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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冬末,到了康熙三十九年,我来到这里也两年多了啊。回想那一日,我始终不明白洛九为什么要见我?若他真要带我走,恐怕我也是无可奈何的,无暇不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我得罪一个重量级的生意伙伴,而三个哥哥虽有薄财却是无权无势。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兰凝露也没跟他走。从西湖到扬州,他对兰凝露的心思绝对要比对我重。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了出来,兰凝露只是低低道,“你觉得,对这些爷来说,我们是什么?”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们是女人,可对这些爷来说,我们和一幅名画、一件古董到底有多大区别?娶回去,不都是摆在家里?当年钱谦益娶柳如是,冒辟疆娶董小宛,人人称羡。我却常常在想,这种羡慕和武林人士得武功秘籍,文人得名家孤本究竟有多少不同?惊才绝艳如秦淮八艳,亦逃不了被收藏的命运,我又如何能例外?”
“。。。。。。”
“妹妹,在汀兰居,我有感则发,不平则鸣。身后有各路朋友照应,身边有各位姐妹扶持。纵使有一日红颜不再,汀兰居自有新人撑起来,我依然是这汀兰居的主。可是入得那深宅,我却只是妾,只是一个院子、四角天空里,天天等候丈夫的囚徒,整日里面对的是女人们的明枪暗箭、勾心斗角,一朝春尽红颜老,可还有人记得我?用所有这一切去换一个所谓的名分,值得吗?橘生淮南则为橘,也只有在淮南才是橘啊。”
“。。。。。。”
“妹妹可有想过,管理一家青楼和管理一个府邸,甚至一个皇宫究竟有多大区别?这真正要管的、要理的,还不都是一屋子的女人。只不过青楼开门做生意,伺候众多男人,可凭本事,可凭心机;一个府邸却只伺候一个男人,光有本事是万万不够的。我又为什么要从一个地方的主,变成另一个地方的奴,任人欺侮?凝露自幼落风尘,名分与我如浮云,本来就不若寻常人家女子那般重要。。。。。。”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仔细消化她这一番话。生活在最底层的烟花女子,也只有尝尽世间冷暖的她们,才能看的如此通透。有些时候,所谓的好归宿,并不一定是嫁个如意郎君。即使是柳如是,夫君去后,还不是落得个三丈白绫的结局。兰凝露,在这浊世中,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最适合的路。真是个兰花般雅致芬芳的女子啊!
“幽梦小姐,这有两封急信。”自从发现我的男装骗不过任何人后,索性换回女装,香满楼的人竟没有一个多问一句,真是职业道德过硬!
我接过信,打开第一封,“怀灵去世!”想到那个没见过面的小姐,好容易熬过了冬天,却终于等不到春天的到来吗?
打开第二封,“如姑姑去世,速归!”什么?!那个恬淡温和的女子,那个如母亲般存在的女子,就这样去了?我的画还一塌糊涂,我的书尚无特色,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去了?
“备马,我要马上回杭州。”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神思恍惚,只是出个城就几次险些坠马。
再次路过那片梅林,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后会无期的怅然,我犹豫了一下,翻身下马。现在已经是冬末,花瓣凋零满地,风一吹,数不尽的落英纷飞漫天,别有一种凄美。这美却是以无数花朵的凋亡为代价的,是不是梅林也在为一位才女的伤逝而哀悼。钱门柳氏如是,至此绝后。我扶着树干,看着眼前梅枝上掉光花瓣的花蕊,一时间悲辛满腹。
当花瓣离开花朵
暗香残留
香消在风起雨后
无人来嗅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
我会拼到爱尽头
。。。。。。
“什么人在那?”
我被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连忙侧身藏于梅树后,三绕两绕便从另一面出了梅林。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情结交任何人。只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还要走下去,我会拼到尽头。
梅林中,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子绕着先前幽梦站过的梅树转了好几圈,百思不解道,“怪了,刚刚明明还听到歌声,怎么一转眼就连影子都没了。四哥,不会是这梅树成精了吧?”
被唤作四哥的人催促道,“十三,抓紧赶路,别耽误了正事。哪来那么多怪力乱神的说辞。”
“咦?你看,我没乱说,她掉了东西在这。。。。。。”
唤作四哥的轻轻一哼,“成了精也是困在梅树林里,跑不掉的。。。。。。”
在现代几个小时的车程,我快马加鞭的赶了两天。到揽月居的时候,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无暇直接把我抱到闺房的床上,坐到一边,等我开口。
“无暇。我想以女儿的身份为如姑姑披麻戴孝。。。。。。”这是我在回来路上想好的,我不能让这么美好的女子无人送终。
无暇看着我,似乎并不反对,“你本来就是她的女儿。。。。。。”
“什么?”
“以怀灵的身份活下去,这也是如姑姑的遗愿。”
我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无暇叹了口气,“幽梦,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该嫁人了,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媳妇。退一步讲,就算你不嫁,继续在香满楼做事,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做个账房?有几个商人愿意和来历不明、不知底细的人做生意?人活世间,当遵守世间规则,一个身份,必不可少。”
我接过无暇递过来的茶润润喉咙,如姑姑她临死还在为我打算吗?
