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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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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怕我手中的剑?”

“夫人,别为难了我们,假如我们放走了你,又如何向朝廷交差?我们都是有妻儿老小的,素与夫人无仇无冤……”那游缴尽量拖延时间,他已派人去告知县公,知道援兵不时即到。

“闪开,少噜嗦!”洗心玉岂不明白,“别逼我出剑!”

“这是做不到的。”那游缴自持人多,亦不怕洗心玉。

洗心玉知道事急,不再与他纠缠,一剑指向一乡勇,驱马欲冲开包围。

“上!”那游缴见洗心玉甚是明白,不好诓骗,不得不指挥众乡勇一拥而上。

“真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洗心玉低声骂了一句。但那游缴的话是真实的,她不忍伤了这些既可恼又可怜的人,但她却不能不为。她迎向一乡勇,只见寒光一闪,“铿锵“一声,洗心玉用剑脊一挂,那乡勇刺向洗心玉喉口的剑早已顺着洗心玉外剑脊滑脱。洗心玉再一点,击在他的左大腿上,顺势一划,只见那乡勇的大腿裂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鲜血直流。这一系列的动作,在众乡勇看来,洗心玉只是象影子般地闪动了一下,立即有了一种威慑力,震撼人心。

“快上,别让她跑了,弟兄们!”那游缴知道洗心玉是高手,只是职责所在,又想立功,不得不为。正指挥众乡勇拼命向前。

“唉!”洗心玉长叹一气,“这就怨不得我了。”她想。一柄剑左劈右挡,只听得偶有兵器相撞的声音,但绝大多数时间里,冼心玉之剑如入无人之境,巧妙地避开刺来的兵器,她的剑极少撞击到别人的兵器,但却剑剑刺中别人的肉体。她就象是一个妖,刹时闪现,又刹时隐没。但这些乡勇就象挥之不去的苍蝇,开始还有些胆怯,后来就紧紧地缠住她。

她只伤人,却不杀人。

这真太难为她了,不杀人,何人惧她?

正在危急的时候,只听得仿佛从天外般响起了一个尖锐而又令人生畏的声音:

“别慌,小玉!”

“姨!”洗心玉听到了仓庚的声音,一看,果不其然。只见那冷艳似冰凌似的冷萍飘仓庚,一骑杀来。这个冷萍飘,出剑极其狠毒,她可没有什么仁慈心,剑剑都是至命的。见着羊就是狼,见着狼就是羊,乡勇的本性就是如此。洗心玉于心不忍,他们岂肯放过;可冷萍飘这个剑坛杀手,闻者都胆寒的剑坛杀手,一出剑在人前,就血肉横飞,剑剑不虚。

地上早已倒下三四个人,死亡象黑色中逼出来的光。冷萍飘在乡勇中间,就象天狼星在夜空中辐射着死亡一样,那游缴便被她一剑扎死。虎入羊群,众乡勇何敢言勇,早已发了声喊,纷纷逃去。

洗心玉一把抓住仓庚的马嚼,叫道:“姨,别滥杀!”

“干什么?”仓庚如何肯依。

“求你了!”

“放开!”仓庚用马撞击着洗心玉的马,她最恨的就是洗心玉这一点。但她的马被洗心玉死死抓住,又争不开,“放开呀!”她气坏了。

“姨,我求你了,他们都是有妻儿老小的。”

“放屁!”仓庚眼睁睁地看着那班乡勇逃去,不由得恼怒万分。

“你呀,狗行千里都改不了吃屎!”仓庚骂起洗心玉来,从不客气。

“姨,你怎么这么巧?”洗心玉岔开话头。

“少来糊弄我,巧什么巧?”仓庚知道洗心玉在故意讨好自己,依然装着不高兴。

洗心玉见已转移了仓庚的不快,遂顺着话说下去。她知道这一年,姨不知道为自己担着怎样的心思?一定是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自己,才会在今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青城公主府被包围了。”

“这?季姬怎么了?”

