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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踏地,一脚踩在“太师椅”上的雷雄,更是恶声恶气咆哮:“我看你们是通通都活得不耐烦了,黄恕言这老狗操的还不快快滚出来答话,莫非要我们拆了这片鸟抓着他耳朵揪出来?”
段威打躬作揖,陪笑道:“各位英雄且请稍安毋躁,舍居亭因有贵客到访,如今正在后院相款,不刻亲迎各位,是而在下暂来侍候,舍居亭不久便到!”
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怒气未消,现下又居然被人看低了一等——尤其是被如此忌惮自己,曾对自己一再委屈求全的主儿看低了一等,雷雄这份恼怒可就大了,他暴吼一声,厉烈的叱骂:“混帐王八蛋,段威,什么样的驴鸟‘贵客’竟比我们还重要?知道老子们来了黄恕言不理睬,却缩在里头陪着别人,这是看不起我们还是认为我们不够份量?他娘的皮,黄恕言吃了狼心豹胆啦?如此待慢我们,莫非他不明白‘金牛头府’的厉害?”
潘光祖也老大不是滋味的道:“姓段的,看来你们庄主所侍候着的客人,是颇有来头的了?”
雷雄大叫道:“皇上的小舅子?太师爷的二姨娘?来头,什么来头?还有些什么人的来头比我们大?姓段的,你当我们是栽了跟斗抑是吃了瘪?竟然敢如此轻视我们?”
人一有了丢脸的事,便不自觉的心生虚怯,因而自卑感便来了,越自卑,也就越发要装得自大,借以掩饰内在的惶恐不安,眼前,雷雄的姿态凶横得几近过火,就是这种心理在作祟了。
段威仍是一副谦恭之状——还不到揭底的时候——他诚惶诚恐的道:“二位好汉是误会了,误会了,舍戾亭对列位好汉一向是尊之仰之,敬畏莫名,又岂敢稍有轻慢之处?
委实是有贵客到来,礼教攸关,无法及时迎进各位并即至聆教,方始令在下权为代表,先来侍候!”
“呸”的吐了口唾沫,雷雄狂悍的道:“黄恕言算是什么东西?死到临头,犹敢摆这副臭架子给我们看?只这一端,便是大不敬,老子定要这老狗付出他这‘不敬’的代价,还有你这刁滑奴才巧言令色,也一样要加以痛惩!”
退后一步,段威惊恐的道:“列位何苦如此气恼?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在下如有不周之处,亦万祈列位包涵在下于此,先向列位陪罪!”
一挥手,潘光祖阴沉的道:“不必再玩这套把戏了,姓段的,去把黄恕言叫出来,我们要问问他到底把田昆这厮藏在何处,却班得我们餐风饮露,几乎跑断了腿的白绕了这一大圈!”
雷雄咬牙切齿的道:“黄恕言这个老奸巨滑,明明是他匿藏起回昆,私吞了宝图,却花言巧语,骗得我们四处扑空,他胆敢欺瞒我们戏弄我们,我们就要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这一趟来,黄恕言与‘玉鼎山庄’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再是囫囵的了!”
段威忙道:“我们可以对天发誓,回昆的确不在这里,我们更不曾将他隐藏,这全是事实,各位英雄俱乃智者务请明察秋毫!”
眼珠子一翻,雷雄粗暴的叱道:“满嘴浑话,一派胡言,老子们不听你这些羊上树,还不夹着尾巴进去把黄老狗给我叫出来,你是成心想找难堪?”
潘光祖也生硬的道:“段威,你只是姓黄的手下一个帮闲跑腿的角色,姓黄的事情你能作得了多大的主?。甭在这里瞎动缠,叫你主子露面答腔,是好是歹我们自会与他弄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段威咽了口唾液,干笑道:“二位稍待,舍居亭这就要前来相晤了,不会令二位等得太久的!”
突然一声冷笑,出自那半晌不曾开过腔的顾子英口中,他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道:“段威,我怕你们庄主招待客人是假,有意躲着我们,不敢出来见面才是真的吧?”
