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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香,下人对主子出言不逊、不守宫规该收什么处罚?本宫一时想不起,你可还记得?”那女子不理会言离忧的反驳,一抹冷笑,装模作样地问旁侧宫女。
“回芸妃娘娘,不守宫规有多种处罚,顶撞主子算是比较轻的,可蔑视嫔妃就没那么简单了。”斜目瞥了言离忧一眼,宫女故意提高嗓音,“若是犯规矩的下人态度好些,打上几十板子也就算了;若是态度不好,那么刮皮、割舌又或者断指,哪一样都不足为过。”
言离忧倒吸口凉气,却不是被那些刑罚所吓,而是惊讶于那女子的身份。
芸妃,那不就是温墨峥所说,凭借媚术魅惑皇帝的联姻嫔妃么?而且君无念也说过,先前她在北疆被人追杀,幕后主使的人就是芸妃,难道那天在阳承殿芸妃看破了她身份,认出她这个“青莲王”了?
没有明确答案之前,言离忧不打算自报身份,只得假装什么都不明白继续演戏。
“娘娘是不是认错人了?奴婢是慈郡王府上侍女,进宫次数寥寥无几,并没有什么顶撞主子的行为。再说就算奴婢有错也不该以宫中规矩衡量,该罚还是该打,自有王爷论断。”
“天天跟在慈郡王身后的侍女,本宫怎会认错?燕香,你先下去,本宫要亲自教育教育这没规矩的东西。”芸妃屏退燕香,看着言离忧浅浅一笑,阴鸷而冰冷。
言离忧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那一刹那间她仿佛透过芸妃双眼看到一抹冷厉恨意,可是,这份恨意从何而来?青莲王的身世是个谜,芸妃与青莲王的关系更是谜中谜,言离忧不禁生出一种设想——是否能通过芸妃了解到更多有关于青莲王的事情呢?
“芸妃娘娘既然说没有认错,那可不可以告诉奴婢,在娘娘眼中奴婢是谁?”言离忧试探开口,目光始终紧盯在芸妃脸上。
“一个下贱的侍女,说话时是不是该给本宫跪下?”芸妃步步逼近,随手摘下墙上挂着的干藤条,用力狠狠一甩。
那藤条是用盐水糅过的,去掉水分后柔韧结实,在空中抽动发出巨大声响,末端擦着言离忧肩膀飞快划过。
言离忧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要罚总该给个理由。”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这理由还不够?”又一声响亮鞭响,这次柔韧的藤条没有与言离忧错过,而是狠狠抽在言离忧手臂上。芸妃看着言离忧抱住手臂倒吸凉气,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笑容,微微翘起唇角,目光愈发阴狠:“你问一个问题本宫就赏你一鞭子,刚才那鞭子打过了,现在竖起耳朵给本宫听好——你是谁,本宫再清楚不过。不管过了多少年,也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只要看到你装无辜的恶心眼神,本宫就会立刻认出,你永远别想逃过本宫的手掌心!”
这两句话说得冰冷至极,语气中包含着极大恨意。言离忧仿佛听见芸妃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份阴冷如丝如缕,一点点穿透她的皮肤、渗入她的血脉,直逼五脏六腑。
一下。
言离忧咬紧牙关数着,微仰头颅,不卑不亢冷笑:“不管我是谁,娘娘滥用私刑责罚慈郡王府上侍女,这种事闹到皇上那里不太好吧?就算皇上袒护你不肯处罚,前朝那些大臣可都睁眼看着呢,想来溺宠嫔妃这种事,没有几个人愿意再看见。”
“没有人看见你来这里,也没有人知道本宫对你做过什么,就算你死了也只不过是后宫之中又一起离奇的失踪而已,想要威胁本宫,你得拿出更有利的借口才行。”
芸妃根本不理会言离忧的话,抬臂扬手,又一鞭子狠狠抽下。
那藤条只有小手指粗细,抽在身上却疼得不行,言离忧本想后退躲开,谁知已经贴到墙壁上无路可退,不得不硬挺着再抗住一鞭。咬着牙掀起衣袖,两道深红发紫的瘀痕清晰可见,这让言离忧怒火渐起。
“有话摆明了说。我不知道你跟谁有过节,但我只是个普通侍女,受不着皇宫限制,你若再敢放肆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一个地位低微的侍女竟对嫔妃说这种重话,如果不是言离忧自恃有“青莲王”这身份庇佑,必然是自寻死路。
言离忧本以为芸妃会恼羞成怒,谁知芸妃不怒反笑,挽起藤条缠在手中,眼神愈发阴冷:“少跟我讲什么规矩条例,你懂的什么叫礼义廉耻吗?你若是懂得又怎会做出夺人所爱之事?”
“我夺什么了?你入宫为妃与众嫔妃争宠,我碍过你什么事?”言离忧越来越糊涂,根本理不清芸妃所的那些话背后含义,还不等继续发问,芸妃脸色陡然变冷,藤条如落雨般噼啪抽下。
“你再装傻!以为换了副皮囊别人就认不出吗?你做的那些恶心事……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个贱女人!贱人!”
