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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娄贵妃担心的。
母女俩正争执,便听得外头来报,说庞将军求见。娄贵妃尴尬望了眼落嫣,正犹豫要不要让他们见面,却听内侍禀告,庞将军说:他可不见公主,哪怕隔着门,只想对公主说一句话。
话已至此,落嫣突然平静下来,命人打开了殿门。
二十多天没见,庞啸川瘦了许多,比刚从战场回京那会儿还要精瘦,甚至有些憔悴。
“公主放心,是死是活,我一定给你把他带回来!”
第一次在落嫣面前没有自称微臣,果真只说了这么一句,庞啸川抬头深深看了眼落嫣,深邃的黑瞳一片沉静,一眼过后,他决然站起转身离开。
落嫣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大屏山下,他为了她可以违背剿匪意图,将戎玄放走,为了遵循她的心意,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半夜偷返天女峰寻找渗毒的飞刀……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义无反顾……落嫣心底募地一痛,望着那抹高大坚毅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层层宫门之中。几滴泪珠灼痛被指甲掐得生疼的掌心,她笨拙站起,走到门口,遥遥地对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用尽全力喊道:“庞将军,谢谢!”
脸上湿凉一片,落嫣望着那似有停滞地背影,阖目道:“对不起……”
这声音颤颤回响在空荡荡的宫苑之间。
庞啸川心头一痛,嘴角勾起抹浅笑,随即继续大步离开,没有回头。
庞啸川离京的那天,胡利托人捎来了一封书信,说他和庞啸川一起去,一定给落嫣一个交待。
放下信,腹中胎儿突然动了一下,落嫣抚了抚肚子,笑中含泪:孩子,你多幸运,你不会没有爹,叔叔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他们一定会把你爹找回来。
庞啸川不时飞鸽传书,告知进展,然而二十来天过去,战场几乎搜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按照皇帝给定的期限,再过几日,他们就该返程了。落嫣焦急回信,恳请他们再仔细找找。
出嫁的女儿不该在宫中待产,落嫣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回公主府,便瞒着娄贵妃向皇帝请辞。刚走到勤政殿门口便里头传来皇帝的斥责:“这个庞啸川,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朕定下归期,他竟胆敢请命再多给一月!如此胆大妄为,将来能把何人放在眼中!”
抬脚迈入,一卷皱巴巴的纸团滚至脚边,落嫣费力弯腰拾起,展开,“尚有希望,恳请皇上宽裕一月。”一行字跃入眼帘。
眼底湿意泛滥,落嫣垂眸,咬牙跪下:“父皇息怒,是我求他的……”
她这一跪,皇帝也吓了一跳,急忙让她起来。落嫣埋首半晌不语,再抬头,却见已是眉头揪紧、满头大汗,随即捧着肚子呻吟起来。
本是告别,可还没来得及走,孩子便生在了宫里。
如戎玄的愿,是个男孩。抱着皱巴巴红通通的儿子,落嫣哭着笑,想狠狠对这小子说:“你爹食言了,他说要在你出世之前回来的。”可心里软塌塌的,哪里说得出口,只恨不得把这小团肉贴到心上去。
既然生在宫里,规矩了破了,索性破到底,月子也在宫里坐。怀孕时整日忧思,加之不足月生产,落嫣的身子养了半月多才有起色,好在有了儿子作念想,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这小子大概知道没有爹,整日张大嘴巴直嚎得天昏地暗,落嫣见乳母哄不乖,便接过一起哄。想起戎玄编的那盒小老虎,落嫣灵机一动,让人拿来,取了一只给小家伙,这小子竟不闹了,肉肉短短的小爪子死死抓着小老虎,突然咧嘴一笑。
乳母嬷嬷喜道:“哎呀,小公子会笑了!”
果真是父子连心么?第一次笑,居然是抓着他爹编给他娘的小老虎。落嫣心里泛起浓浓暖意,戎玄,你可一定要活着,孩子和我都等着你呢。
“公主!回来了回来了!庞将军回来了!”