雷雄怪叫一声,道:“可不是?真乃一言惊醒梦中人,姓黄的定是故意躲着我们,龟缩不出,只叫他这狗腿子出面虚应事故,妄想打发我们,他娘的,好一个习滑的老匹夫!”
潘光祖冷凄凄的道:“别急,跑得了神却跑不了庙,我们还怕黄恕言飞上了天不成?有这座偌大的庄院在这里,更有上下几百口活人,我倒要看看黄恕言怎生个抛合法?哼哼,他豁得出去,莫非我们便横不了心?”
雷雄凶恶的道:“对,只要姓黄的胆敢逃之夭夭,我们便先给他来一个满堂红,再烧起他娘一把天火,叫这片‘王鼎山庄’变做火炼地狱,人间屠场!”
架起了“二郎腿”,顾子英的面颊抽搐了几下,声音僵硬的道:“黄恕言全是在敷衍我们,二位当家的,我们得小心点,别中了他们的什么圈套!”
雷雄狂厉的道:“如果姓黄的有这个胆子,我不连根将他这座窝给拔了,就算是他生养的!”
这时——段威的目光在瑟缩的闪移下,有意无意投向大厅左侧,那扇描金雕花的屏风左近——屏风之后,即为大厅通向后廊的侧门——就在他的目光一旋之后,他的表情便马上变了,由原先的忐忑惊惶,苦涩,一下就转为镇定,更且镇定得强硬,镇定得带着那种有恃无恐的高傲嘲笑意味了!
雷雄犹在那里叱喝:“黄恕言这头老畜生如若还不快快滚出来答话,老子们便先动手宰他个满地挺尸,一堂血红,再冲进去撂他的狗头!”
段威慢吞吞的道:“姓雷的,我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你可不要给了鼻子长了脸,得寸进尺咄咄相逼,这里是‘王鼎山庄’,可不是‘飞云岛’你那一亩三分地,容得你如此嚣张!!’勃然大怒,雷雄吼道:“啼,你是吃错药啦?老子们是干什么的?你这片‘玉鼎山庄’在老子们眼里不值一指头挑,你还人模人样的在这里发你娘的‘熊’?”
潘光祖已经发觉段威神情上的改变——由恭谦畏惧突然变得强硬亢烈,不止是态度前后调异连语气也骤而凌厉起来,他视线四巡,一边冷冷的道:“慢着,老四!’”雷雄火燥的叫:“三哥,让我们先废了这姓段的,给黄恕言一个‘下马威’!”
不屑的一笑,段威道:“雷雄,你不用在这里耍你瓢把子的威风,我们不吃你这一套,你莫要搞错了,我们的委屈求全,主要是为了息事宁人,怎么着?你当我们真的含糊你这几个釜底游魂,跳梁小丑?”
几乎把肺也气炸了,雷雄尖着嗓子吼:“好一个老王八蛋,你胆上生了毛,招子叫迷黑了?你这狗娘养的混帐东西,你竟敢冲着我姓雷的出言不逊?我就宰了你!”
往雷雄身前一拦,潘光祖又是惊疑又是迷们,又是愤怒不已的道:“段威,看你这‘前恭后倔’的模样,显然是有恃有无恐,找到靠山了?何妨把你们背后撑腰的那位给请将出来,大家见识见识?”
段威皮笑肉不动的道:“潘光祖,你心里不落实,对不对?”
潘光祖双目红光闪射,狞厉的道:“姓段的,狐假虎威的角儿最是成不了气候,你当还有什么光彩的?我心里不落实,你这副德性更叫人不齿!”
嘿嘿一笑,段威道:“现在你们码子朝后转,拼命逃走尚未得及,要是不然,恐怕到时候你们连哭都没有个哭处!”
顾子英冷峭的道:“说得多唬人,段威,你还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你上一次和方才的那种窝囊像吧?就差一点没跪下来叩响头叫祖宗!”
段威面不改色的道:“那是哄着你们的乐子的,好叫你们自投罗网,如今列位可不全来齐了?你们难道以为我真含糊?简直幼稚得可怜!”
