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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夫人心中一酸,沦落人对沦落人,猩猩相惜。她一把抱住田悯,老泪纵横,她抚着田悯的肩和背,泪水落在了田悯的手上。这无言的泪,比有言的言语更沉重。此时此刻,她能拿什么来安慰一个必死的人呢?语言是多余的,可能什么都是多余的。
二人流了一会子泪,还是田悯,她转向盈夫人,问:“什么时候?”
“早就定了,可我不敢说,田姑娘,我真的不敢说。”
“枭首吗?”
“他们要以姑娘的血祭剑,说是什么工布王剑出世,只有王主的血才配祭它。听说还有一个剑士,叫什么飘零子的,也将和你一道……“盈夫人故意装着不知道北门晨风。
田悯这才明白。
祭剑,这在剑坛是常事,一把好剑出世,必要血祭。但这被用来祭剑之人,是要和剑相匹配的,越是名剑越是要有高贵的血来祭。一把以王主的血来祭的剑,该是一把怎样的剑?只是这种做法,在齐国早已废除了,稷下学派和至简剑庭都认定这是无稽之谈。没想到,这种陋习却依然保留在秦国,自己则成了祭品。她不由得惨然一笑,似乎拿定了一个主意。
“做梦!”她眼中闪出一丝愤怒,咬牙切齿地没有发出声音地说。
她的唇语被盈夫人看见了,盈夫人吓了一跳,一把抓住田悯的手,说:“田姑娘,你可千万别坑了我。你要是自尽了,我怎么办?望姑娘念在故人的情份上,念在你我交往一场的情份上,千万别坑了我,再说……”
“谁说我会自尽!”
“来人啦!”盈夫人可顾不得这许多,立即叫了起来。她知道田悯一定会自尽,田悯一自尽,她的处境就危险了。再说,谁又能说田悯必死无疑呢?不是还有那么多英雄豪杰正在想方设法营救她吗?
就这样,田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被看守起来。
傍晚时分,季嬴如果不回府,都要在自己寝宫的露台上习剑,胡亥只要在咸阳,也都要来到这里。每一次来到露台,他都会被季嬴的飘逸剑姿所吸引,这更引起了他对季嬴的爱慕,以至于有点无力自拔。一日不见,怅然若失。胡亥每一次来,季嬴都很高兴。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她固然有时厌恶胡亥,但绝大多数时候又很喜欢胡亥,有时还会为有胡亥的爱而自得。这是一种少女的心态,与爱无关。再说,胡亥绝对是一个单纯得近乎天真的人,也是一个长得神彩俊逸的男人。在胡亥身边,她自在自如,胡亥说的话也很动听。
胡亥总是傻傻地看着她习剑,他能看得懂,这是季嬴惊讶的,“难怪父皇这么喜欢他?他是一个极有天赋的人,只是有点不上进不学好罢了。”
这一天,也是这样,但今天,季嬴是有目的的。习剑之后,胡亥递给她一方(巾兑)巾和一个盛着凉水的文杯。季嬴和往日一样,一边擦着汗,一边喝着水。现在她正看着胡亥,红朴朴的生动的脸微笑着,她说:
“皇兄,小妹有一事相求,你是许也不许?“季嬴思前想后,觉得对胡亥,还是不应该去欺骗他。假如连这样的人都去欺骗,天理不容,所以她还是比较直接的这样说。
“妹妹会有事求我?——那,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我要是答应了,还不惹你笑死。”对待女孩子,胡亥有他一套,是那种坏坏的男孩子的那一套。
“好啊,皇兄坏死了,我是真心求你呢。”
“不骗我?”胡亥歪着脑袋,逗季嬴。
“你答应不答应嘛?否则我要生气了!”
“答应,当然答应,你的事,我什么时候不答应。”胡亥见季嬴有点生了气,忙收敛起玩笑来,“你有什么事?”胡亥没想到季嬴真有事来求他,这在他是求之不得的。
“你也不问问什么事?”
