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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朔不动声色地颔首,子虚便领着清蝉子退了下去。
“她什么时候动身?”我问。
“就在三天后。子虚知道官道上的捷径,会护送她直接过栾城向凉州城南走。不到一个月就能到。”
“子虚也要去边关?”
“不止是要护送,龙昭在那边做接应,他们会带着潜伏的人马布下奇袭的战术以备不时之需。这些人都边关生活过,比较熟悉云阴一带地形,暂无须担心。为了掩人耳目,她们这一行还有十六个歌姬舞姬。”
我想到今后会发生的事,倏地有些慨然,不由叹了口气。
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挺有同情心的人,然而这次却不是被一个孤苦女子触动得多深,而是因着她的境遇,想到了一些我在以前本应该想到的事。
过去我不喜战争。父兄在营中时,不管哪里发生了战役,一家人都会有提心吊胆的感觉。出嫁了,又觉得战事爆发就意味着家国岌岌可危,我也将要面临随时殉国的下场。
可是安于现状的我仅关注自身罢了,未曾想过一场战争还意味着更多:良田沦陷为焦土,无数人要家破人亡,要背井离乡。未出阁的良家女子与家人离散,辗转飘零入风尘;尚垂髻的年幼孩子失去父母庇佑,孤苦流浪乞讨果腹——这些还只是万家普通百姓。
清蝉子和那些一道去边关的女子,子虚和龙昭,斥候,士卒,也许战场上一个小小变数就能直接把他们推到生死悬崖。权力者眼里芥子一般的命,其实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如果没有战火,也许他们可以留在家乡耕田纺织,生儿育女,享受普通人最平凡却最宁静的生活。
我也没办法质问司空朔。他好胜,却不嗜战。如果不是被逼得退无可退,他还不至于要将朝野上一些人斩草除根。
到底是谁的错?
我挺茫然。
就在子虚一行人动身那天,又传来一件颇为震撼的事:骆世皋上书,称边关形势紧张,他主动请求朝廷派他领江南大营押运粮草衣物等过冬物资前往凉州。
这事还引起了朝堂上不少人明里暗里的争议。谁都知道此人在地方上积累了不容小觑的兵权实力,原本应饱受猜忌,可这么多年来江南一带一直是风平浪静,骆世皋安分得不正常,甚至连天子都抓不到他的现形,故而鲜少有人突兀地出言议论。此刻闹出这动静,犹如往无波的湖面投入一粒石子,激起四方浪。
押运粮草,主动请缨本该看做好事一桩,可有心人琢磨琢磨就认为不对劲了:这从江南动身一直到云阴关,最近的路就是直直北上的陆路,关键在于这条路,它是不经过燮城的。
如果骆世皋真的看准了这一点,他又是怀抱什么目的?押运粮草的军队,那也是军队。兵家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江南大营这么一来,就是在远离天子视线的情况下下抢占了边关的先机。这种情况下要想牵制,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元世德早早驻扎的军队。
靖关将军也不是吃素的。这两方势力若不合,生出内乱便未可知。若合,那也不见得是好事——不就变成了狼狈为奸,意图不轨吗?
都在猜测此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唯独无人把“谋逆之心”这四字说破。
得知此事的司空朔,并未在前朝流露出太多表情。而夜间跟我说起此事时,则带些玩味的神情。
“坐不住了,正好。”简单以几个字总结后,次日司空朔便一纸诏令,驳回。
北夷蓄势已久的冬季突袭,终于在关内各种风声流传之际,发动了。
云阴关十万敌军来犯。快马加鞭送到的战书,用北域和中原两种文字书写,对方很决绝地表示十万只是先遣部队。
而发起战事的理由,竟然是北域尊主认为,过去尚国向他们称臣的几座城池连续五年未纳岁贡。
当年的战事结束后,分明是北夷首先提出休战议和,当年因为双方都元气大伤,尚国在议和书里也未强硬明确地开出议和的条件,如今却被对方当成尚国战败的注解,并且把边境上被交战波及的国域称作“降土”,认定“降土”不纳岁贡就是对可汗不敬。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司空朔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和众臣在前朝和御书房商议,敲定了御驾亲征的事宜。
我半夜辗转难眠时,便起身走到窗边看御书房的灯火发呆。
临近年关,却没有过年的喜庆气氛,宫中肃穆,宫外也是死气沉沉。开战了,战局未卜。燮城还稍微好点,那些再往北些的地区,更是陷入紧张的状态,不知又要有多少年轻男子应征入伍,留下高堂妻儿终日惶惶。
而当我得知两个哥哥都要带兵随司空朔出关的时候,不安反而消退了许多。
那个人终于还是放下戒备了。比起孤身奋战,我还是有些私心地希望他能安然接受臣子的护卫。
似乎这样想着,他就能多一线生机——就算是自我安慰也好。
大雪停了两日,我不顾云台的劝阻执意走出阳极宫要到宫门外去,刚走没两步却看到披挂而来的司空朔。
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应该在宫门上训话才对。
我呆呆地又跟着他进殿,有些抑制不住激动:“你……你回来就不怕来不及……”
手臂忽然被稳稳地拽住,我顺着一股力道往前跌坐在梳妆镜前。
“来得及。”他沉声道,“坐直。”
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得依言,看着铜镜里自己因匆忙而未打理的素颜。
