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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等她奇问,又接着道:“明日是在城外执法,城内又把守森严,你说他会在哪里?”
*****
是夜,高桥长街的尽头只立了一人,羽白的背影融在沉沉的黑夜里,除了风曳动的衣裳,半丝动静也没有。
不远的楼头上忽然翻下一人,黑夜里着着黑衣,快步踏夜而前,背身立着的那人却仍似没有闻到这动静,依旧站在那摇晃的灯笼下边,背影沉静。
黑衣人行到跟前,忽一步拜倒,举刀报道:“禀主子,事情都妥了。”
顾临予并未回头,只稍稍将视线移远了些,瞧见对街巷子口的一排疏柳,淡道:“人都齐了?”
“齐了。”
“那便回去吧。”顾临予只凝着远处那排垂柳民舍,简单却又动人,像一些天真到可笑的梦想。
“主子何日回……”
“回去吧。”顾临予打断他,语气仍旧淡淡的,不过换上了无半点回旋余地的口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冬日里的空气最好,足够冷,足够让人清醒。
明日,在一些东西或要成定局之前,他想再看一看自己许多年都未碰过的真心。
烛灯,客栈,卫灼然坐在长凳上又合上了一张信笺。
“还是没有消息?”她面色焦紧,黄晕晕的光在她脸上跳得局促不安。
卫灼然微微叹口气,伸手叠在她的手背上:“你不要着急……”
他的话还未落完全,苏锦凉就抽手腾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跑,卫灼然亦起身快步赶了上去。
“我不急……不急……”苏锦凉匆忙回头跟他解释,脚上却是不停步子,“我只是想着你的人找也是找,我也是找,多一个人总是要快些。”
她匆匆忙地往每一个亮着光的小店里看,绣花小鞋脚不着地地点,湿了一层鞋尖。
他心里不免有一层低黯,随在她身后,轻声道了句:“你这样心念着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劫囚不是件轻巧的事,你明知道他和她……这又是何苦。”
苏锦凉停□转过头看他,认真道:“卫灼然,就算没有这事,我也定是要来的,危楼姐姐待我很好……”她说着轻低下头去,浅道,“她是个好人……”
空气里忽而满是涩意,他怕她这样想着是要再难过,忙岔话轻环着她:“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会让你们有事便会做到的。”他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很快又舒开,“你若担心他得紧,我就同你一起去寻吧,多个人总是要快些。”
苏锦凉悄无声息礼拒地推开他,笑着扬起头:“好,走。”
他们走了许多条巷子,每一处点灯的房子,每一弄漆黑的角落,她都要里外三层地望上好几遍。
卫灼然安慰她的她都知道,都懂:他是个稳重有分寸的人,没把握的事一定不会去做,断然是不会只身涉险,将自己逼入穷途困境的。
可,她还是没来由地要惦念着他,要为他寝食难安。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他走的是康庄大道,你仍要担心那路上是否会冷不丁地盘出一峭荆棘。
杳无音信地从亥时奔走到了子夜,要在偌大的长安城外找到一个人简直就如同大海捞针,苏锦凉心急如焚,甚至进了几家赌坊,大冬天都有人打着赤膊热火朝天地掷骰子。
卫灼然领着她从那些杂乱的人里出来,大街上冷飕飕的,他很想抱抱她,替她暖暖手,暖暖身子,她很怕冷。
可她就像一阵风,眨眼又提腿向前去了。
行色匆匆间,苏锦凉被迎面来的一个醉汉撞倒,手里的酒坛泼了她一身。
她顾不得这么多,随手抹了抹又要向前走,酒?
酒!她忽然顿住了,片刻,返身快步向那醉汉扶起他:“你知不知道楼上楼在哪?!”
冬夜,一阵风可以畅游无阻地扫荡到很远。
她拉住他在夜里飞快地跑了起来:“卫灼然,带我去西郊!”
那时是在江研,河里有莲花灯,天上有七彩烟花,他强令她喝了一碗姜汤,她有些不满足,吵嚷着说要去喝酒。说今日开心,来个一醉方休。
他淡笑着不说话,只牵着她的手沿着河堤慢慢往回走。
杨柳摆得很轻很轻,四处闹声迭起,他们却像是在走一条很安静的路。
“等去了长安,我带你去楼上楼……那是在长安城郊,是我爹认识我娘的地方。”
“啪。”天上亮了朵烟花,好大好大。
“我爹同我娘喝了一坛百日醉,他们就爱上了……那是坛好酒,叫人生生醉了百日,百日过后,他们就谁也离不开谁。”
“恩,是坛好酒……那我们也去喝,唔……不对,等我开心的时候再去,恩……我开心的时候,才会醉。”
她在夜里飞跑,鞋子都像要飘起来。
她相信他在那里,他一定在。
他有一坛百日醉,等着她来,她开心的时候,便会去找他。
然后他们醉了,就再也没分开。
红辣辣的一串灯笼,映亮了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楼上楼。
卫灼然摇着扇子仰头在下边绕了一圈,苏锦凉小立在旁,微微有些发愣。
她跌踉踉地至栏边,扶着站稳:怎么会不在,怎么会。
她失神地扫过镜湖,目光越过平澜的水面照到对面的一行疏柳,一排民舍,还有……还有!