“季姬,季姬,你就知道季姬!她没事,你放心好了。她的侍女被抓了……”

“丛驺,左仪吗?”

“我怎么知道。”

洗心玉一下子沉默下去,再多的言语都是多余的。她为这个世界上,仍有这么多刚烈忠贞的女性,在以她们的生命书写着不朽的人生而沉默。她无法报答她们,只能永远地将她们铭记在心里。仓庚当然知道洗心玉此刻在想什么?这令她感到窒息,难受。

“所以,你就到这里来了?”洗心玉又岔开了话头,她当然了解仓庚。

“你还能到哪里去?”仓庚一口戗了回去。

说话间,天空飘起了雪花,山野平畴中没有一个人影。刚才的搏杀令洗心玉出了一身汗,此刻经寒风一吹,不禁感到寒气透进肌肤中去。使劲夹着马腹的双脚,似乎也有点僵硬了。她穿的还是美丽居的一身薄(衤广)袍,抵挡不住这寒冷。

“这样,你会被冻死的,你得找件厚(衤广)袍。”

仓庚和洗心玉计议了一下,知道洗心玉有前往震泽找依梅庭的打算,仓庚随意。洗心玉在她面前就象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虽然洗心玉已年近三十,但仓庚一直视她为自己的女儿,对她从来就放心不下。洗心玉那就更离不开仓庚。二人遂驱马,赶快离开终南山这是非之地。她们一直朝东,穿过枯寒的密林和荒芜的旷野。寒风夹着如絮的雪花,从天空飘下,四野已是混沌一片,显出一片淡淡的黑色。田野后面的群山在大雪中变白,因而显得更加沉伏,林木却肃然。这风雪止不住她们的行程,她们在这空旷的田野中跑了一个时辰,才停住。前方有一大队人马在远远的地方蠕动。

这是一队囚徒,在风雪中,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们踯躅在道途上,被骑着马的官兵押解着,其中有些还是孩子。突然一个瘦弱的汉子倒了下去,一官兵驱马上前,向他吆喝着,举起鞭子,但没有抽下去,只是催他快爬起来。人群中发生了骚动,但很快有人过来把他扶起。这囚旅又向前蠕动了。

仓庚和洗心玉避在林丛里,看见这囚旅朝(雩阝)邑方向走去。这队囚旅在风雪中显得既悲惨又沉重,他们蠕动在这低矮的天空下,一直走到消失,田野又空旷了。这时没有风,仓庚和洗心玉只听到雪花在飘落的“嚓嚓”声,天地真静啊,死一般地沉静。

她们决定先去蓝田,再转向武关,走南阳,到吴郡,然后前往无锡震泽。

冬天的田野一片荒凉,时而出现的只有低矮破旧的茅屋和断墙残埂,还有更悲惨的覆盖着攒尖顶式茅草的土穴。瑟瑟的茅草顶在风雪中就象是要陷入地层中去一样。趁着避免与那队囚徒相遇,等待他们走远的时间,洗心玉跳下马来,使劲地跺着脚,使自己暖和起来。然后又上了马,一阵急驰,进入一个小村子。说是小村子,实则多半土墙已瘫蹋。原来的房屋空间里,偃伏着象征着久已无人居住的枯草,除了尚能辩认出土炕和零乱的土胚墙脚,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们在这里,什么也没找到,除了一些墓地。

这是一个荒村。

但她们并不奇怪,这样的荒村,她们见得多了。

再向前行,刚才的一阵急驰,震得她们骨骼生痛,她们只得放慢下来,信马由缰地缓缓而行。终于看到了有人烟的村子,是狗的吠声告诉了她们。

她们下了马,走过一个土穴,这样的人家,她们是不去叩问的。又向前,见到一茅屋,推开柴扉,洗心玉才叫了一声:“有人吗?”

