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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三姨太的爹,常瑞青的确不怎么信任。倒不是因为这个人为了投靠自己出卖朋友,“出卖”女儿……而是因为他的成分!呃,虽然我们的常大军阀是极不赞成“讲成分”的,以为那是和纳粹种族主义差不多的东西!不过现在,他一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就是福建沙县头一号大地主的时候,就不由得想到了“成分论”了。
一个真正的大地主,能支持自己的土地改良政策吗?
更别说自己在土改的同时,还不会放松对福建农村的搜刮!或者说的明白一些,自己的政策就是要地主让利给农民,在减租的同时,他们还要承担原有的田赋和各项同土地挂钩的摊派……地主将是自己农村政策最大的受害者!这也是自己一掌握福建政权,就不遗余力打压福建当地士绅的最大原因!也是自己总是不敢信任潘玉成这个大地主的主要原因。
至于说让政府让利,免除农村的田赋和摊派,以此来交换地主支持减租政策的想法。在常瑞青真正了解到福建省的财政状况之后便完全打消了!
虽然当时从全国范围来说,田赋在整个财政收入中的比重不过三成上下,远远比不上关税、盐税和工商税。可是关、盐二税属于中央税,闽海关眼下更是被洋员所把持,所有收入在扣除庚子赔款那一份之后,就直接汇往北京政府财政部账面上了!至于盐税,福建这里压根就没有大型盐田,也就谈不上什么盐税了。
所以福建财政现在就是靠田赋、厘金、商业税,还有福建银元局在支撑着……而且这四大块的收入加在一块儿,也只能勉强应付福建军政当局的支出,这还是在田赋、厘金不被各县擅自截留挪用的情况下才能达到的。要是头脑一热。免了田赋和摊派,那福建的财政一年最少要亏空几百万之巨了!
如果真的出现那么大的亏空,常瑞青恐怕只能大幅裁兵了。只是在这个民国乱世里。如果没有了足够强大的军队,别说是统一中国了,就是要维持福建的地盘也是痴心妄想。
因此常瑞青也只能让福建的地主阶级来承担土地改革所有的成本了,这样一来。他和福建的地主们自然也就处在对立面了。当然这个对立的程度并不能和历史上的土地革命相比,毕竟咱们的常大革命家还是资产阶级革命家嘛!
不过现下,常大革命家和他的大地主老丈人,却正相对而笑,拿着酒杯子在推杯换盏。好不亲热的样子。
花厅里面除了他们翁婿俩,就只有潘小倩一个了。小丫头这个赤色革命者也是懵懵懂懂的,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赤色书籍,又被学校里面的赤色组织忽悠了一通,其实脑子混乱得很。这会儿在一边帮着温黄酒,一边竖着小耳朵在偷听大军阀和地主老爹的谈话,大概是想要及时向组织上报告吧?
不过席上那两位,可都没在意她这么点儿大的小丫头。潘玉成和常瑞青你一杯我一杯喝了总有七八杯酒了。再喝下去就该酩酊大醉了。才放下杯子。笑吟吟的看着常瑞青:“耀如,这几日我福州公馆的大门都快叫送礼走门子的本省士绅给挤破了,这些个人现在是真的知道你的厉害了,再也不敢和你为难了,这福建省往后可就是你的天下了。”
常瑞青也放下杯子,看着眼前这个老狐狸一样的老丈人。神色却是淡淡的,只是一笑:“这段时间的确是打压了他们一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福建省的地盘就那么一点。物力、财力也都有限,我的几万大军也要吃要喝的,所以就只能和这些士绅争利了。”
听着常瑞青好像在吐露真言,潘玉成又笑道:“耀如的意思老夫明白,你是有大志向的,福建一省只是你争雄天下的根基,其实福建的士绅们也有许多人愿意跟从的。”
常瑞青笑吟吟地点点头,却不置一词。潘玉成依然是满脸堆笑:“这福建省的税赋如果都能集中、控制起来,再算上银元局的收入,适当的再加征、摊派一些,养四个师的军队是没有问题的。有了这样的武力,不管是两广还是东南都可以席卷了。”说着他又深吸了口气,郑重地道:“耀如,其实福建地方上的财力还是可以再压榨一下的,地方上面的士绅都是能理解配合的!”
这个潘大财主什么意思?是在鼓动自己大肆搜刮地方去发动军阀混战吗?好一个福建名绅啊!常瑞青的心思飞快转动起来了,放下酒杯含笑看着潘玉成。现在福建是自己发动革命战争,统一全中国的根据地,而自己想要福建的贫下中农心甘情愿为自己当炮灰,必要的甜头是一定要给的,至少要让他们看到未来生活的希望嘛!
可是自己口袋里是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拿来收买人心的!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慷他人之慨了,用政权的力量迫使士绅地主们来让利了。可是那些士绅地主就一定会因为自己的统治而受损吗?
这个问题恐怕就不那么好回答了!就如潘玉成所言,那些所谓的福建士绅中,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跟随自己去争雄天下的!这样的从龙之功,又有谁不想得到呢?所以对那些能够跟随自己去打天下的士绅而言,自己的土改政策给他们带来的损失根本不能和革命胜利以后的收益相比!再说了,自己的土改政策不过是温和的改良,并不是那种激进的土地革命!
至于那些不愿意跟随自己的地主,这些人又要分成两种。一种是“沉默的大多数”,这些地主都是无权无势的,只是单纯的搞生产,搞经营罢了。他们对自己的土改政策必然是不满的,可是却不会真的因为少收了几斗租子就起来造反的。所以这些人的想法自己根本就不用考虑。而那些反对自己,又比较活跃的士绅,呵呵,经过这段时间的打击。他们可是元气大伤了,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地方武装和地方政权,还凭什么对抗自己?