落嫣正出神想着,忽见内侍欢天喜地扑进来。脑中轰然一响,满心的欢喜从心间汹涌而过,但随即这欢喜便被无以名状的恐惧代替。庞啸川回来了,带回来的,又会是什么?
赶到前殿,下了辇仍有侍女搀扶,可落嫣依旧觉得脚下绵软,明明八月的大热天气,也忍不住微微发抖。几乎是磕绊着迈进殿去,匍一进去,她便迫不及待将御座下众人扫视一遍,搜寻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三个人跪在地上,明显有一人的跪姿极度不端正,很随意。然那背影却是熟悉至极,三人的背影中,落嫣一眼便认出了他。
落嫣示意侍女放开她,脚下却仿佛千斤重,步步艰难,可还未等她靠近,那人突然站起来了,嚷嚷道:“我要回去打水了!”
打水?落嫣面上一僵,步子顿时滞住。皇帝无奈摇头,跪在地上的庞啸川也叹了声。同跪在地的胡利正要伸手去拉,那人已转过身来。
小麦色的肌肤,五官轮廓分明,如琥珀般的棕色眸子,挺直的鼻子,可不是她的山贼夫君是谁?只是,他往日时常晶亮的眸子如今看来竟有几分呆滞,眉宇之间时常带着的散漫此刻也变成了老老实实,宽阔的肩膀削瘦不少。
落嫣心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眼瞅着那人大步朝自己走来,已是腿脚发软,激动得浑身如筛糠。
却不料,他神色平常地望着她,一脸正色问道:“你见到我姐姐没?不帮她做工,她不给我工钱,我娘子会挨饿的。”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结局周末放出~~~不容易啊,终于到结局了,各位等我的妹纸更不容易,鞠躬感谢~么么~☆、等待一生
一盆冰水愣是将落嫣的满腔激情活生生浇熄,落嫣浑身僵硬,死死地瞅着面前之人,颤抖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从战场失踪到此刻,不过两个月,他如何就有了娘子?除非他不是戎玄!可他分明就是。
那男子被落嫣看得浑身不自在,憨厚一笑:“我娘子……”
“你娘子个屁!”落嫣哆嗦嘴唇使出浑身力气吼道,山寨气息的豪放作风让皇帝和庞啸川惊了一惊,却听得她继续吼道,“我才是你娘子!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个没良心的,我都给你生娃了,你居然还又娶了别人……”
女人在骂负心汉时大抵都喜欢用“没良心”这词,落嫣边骂边哭起来。
那男子被落嫣的反应吓傻了,窘迫万分,手足无措。皇帝见场面失控,急命人将他带下,被侍卫架住时,那男子却突然反抗起来:“你们怎么可以随便乱抓良民百姓,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驸马,我有娘子的……”
还敢提“娘子”!落嫣恶狠狠瞪回去,侍卫被这如刀眼神闪了眼,一把将那男子的嘴巴捂个严实,急急拖下。
到底是当了娘亲的人,落嫣总算不像从前那么任性,哭骂一番后倒也抓得住关键,便追问起寻到戎玄的过程。
据庞啸川说,他们是在返程途中偶然遇到的戎玄。本已放弃希望的他和胡利带着几人无奈返京,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家小客栈里,竟看到一个眼熟身影,那人是店里伙计,样貌身材与戎玄毫无二致。二人上前同他相认,此人却一口咬定压根不认识他俩,也不是他们口中的什么公主夫婿。
胡利与戎玄是大小摸爬滚打一起长大,自是不会将他认错,见他傻傻愣愣、爱理不理,急了,说理不通就伙同庞啸川按住他将裤子扒了,认准了屁股上那颗红痣,二话不说便将这家伙绑回京。
归京途中有人前来营救,每每失败逃脱后,不出半日必定卷土重来,花样百出,百折不挠。最终还是被庞啸川和胡利逮住了,扯下蒙面黑巾,两人都震惊了,居然是个女子!
