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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说的是,今后,他不要再是这些白杨或是桦树,他应当是孤儿院里那棵大大的老榕树,或者,是江研清风细雨里的那棵白榆,枝繁叶茂,可以收获许多的温暖。
如果他嫌这些都不够神气,那么木棉也可以,梧桐也可以,至少有温柔的叶可以触碰,有缠绵的根可以流连。
有那么多的温暖,都可以让我分给你。
还是,就让你作一株白玉兰,不是白玉台上的,千年盛放,千年孤独。你只是普通路边的普通一棵,安静地开,而我在你身边,亦是普通的开放。
你看得到的风景,都有我陪你。
“二猛子,你说老大到底是稀罕不稀罕咱们这宝贝?”大虎望着苏锦凉未留只言片语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小结巴,你说老大心中惦着的究竟是楼里那个俊公子还是今日新添的那个俊哑巴?”二猛子一向精明的脑瓜今日也有些转不灵光,敲着长指扣自己就快秃完全的脑门。
“唔……唔……”小结巴咬牙切齿地憋了好久,奶奶的,自己怎么就生成了个结巴?!
“呼啦”,她的衣襟被黄刺梅狠狠拽掉了一大截,她顾不上,步子愈来愈快地往前跑。
她按捺不住啊,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现在就要说,一刻也等不得。
顾临予,我这人就是死心眼,那根红木簪丢了,我就永远也不想再有第二根,不过你今天说的也对,丢了便丢了,不是还有一大把?恩,我改改,你也改改,我不死磕着这一根,日后你天天替我梳头,再丑的我也戴。
她脚下跑得飞快,透过摇晃的树影,隐约能看见前边浮着一层微光的羽白。
有许多话,今日不想再藏着掖着,不再拐弯抹角,清清楚楚地让你知道,那么你也是一样,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回答。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现在才想要放下好像有点难,那么你就顺水推舟地跟我走好了。
以后我不这么无赖,你也不要这么闷骚,我们继续游手好闲着,没钱抢钱,没房就跟地上干躺着,没有车,我们就自己走着去丈量每一寸山河。
其实我知道你也是想的,一定是的,对不对?那我们今日就来把话都说明白,你有什么心意都让我知道,我们,一步错过都不要有。
你不是担心会连累我?现在我们有了这件宝贝就什么都不怕了,我把它送给你,你跟我走,你说好不好?
“顾临予!”她隔了老远就亟不可待地叫他,林间月下,他转过身来,朗月照亮一身的清辉,他的笑容清舒又柔暖,美好得不真实。
她三步并两步地跑到跟前,俯□上气不接下气,粗喘着摆手示意:“让我……缓缓,一会……和你说……”
“怎么跑这么快?”他笑着摸摸她的头,眼眸里都是跳动的光芒,“话说成这样,我还以为来的是小结巴。”
月照当空,松鼠抱着果子躲在丛丫后边闪亮着眼睛偷看。
“以后一个人在外,不要再点杏仁了。”
“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
“其实漠北孤烟,秦中山岳,天下之大,美景不是只江南一处……若你想去,都可一道看看。”
“今后若是一直都很好……就一起走。”
“顾临予,这个送你!然后你先听我说了你再说!”苏锦凉站直身子将锦盒双手奉上,笑盈盈却语气笃定,不容争辩地看着他。
顾临予挑眉淡笑:“是不是收了礼我就要斟酌着答你话了?”他一手来接,一手将先前执着的东西收进衣襟里。
“那是什么?”苏锦凉瞧见他手中极力藏掩的那抹绯红,好奇出声。
“良辰,美景,佳期。”…… “我写的那句话你很熟。”
“恩?”
