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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我们怎么办?不如快紧先回中都去,待这里的仗打完后再回来向他们购买‘轰天雷’。”齐自砺有点拿不定主意,真要打起仗来,自己这三十多个到此做生意的人,说不定会被此地的官府当成细作给抓去杀了。
“齐大人,现时我们是不可能离开的。没把‘轰天雷’买到就回去会被侯总管处罚不说,在这即将开战的时节,这里地官府肯不肯让我们这样走也还在未定之天。依属下看,我们还是在此安心地住下吧。”
手下的人这样劝说齐自砺。他们二十多个人,这些时日以来,在胶西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事无巨细都看得清楚通透,实在是羡慕这里生活地人。若非妻儿老小全都在中都,肯定有人会留下来不走。在这里做个自由自在的普通百姓田舍郎,或是做个自食其力的作坊工匠。怎么也比在中者看人脸色,受人叱骂,还须担心什么时候会有飞来横祸的小官、工头好得多。
与齐自砺不同的是,四个随他们一起到山东的蒙古人,对什么轰天雷不怎么看重,也把是否能离开这里当一回。他们另有自己的任务,他们到此地自是年九月地大战,要查出为何五千蒙古骑兵与数万督军,会被这只有一万多人的军队消灭掉。也想窥探出被俘的蒙古人现时还有多少,他们的情况如何,是否能想办法将其中某些重要地人物弄回去。
到了胶西县城后,蒙古人就天天四出游走,不是去安抚使衙门找人走门路,就是悄悄到各个苦力营去探头探脑地察看动静。只看这些蒙古人回来后的脸色表情,齐自砺知道他们白忙了这么久,没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现在是大宋的绍定四年,亦即金国的正大八年,因为蒙古大汗没有年号,按蒙古人地习惯说法。辛卯年(1231年)二月初六,齐自砺正坐在客栈的房里与几个手下一起喝着闷洒。来此两个多月了,虽然还是一事无成,却还是寻到有一件让他们和几个蒙古人高兴的事情来做,那就是这里的酒是他们从来没有喝过的好酒。
今天早上,图日勒也和他的三位同族兄弟在客栈大食堂内喝酒,两个多月来在胶西这个县城内走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打听到本族千户,也是族长纳牙阿吉的半点消息,但他们没有气馁,坚信这位勇敢善战、智计过人的族长兼千户一定还在人世,像他那样睿智且又身负本族兴衰地人,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他们今天还是要到南人的官府里去,虽然那些南人守卫不肯放他们进去所谓的衙门时在,但几个高中的蒙古人全都不肯放弃,还是希望能在那些守卫的南人嘴里,能够问出一些对他们有用的消息。
直到来这里之前,四个蒙古人都是凭直觉地认为,这些南人全是低贱得猪狗不如的下等民族。可是,到了这里以后,他们才发觉自己错了,所有蒙古人都一样的完全错了。他们见到的汉儿、南人,非但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低贱下等,反是自己这几个蒙古人在他们眼里成了番邦蛮夷化外之人。什么叫化外的番邦蛮夷,用汉人的话说就是不能自己养活自己,连吃喝都没法自给自足,缺衣少食了就只想到别人的地主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来满足生存需要的下等民族。更别提被汉人一天到晚挂在嘴上的没有自己的文字,又不识汉字,不会吟诗赋词诸般事务了。
图日勒想想也确是有点丧气,现在的蒙古已经有了自己的文字,但却是成吉因可汗未死前叫塔塔统阿用畏吾儿字母创行的蒙古文字。这个有了文字一说,也不过仅十余年之久罢了,那比得上已经使用了数千年的汉人文字呀。
伟大高贵的蒙古民族,也有图日勒认为值得自豪的东西,那就是蒙古大军在大可汗的率领下,一直以来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不过,这对图日勒现时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帮助,要想探听出族长纳牙阿吉,要想得到消息后想办法将他救回去,还是必须低声下气的去讨好汉儿、南人。在必要的时候,图日勒甚至准备向这里的汉儿、南人低下自己高中的头颅,不惜一切代价将族长赎回去。
喝过酒,吃饱了他们喜欢的手抓内,图日勒站起身,把双手朝皮袍外的光板擦了几下,使得本就又黑又亮的羊皮上更多了一些油渍。打了个酒嗝,仰头向空中吐出一口满是酒香的热气,一点也不在乎其他食客鄙视的目光。他舒服的拍拍肚子对三个族弟大声叫道:“好了,你们快点把嘴里的食物吞下,我们要走了。”
图日勒嚣张的气焰让也住这家客栈,到食堂中进食的几个人看不过眼,纷纷出言斥责。
“臭死人了,这几个蒙古鞑子怕是一生人从没洗过浴,身上的气味比没人管的猪还令人作呕,他们怎么好意思到这大庭广众来丢人现眼。”
“就是,蛮夷之人也不知羞耻,真是些猪狗不如的家伙。”
“这家的老板也不出面管管,这么臭的鞑子就叫他们在自己的房间内躲着好了,何必放出大堂来熏着别人,他自己不想做生意赚钱也罢了,可我们这些客人还要吃饭呢。”在图日勒走过的时候,有人捂着鼻子闪身避开,气呼呼地骂了几句。
不知是听不懂这几个人的南腔北调呢,还是图日勒他们四人的心胸开阔,四人只是笑了笑,大步朝店门走。
此时,向街的门口一暗,有人用蒙古话叫道:“这里有中都来此地做生意的蒙古人吗,烦请出来说话。”
“我们四个全是中都来做生意的蒙古人,”这是到此地后第一次由个人讲的蒙古话,让图日勒听来格外亲切,心里叫了声“长生天保佑”。当他看清站在客栈门前的五个人,都是身着这里特有的战袍,即时也用本族的语言回答并问道:“请问官长有何指教?”