“那就是她娘子?”落嫣气不过,站起愤愤道。
“不是,是他姐姐。”庞啸川和胡利异口同声回答道。
落嫣头疼了,戎玄一向招女人喜欢,如今可好,一下蹦出俩儿。
那女子带上来了,似乎见过大场面,并不惧怕,进殿便向皇帝见礼,仪度大方。只是她一抬首,落嫣也震惊了。
她没有关注落嫣,只顾朝皇帝喊冤:“皇上明断,民女和弟弟都是老实本分之人……一定是误会了……”
那女子说什么,落嫣全都恍若未闻,只讶异地瞅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猛然间,那个摇摆着水蛇腰笑意盈盈迎来送往的客栈女掌柜从记忆中形象鲜明地蹦了出来。一年前,刚掉进山贼窝的落嫣跟随戎玄上京,进一家客栈歇脚吃饭,那女掌柜同戎玄打情骂俏,惹得落嫣一通怒,还骂出了“你是卖风情还是卖饭食”的话。后来从京城回山寨的路上,她让戎玄帮她打水做工,还免了他们的饭钱房钱。
“你……”落嫣站起来,惊讶万分地绕着她走了三圈。她也随着她的目光转了三圈。
“弟妹!”那女子两眼放光,欢喜瞅着落嫣,拼命挣脱手上束缚去拉落嫣的手。一旁侍卫正欲上前将其制住,却被落嫣制止。
“你还记得我?”落嫣问。
“怎会记得?我那傻弟弟心心念念想着的人,我咋会不记得!”那女子兀自笑得开心,“只是弟妹,你怎会在宫里……弟弟他找了你好久……莫非……”那女子微蹙眉,上下打量着落嫣,迟疑着不敢开口。
“她是朕的公主。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劫持驸马?”皇帝有些不耐烦问道。
那女掌柜一时惊得无以复加,落嫣叹了声:“给她松绑吧,我认识她。”
原本以为那女子只是用姐弟来做幌子骗众人,不料他们还真是实打实流淌着一样血脉的兄妹。
这个女子名叫纪蕊。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乱世混战,在北羌铁蹄下幸存的除了被娜兰父亲救走后改名换姓的戎玄,还有当时受伤昏死过去的纪蕊,她醒来所见一片火海、尸横遍野,走投无路的她沿路乞讨到了一个小镇,被一个王姓侠士收养,练就了一身好武功,但她始终记得自己姓纪。长大后,她嫁入一户生意人家,无奈丈夫早逝,但颇有能力的她不服输,便自己开了家小客栈。
去年遇见戎玄时,她并不知道他是自己弟弟,直到冬天北羌再次入侵,忆起幼时遭遇,一心想报仇雪恨的她卖了客栈,伪装成男子去从军,也正因此阴差阳错救了战场上还剩一口气的戎玄。
为他包扎伤口时,纪蕊意外发现他随身携带的一块小锁片,眼熟的式样,锁片上刻着“孟桓”两个小字,正是记忆中弟弟的字。随后纪蕊又在这男子右臂上找到一道旧疤,更与记忆中弟弟用母亲银簪顽皮戳伤自己的一幕对应起来。
纪蕊忍不住抱着此人大哭起来,天不亡纪家,二十多年后兄妹俩竟以这样的方式相逢了。纪蕊悉心照料弟弟,只是没想他清醒后,与那个风流倜傥的过路富商几乎成了两人,醒来后的戎玄憨厚老实,说白了就是傻,唯独对一件事清醒——心心念念地要回去找娘子,一口一个“娘子还在等着我,我一定要回去。”
纪蕊犯难了,他的娘子,她也只见过两面而已。如今战乱初平,那女子到底去了哪里,谁会知道,就戎玄这样子,问到下辈子也问不出来。但姐弟俩总要过日子,想来想去还是重操旧业,纪蕊用余下不多的钱买了处路边小房子,置了些桌椅厨具,找了个厨子,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