脚下生了风,她飞快地踏过高桥,朝他跑过去。
卫灼然随至巷尾,又向前了两步,他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停住了。
垂柳下,他的手里提了一坛酒,衣衫是羽白色,地上是封泥好看的大红色,看着就觉得开心。
她飞快地跑至他身后,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却突然停住了,呼吸也不敢大有地,轻轻接近他。
夜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送来了她的味道,百日醉是好酒,他终于听见了他久违的真心。
顾临予回过头来的时候,的的确还是楞了一下,他的呼吸忽然就有些凝重,心跳也有点快。
像是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面对她,他又匆匆背回身去。
苏锦凉急了,连忙上前了几步劝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夜的狼狈。
“你不要急,危楼姐姐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来帮你,明日……”
她在喋喋不休地念,他觉得脑子里很乱很乱。
夜风承载不住沉默的力量。
他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她,另一只手直直地将坛子骤抛进了湖里。
“咚。”
卫灼然脚下猛然迈出两步,只两步,就又停下了,一同停下的还有手中的扇子,顿在刚要摇起来的当口。
他完完全全陷落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顾临予将她抱得紧紧的,柳条拼命地舞,因刚才受了他抛坛的力道。
湖面上的水波还未静,她的话也还没停,一直在他耳边念着,叫他不要担心云云,众人齐心可断金,一定不会有事之类之类。
“锦凉!”他呼吸急促,出声打断她。
夜里长风,周遭所有都萦着催醉的味道,厚厚的一层,是下过雨的潮湿。
他将她抱得紧紧的,是前所未有过的紧,好像,好像稍稍松一点,就会将她失去了。
他竟然紧张得,连嘴唇都在颤抖。
他紧皱着眉,极力地想对她说什么,努力地,想要将什么告诉她知道。
他在心中激荡了好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顾临予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急紧、深切,用尽所有力气唤了她一声“锦凉”。
作者有话要说:呼,太久没写,有些找不到感觉,上一章写得很糟糕,落落知道。。
在努力把状态找回来,一点一点地好。。
谢谢大家体谅了。。
无力的我又通宵达旦了…………
74
74、68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 。。。
下了几日雨,总算是出了晴阳。
大晴天,是刽子手最喜欢的天气,阳气重,能将自己手上的经手命债洗薄些。
卫灼然立在书房的窗下,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有出门。
苏锦凉知他权势通达,昨夜央着他定要替他们想想法子,护他们周全,她想着,这在现代不过就是官官相护,是挺常有的事,况且他的官还比他们的都大。
卫灼然几乎是没有思索地就答应她了,她开口的事,不论是什么,他总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他嘱咐她说:你只消照顾好自己的周全,别的都有我,这次监斩布军恐会有些严密,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动手……杜危楼是前朝之人,将她斩首之事弄得如斯浩大,恐也是望引来她的同羽好一并制服,届时一定变数颇多,你定要小心。
室内袅袅盘起一绕烟线,卫灼然负手蹙眉,暗忖着独孤肃这老狐狸究竟想干什么?这次锁城怕也只是他拿六殿下失踪之事打个幌子,妄自为之。
锁城便锁了,哪有不让人进城的道理。
卫灼然心头满是烦闷,端起桌上的龙井大饮了一口。
原本搁上谁他自信都有脸面能和对方要个人下来,可这回是碰上了独孤肃!
前些日子才退了独孤宛菡的亲,这边他退亲的信文已经递了,那边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独孤肃疼女儿是出了名的,逢上了这事定不会给他好过。
况且,况且现在还牵连到了苏锦凉,卫灼然不安地握紧了扇柄,以他和苏锦凉的那段风月传说,想是不用眼线,独孤肃也知道她是谁了。
卫灼然在窗下反复踱步,焦虑得修眉不展,忽而他猛的一拳重重砸在桌上,上好的青瓷溅起星水点点,黑桃木桌上深黯了一小块。
照晚端着盏燕窝进屋,瞧见自家公子出门数月,这一回来就摆着张如此坐立不安的脸,她不由不屑嗤道:“你果真还是别回来的好,也省了我们平日在家惦着你的心。”
她将燕窝有些用力地摆在他跟前,抖开帕子将桌上的水渍拭了,讽道:“难道真是像外边那些瞎眼睛传的,被烟花女子迷上了,作不得回来了?”
“你瞎说什么!快过来帮我研墨。”卫灼然拂了衣摆端坐下来,展纸执笔一路而下,他边书边偏头嘱咐照晚,“一会你拿着信吩咐下去,说是八百里加急。”
“什么事这么着紧?”照晚意识到此事非同一般玩笑,不由正了色,双手在裙布上抹干,看着卫灼然飞快地将那信提笔写就。
素白的信封,是他漂亮的行楷,写着:青阳炎亲启。
卫灼然掷了笔,快而郑重地将信递到她的手上:“记住,你要亲自吩咐下去。”
卫府里有许多的合欢树,高大又茂密,树影疏疏影影地投在他的窗上。
今日之事,他若露面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万不能亲去,但如若她有事,就算来人是天王老子,他也不会让她涉险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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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烈阳高悬,一点一点向着正午爬过去。
顾临予拉着苏锦凉匿在人群里,他抿着单薄的唇,望向台上那人,俊眉紧蹙,不发一语。
那就是独孤大将军独孤肃,着着宽大的武官玄色麾袍,正悠散地靠在黑木太师椅上,未带礼冠,只束一发髻,随意而不失庄重。
他高坐于台上,浑身散着一股常年浸淫沙场之中的威严与沧桑。脸面棱角线条分明,身形坚毅挺拔,还只是远远地,就凭空漫上来一股压迫感。但若是仔细地瞧,还能瞧见他脸上有少许如刀镌般的皱纹,鹰般犀利的双目在台下人群里随意扫拣。
苏锦凉轻轻拉了拉顾临予示意他敛去些锋芒,她怕他那样毫无顾忌地锐视会引起台上那只鹰的注意。
片刻,人群里忽然来了一阵骚动,苏锦凉顺着人头涌动的方向望去,见着囚车缓缓地推了过来。
再看清的那一瞬,她的心像是突然被丢进了冰窖,视着囚车里的人再动弹不得,那是杜危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