潘光祖凝神戒备着,口中却故作轻松之语:“姓段的,看不出你还真有两套,便是装扮,也是那么个入木三分法,你倒装得好像,只不过,叫我们‘受门’也可并不容易哦!”
雷雄大吼:“我劈了这老小子!”
摇摇头,潘光祖表面淡然,心里忐忑不宁,他缓缓的道:“先稳着点,老四,人家不急,我们也犯不上那么冲——我说姓段的,你们找上了哪座山,哪片庙的神佛来当护符呀?请出来让我们瞻仰瞻仰,看看能不能吓破我们的胆,罩不罩得住‘金牛头府’?”
段威陈佩的道:“甭充能了,潘光祖,那位主儿,你们可不是业已见过啦!”
怔了怔,潘光祖被感到不大妙,他强笑一声,道:“是么?何时何地?我倒不大记得!”
双眉一挑,段威阴阳怪气的道:“贵人多忘事么?不会吧?才只三四天前的事呀!况且,各位对这位主儿理该印象深刻,记忆鲜明才是,他与诸君的‘喜相逢’,可曾大大的热闹了一番呢?”
心中已响起警号,脑子里也逐渐凝成了形,但潘光祖仍然惊疑未定,色厉内在的叱道:“少给我绕弯了,说,你们搬来的靠山是谁?”
段威眯着眼道:“啧啧,别凶,姓潘的、三四天前,就在我们敝庄之外,是谁挑了列位的旗牌,扫落列位的颜面?
又将列位捣了个人仰马翻?”
顿了顿,他又接道:“是役也,阁下肩背挂彩,雷雄大见周身披红,我们顾子英老弟脸上增光,至今犹痕印宛然,四位贵府‘右角郎’两位弃耳各一,两位就地高卧,呵呵,这等的热烈场面,阁下一转头就忘了?”
呆在那里,潘光祖脸上的神色连连变化,却是越变越青,越变越白,脑门子上冷汗涔涔,宛若豆粒,一双眼也几乎发了直!
雷雄急惶的左盼右顾,又是惊恐,又是愤恨至极的咆哮:“娘的皮,我早就知道那厮和‘玉鼎山庄’必有牵连,果然不错,他们正是一路的货,老子们豁上了,好歹拼个死活!”
顾子英目光在大厅四周溜棱,虽是怔忡不安,却强持镇定:“姓段的可能是在虚张声势,胡说八道,想借此压制我们,我就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三爷,四爷,如果他们请得到如此高手,为何不早请?却端在这时方才抬出来攀附?何况至今未见有个影子,光听他红口白牙瞎扯一气,根本作不得准,我们不要上了他的当!”
连连点头,雷雄叫道:“不错,老顾说得也有道理,三哥,姓段的约莫是在唬我们!”
潘光祖却不如是想,他不相信段威的态度突然由软变硬由弱逞强,会没有一点依恃,他更怀疑,自己几个日前栽跟头的事对方是如何知晓的,而且还知晓得如此清楚,设若段威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话,未免太玄虚巧合得离谱了,此情此景之下,他绝不敢有雷雄和顾子英那样侥幸乐观的看法!
此时,段威笑吟吟的道:“事实胜于雄辩,真假与否,就在眼前便让列位自行斟酌吧!”
雷雄怒骂:“一副小人嘴脸!”
嘿嘿一笑,段威道:“你阁下张牙舞爪,形同饿狼,绝不会比我高明上哪里。”
踏前几步,雷雄厉吼:“我剐了你!”
屏风之后,宫笠的身影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出现!
“雷雄,如果我是你,我就不那做。”
不错,一点也不错,果然是那个人——那个四天前的“玉鼎山庄”门外不远处将他们杀了个灰头土脸,丢盔曳甲的人!
一刹间,潘光祖全身僵冷的挺立起来,眼珠子也直愣愣不会转了,雷雄的面孔扭曲,咬牙切齿,但却不住由齿缝中往里倒吸着冷气,顾子英更是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