“但愿人长久。”
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脑中是被轰过一样,空白盲目地往前跑。满林的鸟雀都吵嚷着齐飞起来,撼动整林桦树。
“哗啦啦”“哗啦啦”。
她跑出好远,才勉强俯在一株白桦上大口地喘气,觉得树太灼人,又倏地松了手,低就抓住黄刺梅粗粝的手臂。
她还是狼狈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能见到高天上黑压压飞起的惊鸟,把月亮都给遮蔽。
传说一点也没错,这南阳帝珠果真是好宝贝,他说那南阳帝珠啊,要比一千颗夜明珠还要明亮,没有鸟雀可以忍受它的光芒,所以他们得飞得很高很高,飞到月亮上去,才能够躲避那刺人的亮。
她喘着粗气,却怎样也平复不下来,努力地压制下去,片刻,胸腔又是剧烈的起伏。
双手抬起来,感觉不到刺痛也嗅不到甜腥,漏下的月光照得手中隐隐约约,是粗粝的树皮与妍丽的血红。
“那是……”苏锦凉看见他手中那抹绯红,心中好像被应证了什么,满腔喜悦都突作散了,只能听见自己心脏一下一下沉空的跳动。
“没什么……”他仍旧淡笑着伸手来接,笑容看不出一点瑕疵,岔话道,“你送的这是什么?”
“原来……是你……和危楼姐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话问出口的,只觉得那粗低的声音不是自己的,缓重的心跳也不是自己的。
原本不甚牢固的薄纸终被冷风捅破,顾临予忽双眉紧蹙,长指生生凝亘在鹅黄的锦盒上,猝然打断她,眼神凌厉,声音冰冷:“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脑子里全是翻了天的浆糊,滚烫滚烫,仅有的一个念头,是还好没将那些话说出口,还好没有那样毫无一点颜面地自取其辱。
跨过这一丛连翘,前边就是篱笆院落,就可以回去掩盖住所有的狼狈。
可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握紧这丛粗粝的黄刺梅,半步也向不了前。
你可知道同心结?同心结同心绾,生则同裘,死则同穴。
你可知道,两个人若是同心却不在一处,不妨可以把一颗心绞成两半,女子将红穗系在腕上,时时看见时时记起,男子便能将那一段长情揣在怀里,这样生生世世都会在心上。
你会不会兴许还知道,这一段同心里若不凑巧还站了另一个人,那么该将她摆在哪里?
哪里会有她一丁点的位置。
她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两滴,很快又被反手抹掉。
有什么好哭,连一点点哭的资本都没有,没有被欺骗亦没有被辜负,那惺惺相惜的两颗心紧得没有一点罅隙,是她自己要硬热着心肠来淌这一路浑水。
原来他不是薄情,不是寡淡,心上一直都住了一个那么美那么好的人。
她忽然反手将头上那根簪子拔了下来,狠狠砸进地里,还嫌不够,又使劲在泥上反复碾踏,最后终于,松手软倒在那丛黄刺梅上。
他替她绾好的发披散下来,垂至没有一点香气的泥上,她空洞着眼睛痴痴地望天,月亮好大好圆。
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
清辉半缕,影影绰绰地笼下来,顾临予躬身将急促滚落的明珠拣起,眉目里只得窥见一点冰冷,看不出半点表情。
他很少,会笑得像今日这样,撇去一身清敛,温暖无寒。可这样的笑容也只有一会,此刻就又谢了。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颗润珠举起来,举过头顶,静静地视着。
明光映亮他静好无双的脸,柔和了颚下所有凛冽的弧度,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忽略掉他所有的残忍。
深潭一般的双目,潮湿冰凉,没有一点温度,就这样静静地仰头看。
月又圆又亮,南阳帝珠也又圆又亮,它比月亮还要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三个土匪的事情在上一卷就要写的,群众们纷纷表示等不及要顾哥出场,于是我就略过了,所以搁着显得有些乱,恩……我琢磨着改改。