“什么事?”
“嗤!”季嬴乐了,她太喜欢这个皇兄了。
“是这样,我在学棋,你也是知道的,但我的棋艺得不到长进,这棋要长,也特别的难。——不信啊,来,我摆一个死活题你看看。”季嬴一边说,一边在露台下拾了几颗石子上来,在青石砖上画了几道纵横线,然后摆了一个“老鼠偷油”。这是棋中的一个死活题,她又一伍一什地把棋的规则讲给胡亥听。
“听明白了没有?”
“这有什么难?”胡亥看了看那石子摆成的棋,他自视甚高,哪里把这放在眼里?
“那你走走看?”
无论胡亥自信到什么程度,对于一个不会下棋的人来说,任何一个死活题都象是一部天书。胡亥似乎有些不甘,急得汗都流了下来。
“下不出来吧?”
“这,这可是最难的?”胡亥下不了台,他相信这是季嬴在故意刁难自己。
“什么呀,我可告诉你,这可是最容易的。”
“骗谁?”
“骗你干什么?凡是会下棋的,谁不会这‘老鼠偷油’?不信,你可以去问呀,皇兄,小妹什么时候骗过你?”
胡亥不响了,他没想到下棋这么难,但他突然明白了季嬴找他干什么?他不由得有点犯嘀咕起来:
“哦,我知道了,你是要我学下棋?”
“不,不是,是我要学下棋。”季嬴吓了一跳,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撞到他的剑锋上去了。
“对,对,好妹妹,你来教我下棋。”
“胡说个什么呀,我什么水平?怎能教你?”季嬴有些厌烦起来,她差一点都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被胡亥搅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但被胡亥搅着,突然开了窍,她看了看嘻皮笑脸的胡亥,问:
“你也想下棋?”
“当然。”
“那好,我求你的就是这个,我们要找一个老师,学棋没人指点,还不是瞎子一片。这本是我想求你的,现在,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就这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有什么难,明天叫他们叫一个来就是了。”
“这怎么行?常在我身边!不,不,这绝对不行。”
“这又有何妨?”
“至少要一个女的吧?我是说,我倒有一个,就在你手里……”
“我手里?我怎么不知道?——你说!”
“不是那个田悯嘛。”
“田悯?天啦!你疯了!”这下轮到胡亥吓了一大跳。
“哎呀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是田悯,我是说盈夫人,——盈夫人!”
“哦唷唷,我的姑奶奶,真叫我吓死了。”
“少装幌子!这些天,你没见我一直在跟盈夫人学下棋?她的棋可是天下一品。再过几天,那田悯不是要祭剑吗?她祭了剑,这盈夫人不就没用了。我知道到那时,你们会把她押去当舂妇吧?”
“这我倒没想过。”
“那多可惜,就让她来教我们好了。”
“那就这样吧,这么点芝麻事啊。”胡亥不屑一顾。
“可要和父皇说一声,还有赵大人。”
“这算什么?我作主了。赵成嘛,和他说什么?这人讨厌,不让他知道,什么事也没有;一让他知道,横竖做不成。不去和他说了。”胡亥根本没把赵成放在眼里。
九、大象无形
九、大象无形
只见黑森虎辛桓羽一脚缠住西施罗,一手将西施罗制住;另一手弃了剑,聚全身内力于一掌,朝西施罗的天灵盖打下去。
在场的剑士均吃了一惊,知道这一掌打下去,足有千斤之力。
邛崃剑庭本非剑坛正派,一向为剑坛中人所不齿。哈婆婆又自持武力,不知伤了多少人又羞辱了多少人?因而与剑坛结怨甚深。今天,这珍珠帘西施罗遭此绝境,本应是解恨之事,但教场中的众剑士均快意不起来。为什么?不为什么,因为这大比,似乎已成了一种在野武林和在朝剑士的较量。西施罗固然是邛崃剑廷中人,却也是在野武林中人,因此,大家看她中了黑森虎的招,又在性命之中,不免真的为她提了颗心。