不见有人回答。

洗心玉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对着门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人回答,但她听到了房内有响动,再度迟疑。仓庚则用手将那门一推,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洗心玉随着仓庚走了进去,当她站在屋当中时,被眼前的悲惨情景所震骇。只见在那一个土炕上的乱草褥里,卷缩着一对头发全白的老夫妇,正用惊骇的眼光打量着她。

这样的空巢,这样的贫困,到处都是。而这样的人家尚是殷实的人家。

年青人被征发走了。

所有的财物被征发走了。

在这人家她们什么也没有买到,更别说(衤广)袍。

她们又敲响了第二家茅屋,出来的是一个妇人。只见她正用一块麻制破复袍裹住身体,但一只干瘪的Ru房却从破复袍中漏了出来。她并没有什么害羞,只用手扯了扯那破复袍,来遮住那只无可奈何的Ru房。

“娘!”里面传出一个孩子的象一只瘦小病猫的叫声。

洗心玉知道那是什么景象。那是乱草堆中,一个赤身裸体的一丝不挂的孩子。

衣牛马之衣,食犬彘之食。

她无声地拿出一把半两放在那妇人手中。她不用再去敲那边同样的茅草房,更别说土穴了。没想到在出京城百多里的地方,黔首的日子就成了这样。但这与她们出武关之后见到的景象,这实在还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景象了。那边则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饿殍遍野,甚至看到了人吃人的惨状。

在蓝田,她们买了(衤广)袍,歇息了几天,然后朝武关而去。穿州过府,不止一日,到了无锡。才知震泽的贼寇已被剿灭,贼众已散去。这样,她们无所凭依,只得又往钱唐而去。已是又一年春天,小小的钱唐县邑背靠西北群山(现灵隐处),她的东南面是一个杂草众生的湖,当地人叫它明圣湖(现西湖)。此湖很大,过了湖,走个一两里,就是浩渺得望不到边际的浙水。明圣湖边已是桃红柳绿,群莺乱啼。钱唐县邑人口尚不足万。

仓庚和洗心玉来到钱唐,打听不到依梅庭,反倒打听到了,在钱唐邑西不足百里的地方有座大涤山,山下有个九峰村,那里有个老人。住有一个山洞里,被当地人捧为神仙。一经仔细打听,洗心玉立即猜出他是谁。

“莫非是黄公虔?”仓庚也已想到。

“我想也是,他怎么到了这里?”

“那我们何不去会会他?”

离开钱唐,西行六七十里,转入九峰村。只见这里风景清幽,山路并不崎岖,两侧青山翠碧。路东山岭下是一道山泉,泉水淙淙。这山泉和路相伴,从山中流来。转过一道夹持山路的山峦,突现一片田园,仿佛世外一般。顺着路和泉从东边的山下入内,便是一个小村子,很显古朴,亦很富足。泉水从村中流过,山路则从村中分成两条。一条向西南出了村,一出村,只见群峰叠嶂,满山翠竹。向村里人一打听,这老神仙谁人不知?纷纷指向那峰峦间的一棵大树说:“树下即是。”仓庚和洗心玉顺着山间的小路向上攀登,在一座山的中间见到了那山洞,只见那洞口有紫云横呈。进得洞内,洞窟大且深,只见一老者一侍童迎将出来。一看,果然是黄公虔。真是他乡遇故人,乱世见知音,一时间三人执礼相见,唏嘘不已。

黄公虔并不住在洞中,他带她们下山,复回到村中,走那另一条山路。沿溪向上,来到一大片宽阔平坦的有上百亩地的空旷地。在这片空旷地靠南的尽头高坡上,是一片群树环绕的瓦房,这才是黄公虔置下的庄园。

原来,黄公虔为避朝廷的缉捕,早已化名黄石公,寻到这洞天福地。他在下邳将自己的女学生齐姬田悯交付于他的《太公兵法》传授给了张良。这张良正是那俊仪县柳亭乡淮阳芳草居的张良。张良自从送别上古师师徒之后,做下了在博浪沙刺杀秦皇之事,未果。为逃避朝廷缉捕,藏匿于下邳,后得遇黄石公。这一段故事,后世太史公已将它写入他的《太史公书·留侯世家》里。这里,我们不妨摘录于下。

“良尝闲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致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殴之。为其老,强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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