妆奁中的青雀头黛被取出,司空朔的手指自然扶在我鬓旁。他站在我身侧,很认真地凑了过来。
另一只手比对着镜中的模样,那斛黛色缓缓于我眉前描过。
他的呼吸平缓地拂过我侧脸,扶着鬓角的手指温热,一丝不苟的眼神却清亮无比……让人想起很多年前有个这样的稚童,满心专注地雕琢着偶人,似乎永不疲倦。
他的手法还不算流畅,但很细致。我不是没有这么近看他的脸过,可是皮肤上清浅的触感慢慢真实起来,他的唇角因肃穆而抿紧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某件事。
他抬起身站到后面,我还在愣怔着,先是瞥见那双含着满足笑意的眼,然后打量着自己。
描了一对远山眉。
再看镜子里的司空朔——从未见过的,身穿盔甲的模样。他真的很适合这样的装束,很好看,英气逼人的那种好看,好看到我不相信他身上会沾染任何血污。
这时鼻头终于泛出了酸楚,“画的还不错……”
“朕就知道朕无所不能。”他站着,我坐着,他空出来的两手搭在我肩上。“打仗也是同理。所以朕就勉为其难答应你那天的条件,活着回来。”
“说到不做到的,下辈子别来见我。”我强忍着泪水转过身。
“这个就不能答应了。”他摸了摸我的头,伸出手臂。
我把自己埋进司空朔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肥吧,算吧……
☆、第三十二章
大年三十,算算差不多就是司空朔率领军队抵达边关的日子。我让正殿里侍候的人找来灯笼挂在殿门外。如今战事紧张,皇城里的肃杀气息氤氲不散,过年也就意思一下吧。
打扫的时候,云台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药枕替我换上,我说我枕惯了从前那个,她偏不依。
“娘娘夜夜失眠,太医叮嘱说谨顾凤体。”
她说得比较严重,我其实还没到那种程度,顶多是晚上会惊醒几次。我瞧云台蹙起眉毛还挺认真,便由着她去换。其实换不换都是一样的。
盯着外面的灯笼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然听得通报说丞相派人来传信,把我从神思恍惚里拖了出来。司空朔不在的时候是丞相季合主持朝政,那他送来的消息也应是与边疆战事有关的。
我一个打挺站起来,快步穿过厅堂时差点踩到一团蜷在炭盆边上的毛茸茸物体。被惊醒的福根儿尾巴一抖,哀怨地朝我叫唤了一声。
“皇后娘娘,说是捷报。”门前的小太监把从使者手中接过的书信呈过来,表情有些夸张。
展开来一行行字读过,确是捷报,不过也算不上大捷,就是皇城出发的大军已经和云阴关的人马交了头。在他们距凉州还有二里时曾遭到一小队北域人伏击,好在防备充分,并未折损多少人马。歼敌四百,俘虏二十人。
尽管只是这么一个消息,却是我十多天来第一次听到切切实实的战况,说不上多欣喜,就是整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很快这心又给悬到嗓子眼,兵马未到凉州就遭到百人伏击,不难想到,北域在边境上布置并渗透了何等庞大的兵力。
我很想写一封信,提笔时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好。询问战事?有些多余。写点感怀之辞,却有引人分心之嫌,各种不宜。
最后很萎顿地喟然长叹,搁笔作罢。
整个昼日我都处在神游的状态里,准确些说,我这些天来基本都处在神游状态里。福根儿有好几次想趴到我怀来来,都被我无意识间不知当做什么给挥了下去。搞得它这些天来愈发不愿靠近我,尽往温暖的角落里缩。
我瞥见它身侧的盆中,烧得通红的一堆炭火,倏地想起来一件事,遂问管事:
“冷宫这些天的日常用度怎么样?”
那个管事太监以前在东宫做过事,算是一张比较熟悉的脸。他应该知晓冷宫中还软禁了人的事,想必也诧异过连后宫都空着怎么冷宫反倒装着人。太监沉思一会儿,谨慎道:“听说送了被褥,也按着时辰派人送饭……”
我问有没有送炭过去,管事表示不知。
于是我自个儿去换身衣服,扯来披风系上就走出阳极宫。
以前从没到过冷宫这种地方,但依稀记得宫中的西面是较为偏僻的一处地,便循着宫道朝西边走。
绕过了好几座大的宫殿,这才看到后面被树丛竹林包围的零散宫苑。在这样的时节,枯枝败叶四散于地,越往西边走,就越是一幅无人打扫的景象。
四周寂静,寒意浓重,我发现一处偏殿周围守着不少宫侍,应该就是那儿没错了。绕过漆色旧黯的檐柱,走到一扇虚掩的门前。门前的侍卫本来见有外人过来神情顿时紧张,结果看清我之后又换上了更加诧异的表情,但没人出声拦我。
我就壮着胆子靠在了门上,屏气探查了一下,竟觉其中似无人息。
推门而入。
里面光线很不好,至少我没有看到任何火光,连蜡烛都没点一根。冬日的寒气似乎在这里汇聚得更重。
本来四下张望无人,我还在疑心是否找错了地方,正欲离开,却听见一声极力克制的咳嗽从里面传出。
双眼适应了这幽暗的环境,我慢慢走入屋内,循着声音找到了一个坐在床边的人影。
见已无处躲藏,元玥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口:“来干嘛?”
嗓音很是低哑,还伴随着喘气,与当初宫宴上的声若银铃全然不同。
“来问点事情,顺便看看你过得怎样。”我一边应答,一边打量着眼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衫整理得服服帖帖,只是双颊消瘦、嘴唇干涩,眼神空洞无物的女人。
“啧。”她齿间挤出一声冷笑。“如今开战,有的是忙的,应该毋须顾虑一个弃子才对。”
我奇道:“你知道开战了?”
她投来一个不屑解释的眼光,“守门的侍卫换了一批,稍微推测便能知晓外面发生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