看着潘玉成一脸讨好的笑容。常瑞青只是慢慢点头:“福建省的确是我争霸天下的基础!不过我想要最大限度的将福建的物力和民力发动起来!只有那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统一中国的使命!”
“督办!”潘玉成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地看着常瑞青。常瑞青淡淡一笑,接着往下说:“老爷子。你是小倩的父亲,和我不是外人,所以我心里面的一些想法也就不瞒着你了。老爷子,你说我打天下靠的是什么?”
潘玉成怔了下,回答道:“靠军队啊!”
常瑞青笑道:“军队由什么人组成的?还不是农民!中国是农业国。农民占人口的绝大多数,所以组成军队的基础就是农民!而我要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统一中国的目标,就必须要动员出福建农民的力量!老爷子,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
潘玉成只是愣愣看着常瑞青,沉吟着并不说话儿。
“……首先我要将农村控制在手中!控制农村是控制农民的前提。其次是要将农民组织起来,除了乡镇政府和耀如小学之外,我还要建立一个农会组织,要让全省的农户都参加进来!最后我还要让农民从我的统治中得到一些好处。特别是处于农村最低层的贫苦农民。因为我的士兵就是从他们中间来的。可是我要怎么让他们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呢?”
潘玉成轻轻问道:“你要怎么做?”
常瑞青微微一笑,吐出四个字:“减租减息!”
听了这四个字,潘玉成却是不动声色,他皱皱眉头:“地租高、利息重的确是让那些穷人苦不堪言。可是你如果强令地主减租减息,只怕他们会拒缴田赋啊!”
常瑞青靠在椅背上面,直视着潘玉成的眼睛。冷冷笑道:“所以我才要控制地方政权,瓦解地方武装。如果谁敢拒不执行减租减息,或是拒缴田赋。那就是和我常某人为难,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刚才还一团和气的翁婿两人,现在却神色严肃的互相瞧着对方。旁边的潘小倩,则是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那个帅帅的军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那个“减租减息”不是学校里的赤色组织一直宣传的农村政策么?怎么这个反动军阀也要搞这套了?莫非这个常大军阀实际上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反动?(常瑞青的帅是一种反动的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潘玉成一笑,一拍巴掌:“我看可行!耀如,要不这事儿就让我来替你谋划一番吧。”
常瑞青一怔:“你?”
潘玉成大笑道:“如果要说练兵打仗,开厂兴业,你身边比老夫能干的人不知凡几。但是说到农村和农民,不是老夫夸口,你身边绝没有比老夫还了解的。毕竟老夫家里面就是地主,从小接触的就是佃户,又担任沙县县长多年,可没少遇到佃租之间的官司。”
说着他沉沉一笑,望着常瑞青:“耀如,你的那个‘减租减息’准备怎么操作?租要怎么个减法?水田几成?旱地几成?耕牛又怎么个算法?如果田主退佃又怎么办?息又要怎么减?如果减了息富户不肯放贷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常瑞青不由得拧紧了眉毛。历史上中共的土改是怎么搞的他知道,那种玩法对整个社会生产的破坏太大,一旦那样搞了就只有无产阶级革命一条道走到黑了。而国民党在台湾那头的“和平土改”是怎么个改法,他却不怎么了解,而且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对农村的实际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潘玉成只是淡淡一笑:“这些问题老夫倒是有一点想法的。比如在实施减租减息之前,先要确立‘永佃权’,也就是不允许地主提出退佃,实际上在乡村,因为退佃闹出来的矛盾比田租高低还要多!在确立‘永佃权’的同时,还要对全省的土地进行一次调查登记,摸清楚具体情况,比如有多少是水田。有多少是旱地,又有多少是山里面的梯田,还有多少茶林、桑树林、果园。还要摸清楚不同地区、不同种类的田地具体的田租情况,这样才能制定出一个合理的减租方案,在减租的问题上可不能搞一刀切,要不然租水田的佃户就占了大便宜。租旱地的佃户没准就要吃大亏了……之后就是建立渔农会。”
“渔农会?”常瑞青轻轻重复了一下这个有些熟悉的名称。
潘玉成点点头,笑道:“福建临海,渔民的数量也非常多,我们不能只管农民不理渔民吧?而且这个渔农会的职责可不仅仅是把农民、渔民组织起来。”
“哦?”常瑞青应了一声,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渔农会的职责又是什么呢?”
潘玉成笑道:“耀如。你知道咱们的农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天灾**!”常瑞青脱口而道。
“不对,是种田亏本!”潘玉成轻轻叹了口气:“种田辛苦也就算了,可是一年辛辛苦苦忙活下来,最后非但不赚钱,还要贴本,那才是最凄惨的!其实种田的风险是很大的,不仅有天灾、**(指土匪、军阀),还有粮价波动。销售不畅之害!咱们渔农会在组织农民、渔民的同时。就应该帮助农民、渔民赚钱……我觉得渔农会应该具有经营的功能,要帮助农民、渔民销售他们的产品,向他们发放小额低息贷款,引进优质高产的农作物,推广先进的生产技术。甚至可以开办一些渔农产品的加工工厂帮助农渔民销售产品,据我所知在南洋的华侨巨商有不少人就是做这方面的生意发家的……”
翁婿两人越谈越是深入。从最开始的农村土地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