下面,我正式地来谢罪,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这么久没有更新,要杀要剐真的随你们了。
落落是碰上了考试周再碰上了生病再辗转着放假回家,所以延到了这个时候,从今天起正式进入暑假档,更新什么的都正常,绝对绝对不会像这次一样了……
360度的大鞠躬,我包含着热泪拜谢大家的谅解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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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67 此恨不关风与月(二) 。。。
雨下了整夜,滂沱大雨到了二日黄昏才有转小些的迹象,苏锦凉就一直躺在榻上,连个身也没有翻。
梦里一直睡不安稳,总有人来敲门,声音像是卫灼然的,一会又是于夏之的,偶尔有几次宇文沂煊的大嗓门差一点就要把她闹醒来。
可是梦魇太沉,压得她胸口重重的,怎么也挣不开,一会是杜危楼瞧见了碧落笙的失态模样,再眨眼,就是顾临予静伫在软玉楼前,紧锁长眉不展。
迷迷蒙蒙间,苏锦凉甚至还做了一出春梦,是她和他,在袅云顶他的房里。黑木的床,铺上一层柔絮,滚烫的身躯紧紧环抱在一起抵死缠绵,她面无表情地站在桌边,连一个要将他们分开的念头都没有。
她在噩梦里醒过来,空洞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蛛网,忽然想起大家以前真心话大冒险玩疯了的时候,她竟然问过在座还有没有处男这样的问题。
她究竟要自取其辱到什么样的份上。
苏锦凉起了身,慢腾腾走去窗边,纸糊窗户,轻轻一推便“呼啦”全开了,冷风猛地荡灌进来,还夹了一层薄雨,她一下子打不开眼睛。
冬雨绵绵的天气很讨厌,连雨里也要带一股酸涩的味道,苏锦凉这样想着去揉眼睛,越揉越用力,最后直至把眼泪都给揉了出来,眼睛里还是涩涩的。
自己好可笑,哪一样都可笑,竟然会他妈很傻很天真地以为能牵着他的手长长久久走下去。
她抽了抽鼻子,吸了一大口冷气,现在好了,把大家都弄到这样尴尬的境地,一会要怎么出去见他呢,是装作没事人一样的打招呼还是冷冰冰地不同他讲话呢?
冬雨冰凉冰凉,潮湿地覆在面上,她想不明白问题只好沉默地闭眼站着,窗外连一只啼鸟也没有,光秃秃,静悄悄的下雨天。
“锦凉?”有人在叩门。
“笃笃。”又是一阵敲门声,她仍像着了魔一般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倏地睁开眼,呆呆望着对面鸡圈里嗜睡埋头的一垛垛蓬松丰羽。
门外,卫灼然轻挨着潮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举起手再敲了敲,声音低沉:“锦凉,你一天没有出来过了,新熬了桂花羹,不要尝尝么?”
门“刷”地打开,苏锦凉顶着一蓬乱发虎着脸站在面前,眼睛红红的。
卫灼然楞了一下,诧然腾出一只手去探她,苏锦凉下意识地闪避了身子,把门掩了大半,冷下声音来:“卫公子,男女有别,还是别失了分寸的好。”
他沉默不语,目不转睛地视着她没有半分退让的脸,半晌才低低地问:“你怎么了?”
苏锦凉不答,一把将门推过来就要继续合上,卫灼然反手去挡,门板力气失衡撞抖了瓷碗,泼了他一袖子的桂花羹,“他走了!”卫灼然挡住汹汹关来那门,脱口而出。
手中的力气突然失了,门“咚”地被洞开,在空室里激起一阵风。
“什么……”她还是不敢相信,直愣愣地低视着他的衣摆,又轻轻地问了一句。
卫灼然看着她失神的样子,隐隐皱眉,不忍地开口:“他走了……昨天夜里就走了。”
昨天夜里,在那一场雷鸣大雨还没下起来之前,二猛子下山去打了一更油回来,老惯例,他要在返山路口的那桩粗木上揭榜来看。
往日里,那上边总要花里胡哨地画些和他一般不堪入目的丑脸,不是被通缉就是要被斩首,每每都看得他颈后发凉,这日奇了,上边居然是个天仙一般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