为首的一人仔细看了图日勒一眼,对扑面而来的熏人臭味也觉得难以忍受,不禁心道:“怪不得那几位仁兄一听说我们是来寻蒙古鞑子的,他们脸上的表情会那样古怪,原来这些鞑子身上的臭味能把人呛死。”
几个人齐齐向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问:“你们中有人认得纳牙阿吉、术赤台儿、薛赤兀日这三个人么?”
“纳牙阿吉!”图日勒惊叫,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块有四五钱重的金子,抢上一步塞入那为首之人手中,急声问道:“天啊,你刚才是说到纳牙阿吉的名字吗?他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这个人?”
为首之人没想到图日勒的动作这么快,手上多了一物后方发现鞑子已经到了自己面前,那股臭味实是让他几欲将才吃下的东西呕出来。
卷九 第七章
再退出两步摇手阻止图日勒,那官长将手上的金子朝图日勒丢回,不怕得罪人地捂着口鼻,好心的劝说道:“哎呀,你这位蒙古来的老兄呐,且先站在原地听我说几句话。想必你们来到这里有好长时间了吧,怎么没人叫你们认认真真地洗几次浴,把身上的污垢、腥膻汗臭味道洗掉啊。自己舒服了不说,还不易因腌脏得病,并可大大方方地与人交往,不至遭人婉拒、远避。你们可知道,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有多熏人,身体稍差、少在外行走的嗅入怕会呕死呢。即使这种味道已经入骨没法全部洗光,最少也能稍淡点不会那么呛人吧。唉,看看你们这种又臭又脏的鬼样子,难怪来了数月也没人愿意和你们交往,连接近到五尺以内也不敢,至今一事无成了。”
“洗浴?!”图日勒接住金子后不由自主地自问了一声,然后立即就恍然:“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图日勒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也是蒙古人中极少数能听懂部分、会说一些汉话的人之一。到了此地后他和同伴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所到之处金银流水价抛撒出去,收了好处的南人、汉儿也只肯和自己说上几句话,然后就神色古怪地匆匆离开,叫都叫不住了。听到此人用蒙古话一说开这事,马上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处遭受白眼,人们一见他们几个人就远远躲开的原因了。
对于图日勒和他的族人,以至全体蒙古人来说”,洗浴”绝非汉人一般意义上的“洗浴”可比。“洗浴”,于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生活中,是件了不得、要花费很多人力和财物的大事。有些穷苦地蒙古人一生中,可能到死也不会进行哪怕一次“洗浴”。而驱口、牛羊多地富人。终其一生。最多也剩会进行三次正式的“洗浴”:出生后选出适当的时间“洗浴”一次,娶妻前“洗浴“一次,死了之后再由亲人为其“洗浴”一次。
故老相传下来的规矩,要进行“洗浴”之仪,除了已死的人外,必须满足几项条件。所谓的“条件”就是要进行“洗浴”的人。先得由亲族们相伴去朝祭翁衮(敖包)。献上祭品并给翁衮磕头,然后找到水量充足地水源,在萨满祭过祖先、天地、鬼神后方能进行“洗浴”地仪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不分时间,不须任何花费。只要有大量的水就能进行,只是为了清洁身体而清洗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洗浴。不过,好像不止蒙古人,几乎整个北方偏远地区的大部分民族都一样,似乎对清洗自己地身体,包括清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怎么看重,这可能是由于缺少水源地关系罢。有人认为这事很麻烦,能免就尽量地免了吧。何况,就是有人想将自己或是衣服洗干净,对于逐水草而居,以肉为主食的游牧民族来说。也不大可能办得到。一是以肉为主食的人们全身上下那无处不在的油腻,任何人都没法将其洗掉,还不如让那些油渍泥垢结厚了,再一块块地剥下来得方便;其二,则想找到有足够分量能让人清洗的水源也不容易,有时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地方,水的数量少了,也须得让人、畜先行饮用,然后才能关顾其他。
也有人——特别是高贵自负的是蒙古人——认为,自己身上的油渍、油垢不被视为腌脏,而是生活丰足与财富的象征。人们吃喝完后都自觉不自觉地将手上沾到地油往衣砲上擦,使自己的砲子上多些油,唯恐这样的油渍油垢少了让人看不起,哪里还会想到把这些可以代表身份地位的东西从身上去掉呢。在人们的眼里看来,只有低贱的牧奴,或者是奴才的牧奴,他们的砲子上才会因为得不到主人赐与的肉食而没有油垢。
“这位官长,可是……我们……”图日勒想对这位会说蒙古话,让人感到很亲切的官长说明自己的苦衷,但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可以将自己的意思向这位官长表达清楚,使他能了解自己的实际问题。
官长道:“蒙古老兄,本来我们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能告诉你纳牙阿吉、术赤台儿、薛赤兀日这三个人和你们那一千多被俘的蒙古族人下落……”
图日勒“啊”了一声,刚才他第一次听到纳牙阿吉的名字时,心里还不敢肯定族长是否活在这世上,此刻再听到“下落”两个字,便知道族长没有死。这个从对方话里得出来的结论,对于图日勒和他所在的忙忽惕部族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心急得到族长确实消息的图日勒,顾不得临行前族中长老交代对人要有礼貌的吩咐,实际上他一直以来都和所有的蒙古人一样,认为没必要对自己蒙古以外的任何人讲究什么礼貌,更不用说是对生性懦弱的汉儿、南人了。如果不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又有求于人的话,他一向是连正眼也懒得看打了败仗的外族人。此刻,忘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