无暇见我不语,继续道,“如姑姑也常说,你更像她的女儿。你的琴,你的歌,你的思想,你的才情,除了血缘,你才是真正继承如姑姑一切的人啊。。。。。。”
继承如姑姑吗?不,我继承的是柳如是。是她即使身陷风尘也不放弃生的希望,即使被陈子龙伤情也不放弃对爱的追寻的执着。正因为不放弃,才有后来遇钱谦益,成就人人称颂的佳话。我不相信如姑姑是自然逝世,她是心死,是生无可恋,所以放弃了。今天如果换做柳如是,她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手,即便她最后自裁,也是为了保护女儿,为了保护丈夫的家。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女人。也许如姑姑继承了她外祖母的才情,却始终未得其神。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既如此,就让我以念如女儿的身份,将一代名妓的精神传承下去吧。
“怀灵的丫鬟殉主,如今这世上,知道你身份的人,就只有我而已。所以幽梦,你的过去,我不管你是真的忘记,还是假的忘记,必须全部舍弃。从今天起,你就是钮钴禄•;怀灵!”
我一口茶全喷在了无暇身上,这个姓氏实在是太太太。。。。。。太惊悚了,“我不想姓这个姓,可不可以换一个?”
无暇摇摇头,“你可以不叫怀灵,却不可以不姓钮钴禄。”
“啊?”
“如姑姑她,从未正式过门。你父亲知道你的存在,却从未。。。。。。”无暇显得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叙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自己女儿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会是什么好人?皇子阿哥知道外面的女人有了身孕,还会接进府里呢。这个人对自己的妻子女儿不闻不问,一放就是十年。九品芝麻官包龙星说的好:禽兽!
“我还以为如姑姑的丈夫不在了,原来是这样。”
无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终究是不舒服,“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告诉你她们的事。”
开玩笑,这不是吊我胃口吗?“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我有权了解自己父亲的一切。”
无暇无奈的摇摇头,“至少让我把衣服换了。。。。。。”
我的父亲,钮钴禄•;阿灵阿,康熙二十八年,也就是老康第二次南巡的时候作为侍卫随行。如姑姑当年以才貌双绝名满江南,虽家道中落,却不愿嫁人为妾,只想守着薄财度日。可这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来说谈何容易。于是老套的故事来了,有恶霸要强抢民女,就有英雄救美,然后顺理成章,以身相许。走的时候,本说好一年以后来接她。这一等就等了十年。当年那个小小的侍卫,如今已是理藩院尚书了。
“如姑姑走前已经给他去了信,只说你先天不足,身体虚弱,四岁时更是险些丧命。幸好遇到云游的高人,将你带走医治。八岁才回到她身边,又不幸落水,有段时间记忆缺失,后来一直住在白家的揽月居,方便我就近治疗。。。。。。”
言外之意,我康熙三十七年的出现,合情合理。
“那白家平白无故为什么要照顾她们母女?”
“不是白家,是我。我是受冒叔叔所托。总之,你放心,他不会追问。”
冒叔叔?冒辟疆?董小宛的丈夫?这就解释的通了,当年柳如是、董小宛、陈圆圆等人私交甚好,钱谦益又贵为“东林党”领袖,秦淮八艳似乎只有柳如是留下了一个女儿,冒辟疆不论从哪一个角度讲照顾钱谦益和柳如是的后人,都在情理之中。而冒辟疆出身豪门,与同为豪门的白家有交情也很自然,在自己百年之后,将念如母女托付给信得过的人。难怪无暇说阿灵阿不会追问,这一追就牵扯到前明旧臣了,他何其精明,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可是晚晴那边怎么说?”她可是从我来就一直跟着我的。
“有什么好说的?她从来就不知道你是谁,不是吗?”
好像是啊,我是谁,那个时候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但是。。。。。。”
“你别但是了,这个身份天衣无缝。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收拾东西准备进京吧。”
“啊?”
无暇扬了扬手中的信,“刚才京里来信。说你年幼丧母,孤苦无依。要把你接到父亲身边照顾。”
晴天霹雳。来了,我就知道上天不会放过我,我身为穿越女主的命运之轮终于启动了。“等等,你说我几岁?”
“十岁。”
“两年前你说我十二三岁。”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无暇。
他却不以为然,“两年后你十岁。”好像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话。“你不照镜子吗?你那张脸十到十五岁皆说得通。”
“。。。。。。”
“笼晴、笼月都没什么问题,我给了她们新身份,你可以放心带进尚书大人府。晚晴你喜欢的话也带上吧,毕竟她一直跟着你,用起来顺手。。。。。。”
我还是觉得有很多问题没解决,只是一时没有头绪。
半个月后,我就动身了,该来的始终要来。临行时无暇给了我一块玉佩,说是将来惊雨阁和白家画坊的人一见这个就知道我是老板。这家伙果然讲信用,我才想起来应该把腰牌还给他,伸手一摸,不见了。我没心情细想,他没计较,这事就放下了。
坐在马车上,手里捏着如姑姑要我当面交的亲笔信。无暇说,上面只写了一首卓文君的《怨郎诗》。我真的不理解,这样一个负你良多的人,一个害了你一生的人,到最后,为什么你心心念念的还是他。
第9章 必然偶然
我把自己新鲜出炉的身世简要写在信上,差人送去给汪老大,嘱咐他们一定要与我保持书信往来。今后不知道我会被囚在哪个阿哥府,怕是再见不易了。
一路上我和晚晴互相调侃,全然没有主仆的样子,笼晴笼月一开始有些局促,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适应能力一流,很快融入氛围,形势大逆转,变成了她们三个调侃我一个。我见机岔开话题,
“我说晚晴啊,你和笼晴有一个字相同,叫起来拗口,不如换个名字吧。”
小丫头头一歪,“格格这是怎么说的,奴婢比笼晴先服侍格格,要改也是笼晴改呀。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