们一齐射向浮桥和那运送土石的人流,力图阻止他们推过撞车来。龙应奎也派出了众多的弩机手,向着城门楼发射,想压制住楚军的弩机。这时抛石机安装好了,开始对着城门楼发射。巨大的石头发着啸声,砸向城门楼,很快就把城门楼砸蹋了。但抛石机很不准确,楚军冒着石雨,浑然不怕。汉军冒着箭阵,用土石辅平护城河,许多军士中了箭,掉进了护城河里。护城河里都是落水的人,一片混乱。
鼓声更强劲地擂起,象是在敲击着人们的灵魂,催促着军卒们去赴死。
楚军羽箭充足,激战了一天,汉军无法得手。
城父城中,成千上万的黔首百姓,在监军的督促下,朝城池上运送垒石和一切可用来砸向汉军的什物。妇人们则烧饭送水,转运伤员。
狼藉的城池下,受伤的汉军在泥泞中爬行,有的在大声詈骂,有的在大声号叫。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残肢,鲜血渗进雪野中殷红醒目。救助伤员的民夫在奔忙。呻吟声,惨叫声……。同样,汉军也在监军的督责下,源源不断地冲向城池。
冬天的白日格外短暂,晴朗的天空又变得阴沉起来,卯时将尽,天就渐渐暗淡下去。城池上点起了火把,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战斗,汉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得不鸣金收兵,抛下了数以百计的尸体。
战斗突然停止了,天地都好象松了一口气,又露出阳光来,把西天映得一片蔚蓝,水洗过一般。雪野却脏乱无比,到处都触目惊心。面对这片血野,就连黑暗,那黑夜之神,都好象在迟疑着不敢走进去似的,整个天地久久地反射着一片惨淡的阴沉的辉光。
城池上的楚军,用燃烧的(木苦)羽射向依然在倾土的南门护城河,龙应奎命一都尉、军候,必须在今夜将这段城门前的护城河填埋好,不能耽误了明天撞车的通过。这引起了双方的互射。原野上矗立着高高的楼车,撞车也正对着这城门。在这里,今夜将不会停止填埋与反填埋的争夺。这是第一天的攻战,无非是才拉开的序幕,现在的一切都是铺垫,明天才是真正的攻战。到了明天,楼车将载着军卒直接威胁着城池,撞车也要攻坚了,将士们将要推着它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开那城门。抛车也要在天亮后砸一阵子,具有威慑力量,它要去摧毁楚军的战斗意志。
汉王刘邦骑将灌婴、依梅庭率轻骑一万余,天黑时分来到城父。他们将部队驻扎好,就来拜见刘贾、龙应奎,接受刘贾节制。依梅庭在秦廷楚营均不得志,尤其是项羽,因其人品低下,徒具其表,虽累进良言,终不为项王用,遂背楚降汉,几陷季姬于绝境。而汉王不拘一格,唯才是举,依梅庭在汉营,才得一展平生所学。人随时而变,这绝对是人的生存之道,却有操持不稳人品低劣之嫌;坚持人生理念,是人心所向往,却往往于事无补。然而,人绝对是要有精神的,这就是崇高者与低下者的区别。依梅庭在秦时是郎官中的郎中骑,深谙骑战,与故秦骑将李必、骆甲被举荐操练轻骑。依梅庭进言道:“臣故楚臣,恐军士不服,愿得大王派一得力将军来统率之,臣辅佐之。”这一举,深得汉王信任。刘邦遂派灌婴为正。此时,他们正尾追项羽而东。
“龙大人!”依梅庭看见龙应奎,顿作亲近。
“依将军。”龙应奎也很高兴。
他们乃是故人,但彼此并不亲热,不能以诚相见。偶言几句相别之事,也大多是说季姬不识时务,一生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类。这时刘贾正问询各师旅的伤亡,与诸将商议天亮后的攻战。
“小小的城父就这么难以拿下吗?”骆甲不信。
“是钟离昧和虞子期,老对手了,你以为是谁?不是强将,项羽会把城父交给他?且纵深又有曹家堡……”一将顶撞道。
“不就是钟离昧吗!就是块硬骨头,也要把他咬碎!”
“骆将军!”灌婴立即制止住他。
城父邑和曹家堡就象一双巨手,死死地掐住这东去之路。又象一块硬骨头,卡在汉军的咽喉部,不把它吞下去,汉军难以东进。
“诸位有何良策?”刘贾问。
依梅庭是钱唐人,曾多次往来于咸阳与钱唐之间,此地多次经过。他又是有心之人,人文地理,处处留心。此时,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末将倒有一策。”他进言道。
“依将军有何良策?说来一听。”刘贾转向他。刘贾从来没见过这样奇美的男子,不禁对他十分欣赏。
“末将认为,我们这一支轻骑,快速灵活,可别为一支。用以穿插迂回。城父以东,是下城父,是城父的凭依。只要夺下了下城父,对城父实行合围……”
“但曹家堡在东北面,一旦被周兰发觉,这远袭之军……?”
“未必,周兰未必敢轻举妄动,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