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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王薄率军攻下平昌之后,就无法再进一步,在他前方,高怀义已经率领大军挡住了他的去路,让其无法更近一步。
说是大军,其实只有一万余人,其中,正规军只有两千余人,其余的都是乡兵,以及那些宗族世家供奉出来的民壮,抵抗流贼,那些宗族世家不会有暗藏实力的打算,毕竟,他们知道,一旦被流贼入境,事情就会大不妙,纵然可以躲在坞堡之内保住性命,然而,地里的粮食呢?眼看不多久就可以收夏粮了,难道拱手送贼?
王薄的大军进展不顺,孙宣雅率领的数万贼众也遇见了大麻烦,他们不要说攻下乐寿,就连弓高城也不曾见到,在永济渠东岸,他们就遇见了高畅军的阻击,不得寸进。
在这三路大军中,唯有于弄仁和 公顺那一路进展顺利。
长芦城在运河西岸,然而在东岸有一个卫所,李靖的五百士卒就在东岸的卫所中,现在已经被 公顺和于弄仁的五千大军团团围住了。
不过,由于李靖防守得法,纵然刘兰成诡计多端,一时之间也无法攻下卫所,要不是李靖那五百士卒中只有一百善战的老兵,于弄仁和 公顺部还不见得能将他围困在卫所之中。
在运河西岸的长芦城中,是高畅北征大军的后勤中转站,那里有大量的粮食辎重,只有一千多民壮,对 公顺等人来说,是一块诱人的肥肉,可惜,他们必须彻底击溃东岸卫所的李靖军,方才能渡过河去。
围攻卫所已经数天之久了,他们却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
嗯!准确地说,他们还是有一定进展的,毕竟,从清河,平原等地沿永济渠往北的后勤通道被他们截断了,现在,高畅北征大军的粮草全靠陆路的河间郡供应,目前的情况对正在幽州城下鏖战的高畅军大为不妙啊!
第九十九章 幽州来使温彦博
月十七日,申时末。
幽州城南十里,高畅北征军中军大帐。
金黄的夕照从大帐左侧开着的小窗照射过来,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身着一身青色的儒衫,头戴褐色高冠,长髯三缕,面白如玉,一条黑巾蒙在那人眼上,令其无法视物,在他身后有一身着甲冑,头戴铁盔的卫士,同样有一黑巾蒙在他眼上。
两个持刀披甲的护卫站立在那两人身侧,一左一右看护着两人。
高畅高坐堂上,身下是一张雕花木椅,有扶手,靠背,椅面上铺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老虎皮,此椅出自高畅的创意,由百工坊的木匠作坊制作而成,颇得那些高门大户喜爱,据说,就连长安太极殿上的龙椅也是如此样式,不再是往日的软榻模样。
冷冷地注视着那个昂然而立的儒生,半晌,高畅说话了。
“将黑巾取下吧!”
两个亲卫得令,上前一步,将那两人的蒙眼黑巾取了下来,让两人重见光明。
那儒生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帐内的光线,目光落在高畅身上,全无一点谦恭,看上去甚为无礼,他微微摇了摇头,朗声笑道。
“夏王如此,不是待客之道啊!”
高畅冷冷一笑,没有就此做什么辩驳,之所以蒙上这两人的双眼,无非是不想这两个幽州来的使者瞧见本方的虚实,这样做无可厚非,无非解释。
“尔乃何人?”
高畅的声音极其清冷,在那人听来,就像从极远的北地传来一般,夹杂着大量的寒气扑面而来,令他的脸颊不由为之一僵。
那人经常陪在罗艺身边,对沙场上的杀气也并不陌生,一般的肃杀之气,并不能使他心神有半点撼动,然而,面对容貌颇为英俊的高畅,一丝惊栗却从心间不请自来,原本保持的指点江山的狂生做派顿时无从施展。
面对那道冷冽的目光,他忍不住低下了头。
“在下并州温彦博,幽州行军司马,特奉主公之命前来!”
说到这里,温彦博方醒觉自己的姿态有些示弱,忙抬起头,平视高畅,提高了声音。
“夏王率领大军来此,无故犯我幽州之境,令我子民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此乃大不义之举!还请夏王悬崖勒马,罢兵回冀,两下重归于好。
就在温彦博慷慨陈词之际,高畅很没有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罗艺叫你带来的都是这些陈词滥调,温司马就无须多言了!但请回去,无谓浪费时间!”
高畅如此无礼,温彦博只觉气血上涌,一张脸通红一片,藏在一双大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许久,他方才控制住,不致行为失当。
温彦博,字大临,生于北周建德二年(573),现年四十五岁。
他出生于书香之家。父亲温君悠曾任北齐文林馆学士、隋泗州司马,他的哥哥温大雅,弟弟温大有和他一般,都是天资聪颖,博览群书之辈,少年时,三兄弟就已显出了不凡,他父亲的好友薛道衡、李刚就断言三兄弟“皆卿相才”。
开皇末年,“通书记,警悟而辨”的温彦博通过对策及第,被授为文林郎,直内史省,与那时还在朝堂之上的高畅的祖父高颖公有过几面之缘,若不是知道高畅真是高颖的孙子,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粗鲁无礼的家伙真是学识渊博的谦恭君子高颖公的后代,两者之间完全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像温彦博这样出身世家的士子,无论在哪里都会得到别人的尊重,只要心中稍微有点雄心壮志的家伙都不会怠慢他,却不想他在高畅这里却吃了个鳖,要不是事前知道高畅不是只要是士子儒生就杀掉的
温彦博还真担心自己是否能够出这个营门。
自己还是托大了啊!