真是倏忽之间。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血光四溅,檐柱一般倒下去的竟是辛桓羽。
在场的所有人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愕之余,只见黑森虎已在擂台上辗转,而西施罗则一脸血污面目狰狞地站了起来。人们一时无法适应,教场上,人群在骚动。始皇帝也大吃一惊,他离得近,看得清楚,他只看见从那妖女嘴里吐出了一道白色的光,直刺黑森虎的咽喉。这一招,真叫人猝不胜防,他大吃了一惊,也开了眼界,真不知道武林中还有多少异人,又有多少绝招。
龙应奎见自己的弟子中了暗器,悲愤之极,冲进擂台,一手挽住辛桓羽。只见辛桓羽的咽喉部,一股殷红的血在汩汩地流,人已是回天乏力了。他知道这是中了邛崃剑庭的暗器柳叶飞剑。只是他不知道,竟然还有含在口中的半寸柳叶。更不知道,除了天中剑,竟然连这丑八怪西施罗也会这绝技,而且比曲云芳更胜一筹。
他控制着自己的悲愤,指节都在格格作响,悲愤之际,他一指将黑森虎咽喉中的柳叶抠出。这是一枚比青衣江雅鱼头中,寸长剑骨还小的柳叶。他滴着血的持在手上,高高地把它出示在露台前面,用他低沉浑厚的嗓音说:
“这就是当今剑坛!这就是邛崃剑庭!”在他悲愤的声音中,有一种气势。他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目光扫向操场,在他的目光下,所有的剑士都感到脸上无光。
西施罗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犯了武林大忌,但她没有选择。
“哪里去?”出山虎代勇十见西施罗正要跳下擂台,怒喝一声,冲上擂台。
“抵命来,我凌锋岂有白死的冤魂?”
同门被杀,义愤填膺,代勇十如何再容得西施罗下去。
做都敢做,西施罗也就全然不顾,只见她一踮一踮的踮着脚,将拐杵来。但她那持拐之臂不是向下,却是小臂上挑。出山虎从辛桓羽身上得了教训,见此招式怪异,知道不是正路,急将自己的凌锋剑招变出一股化劲,化解了这西施罗的上挑之力,又急忙跳出圈外。好险,这面目狰狞的西施罗更显狰狞,她那胳膊肘已到,却没击中。原来这又是暗招,是那西施罗的窄袖里,藏有一把利刃,要不是代勇十跳得快,怕已是着了她的道。
“又是暗招。”始皇帝非常不满,嘀咕道。
西施罗见这一着不成,只得抖擞精神来战,一拐疾似一拐。
擂台下的天中剑曲云芳见师妹招招见实,知其乏力,大叫一声:“珍珠帘,吾来也!”一跃上了擂台。代勇十见是曲云芳,知道不是弱手,立即后退了一步。这时,只见曲云芳跨了一个弓步,然后入定了一般,进入到另一种状态中。代勇十亦持剑游走了几步,将剑反持,他和曲云芳隔着丈外,对峙着,左旋右转地走着剑步,并不交手,这样走了十几圈。曲云芳的裙裾在微微飘动,擂台上的微尘在激荡,双方都透出一股杀气,这是在较气,是比剑士的内力。这时虽二位并未交手,但那看不见的气场却已在交锋。代勇十是阳刚之气,曲云芳是阴柔之气,两气相交,或突入,或化解,互相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却不可得。二人之气死死地抵住,企图逼退对方,而一旦一方退缩,这另一方之气则会突入,如剑一般,会立使对方受到重创。
始皇帝紧张地注视着,他知道这是在较气,“怎么样?”他侧过头来问王翦,手却抓紧了御榻。
武成侯说:“老臣不好说,只觉得那女子的气场有点邪……”
龙应奎这时已看出曲云芳之气有点不阴不阳的味道,这种不阴不阳之气,最难对付。他怕代勇十有失,自己又不便去与那曲云芳交手。遂对代勇十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