本来,这次使者人选本来令有其人,他却向罗艺毛遂自荐,不顾罗艺的劝阻,自告奋勇来担任这个使者,原以为以自己的名声,会获得很好的待遇,不想还未进高畅的大营,就被人蒙上了眼睛,见到高畅后,又遇见如此无礼的对待,说起来,还真是咎由自取啊!
“夏王!温某来此,带来主公书信一封,还请夏王过目!”
温彦博忍住心中的不满,朝高畅作了个揖,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交给一侧的亲卫,给高畅递了上去。
高畅接过书信,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一直以为这些世家子弟的名声,不过是世家们的互相吹捧而已!说白了点,就是彼此捧彼此的臭脚,大多数的大才其实名不副实。
瞧了一阵之后,高畅的目光才落在书信上。
那道冷冽的目光离开之后,温彦博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甘冒奇险前来高畅大营,有自己的原因,主要是想了解高畅这个人,希望能获得一个直观的印象,他这样做不止是为了现在的主公罗艺,还为了未来的那个主子。
温彦博的两个兄弟温大雅和温大有现在都在李唐那边效力,两人都深得李渊信任,共同执掌军中机密,他和这两人一直多有联系。
李唐占据关中之后,他的那两个兄弟就派出使者以唐公李渊的名义通过他来和罗艺接触,他则负责在一边旁敲侧击,常常对罗艺进言,幽州苦寒之地,虽有精兵,自保有余,进取不足,现唐公问鼎关中,隐有王者之气,何不归附?
罗艺听从其言,认为他说得很对,于是和李唐越走越近,暗中向李渊传达了臣服之意,只是因为时机的关系,并未打上李唐的旗号而已!实际上,罗艺的幽州军此时已经成为了李唐在关东一颗必不可少的棋子。
这就是罗艺甘冒奇险,先一步进犯河间,破坏夏国春耕,使得高畅不得不在春耕之际出兵攻伐幽州的真实原因。
宇文化及以金珠美女,权位官职诱惑罗艺南攻,这只是表面的原因。
罗艺虽然早已叛隋,也是为了生存而已,对宇文化及这个杀主自立的家伙,罗艺打心眼里瞧不起,杨广驾崩的消息传来时,罗艺也曾落泪,毕竟,他并非世家大族出身,也不是将门传人,之所以能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杨广也有知遇之恩啊!
所以,他只是和宇文世家表面上虚以尾蛇,结为同盟,共同对付高畅,暗地里却已投靠了关中李唐。
“三日之后,决一死战?”
高畅冷哼了一声,手中的信件缓缓飘落,他冷冷地注视着温彦博。
“很好!请汝回去转告贵主,就说我高畅应他所请,三日之后,与他决一死战!到时,且看他幽州军的刀剑锋利?还是我冀州军的长槊厉害?”
说罢,不等温彦博回话,高畅命令手下重新将黑巾蒙在他和副使的脸上,然后,架出帐去,驱赶出营。
决一死战?
这正和高畅之意!
然而,罗艺不是愚蠢之辈,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有利吗?到现在,经历无数次小规模搏杀之后,大军的前营依然无法在靠近敌方大营的地方建立起来,罗艺的幽州军只需要防守即可,为何要孤注一掷与本方决战呢?
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
高畅背靠着椅子靠背,手指在扶手上囊囊地敲打,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章 风萧萧
照悬在西边的天际,宛如一个安静的小小红桔,天地动着一层薄薄的红光,风景分外妖艳。
风从西边而来,越过赤色的桑干河水,越过被大火焚烧过的原野,越过高低起伏的小山峦,越过营帐前连绵的木棚栏,越过火红色带着流苏的旌旗,打在高畅的脸上,他徐徐向前走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风中,他似乎嗅到了塞外的广漠和苍凉。
高畅在营寨中穿行,身上没有披戴象征他身份的那套华丽的亮银色盔甲,一套普通的校尉军袍披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后,两个亲卫也只穿戴着普通的士卒皮甲。
在行军时,每隔一段时间,高畅总会像现在这样微服出巡,在各个营寨中穿行,了解普通士卒的心声,以便对自己的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有一个直观的印象。
其实,很多时候这样做只是满足他的某种趣味而已!他不喜欢老是像一个泥塑的神像一样高高在上,他不喜欢困在自己制造的那个无形的囚牢里!
把幽州来使温彦博送走之后,高畅一个人待在大帐内,苦想了许久,也找不出罗艺为何要决战的理由,就算他把自己放在罗艺的角度上,也找不到为何这样做的原因。
当初,高畅要想攻打城墙高大,各种防护措施严密的蓟县,就必须先攻破城下与城池呈犄角之势地幽州军大营。
幽州军大营并非临时安下的营寨。它本是幽州军的本部大营,那营寨已经修建有好几年了,在高畅军未曾抵挡城下时,又经过了一番加固,在大营前,遍布壕沟,拒马,鹿。土墙等障碍,仅有几条通道能够容忍军队出入,要想强行攻打这个营寨,困难处和攻打蓟县这样的军事要塞,或东都这样的大城没有什么两样。
高畅的北征大军共有四万余人,其中有一万人乃是辎重兵。虽然说他们并非完全上不得战场,不过,在这一万人中,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匠户出身,他们主要负责修补武器甲冑,修建攻城或防守器械等大军必不可少的事务,故而,高畅也舍不得将这些技术人才消耗在战场之上。
所以,他真正能用来战斗的军士只有三万余人,其中。还有一万多整肃不久地各系将领的部队,这些部队的士气如何还未可知。真正的战力更是一个未知数。
要想凭借这三万人攻打由一万人防守得极其严密的敌军大营,就算高畅军有着比这时代更为先进的攻城器械。也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恐怕攻破幽州大营之后,这三万士卒活着的也不多,到时也没有力气去攻打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