就算是在青莲宫地宫或者北疆军营言离忧也没受过这种欺辱,又是打又是骂,而她竟然连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些都不清楚。怒意在一团混乱和阵阵痛楚中愈发强烈,在某一鞭重重抽在脸颊上引发火辣疼痛后,言离忧终于放弃一味防御,看准当头抽来的藤条猛地伸手抓住,而后用力一甩,硬生生将芸妃拉扯到自己身前。
芸妃错愕,一时忘记该作何反应,言离忧则抓紧时机夺过藤条,甩手高高抛起。藤条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圈起的半圆形恰好落在芸妃周围,言离忧曲起手臂挽住藤条两端向后拉扯,藤条瞬间收紧,死死勒在芸妃纤长脖颈上。
突如其来的窒息痛苦让芸妃忍不住低吟一声,十指紧紧抓住藤条试图扯开些空间,然而言离忧根本不给她躲闪机会,转身绕到芸妃身后,屈起膝盖用力一踢,迫使芸妃单膝跪地。
“燕……香……”芸妃拼命扭动身子,用尽力气却只发出微弱模糊的声音,胭脂轻扫的粉白脸颊迅速转为赤红。
对言离忧而言,转守为攻制服一个完全不懂功夫的女人轻而易举,照这样下去她甚至可以轻松杀死芸妃,不过在短暂的怒火消褪后,言离忧还是放松了藤条。
“不敢杀我……是吗?”得了片刻宽松终于能够喘息,一阵猛烈咳嗽后,芸妃并没有表现出畏惧之情,甚至不肯收敛半点,反而瞪着言离忧眼神阴狠,“杀我啊!你不是很生气吗?杀了我解气,快啊!”
言离忧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下狠手。
“杀了我你也别想逃,皇上会用最痛苦的手段让你好好享受一番,比身败名裂更痛苦。你以为背负惑君倾国的罪孽却能逃过死罪是幸福吗?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芸妃发出近乎疯狂的沙哑笑声,趁着言离忧一刹恍惚,扯开藤条窜到一旁。
“你和青莲王到底是什么关系?”言离忧已经可以确定芸妃知晓她的身份,不禁皱起眉头低声质问。
“青莲王?我和青莲王没有关系——哦,现在有了,青莲王假扮侍女行刺本宫,这算关系吗?”猖狂的芸妃似乎忘了刚才的痛苦,才冷笑几声,忽又变了个人似的,死死瞪着言离忧歇斯底里,“青莲王,言离忧……你以为这身份能掩藏你犯下的错吗?你以为发配边疆就可以赎罪?言离忧、言离忧……从我听到这个名字时我就知道,你这阴魂不散的女人还活着,上天为了给我报复的机会才让我重生!言离忧,言大小姐,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你可喜欢?”
第056章 冤家路窄
大小姐,这是这个时代极其罕见的称呼,然而言离忧对此并不陌生,当她还是众星捧月的政客之女时,当无数男人企图通过她来巴结位高权重的言家时,许多人都喜欢这样奉承地叫她。
那是属于她前世的称呼之一。
言离忧近乎呆愣地看着芸妃,透过那双疯狂与憎恨交缠的眼眸,她仿佛又回到婚礼现场,低着头的女人,艳丽刺目的花束,还有谁诧然惊呼。
——芷蓉?你怎么……
“是你……你是蓝芷蓉?!”惊讶声音已经变了调,言离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芸妃之所以恨她入骨并非因为青莲王的身份,而是言离忧,前世死于婚礼上的言离忧。
芸妃,正是那时被她夺走男友的蓝芷蓉。
“怎么,害怕了?怕我再塞给你一颗炸弹?”芸妃倚在墙壁上,狠厉目光如淬满剧毒的刀子,一刀刀割着言离忧心口。喘着粗气的芸妃全然没有刚刚出现时那般冷静妖冶,无法掩藏的恨意却更加露骨:“放心吧,言大小姐,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上次派人杀你的事一直让我很后悔——你这种贱人怎么可以轻易死掉?我要让你失去所有,让你尝尝被抛弃、被侮辱的滋味,让你一辈子生不如死!”
一个人的恨意可以达到什么地步难以预料,但言离忧所经历的事中,蓝芷蓉的怒意是她见过最可怕的。
“那时是你送来炸弹害得我们两个一同丧命,我还没有质问你,你倒先跑来说恨我吗?你身上背负着两条人命,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罪孽深重?”重生以来遭受的苦痛涌上言离忧心头,奇怪的是,在得知芸妃真正身份后,言离忧只有短暂惊诧,而后便恢复冷静,心里一片寒凉。
与亲人生离死别,再不能享受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这些都是蓝芷蓉害的。
伸手摸了摸波颈上的伤痕,蓝芷蓉又从墙上取下一把锋利铁器,摇摇晃晃直起身子:“言离忧,你还有脸跟我提资格二字?我和文翰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要不是你仗着言家有钱有势逼他结婚,他怎么会抛弃我做你们言家的上门女婿?你知不知道,我们相恋了六年,整整六年啊!我们说好的,等到第七年就结婚,我买好了婚纱就等他说那句话……可我等来的是他痛苦转身,告诉我说他不得不和我分手,说如果他不和你结婚就会永无出头之日!言离忧!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只会用卑鄙手段抢别人的东西吗?!”
恍如隔世的名字痛击在言离忧胸口,引来一阵阵窒息。
方文翰……对了,方文翰,前世要娶她,一直叫他言小姐的男人。那男人于她而言算是什么呢?不过半年而已,她就将他的名字忘之于脑后,甚至连他的模样都回想不起,而这样一个人,竟是为她惹来杀身之祸的源头。
言离忧颓然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墙壁上,手中藤条缓缓滑落:“就为这种理由,你杀我,让我葬身在一片火海中?我对方文翰一点感情都没有,明明是他为了攀附主动要娶我,凭什么要把债都算在我头上?你说你过得痛苦,我又何尝不是?被人追杀,走到哪里都要低头不敢见人,这种生活你感受过吗?”
品味着截然不同痛苦的两个人哪里能互相理解呢?蓝芷蓉眼中恨意毫无收敛,诡异阴冷的笑容浮现面上:“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用,倒不如想一想,我是芸妃,你是侍女,我们发生争执的后果会是什么?”
见蓝芷蓉手中握着锋利铁器,言离忧有种不祥预感。
刚才那一番厮打后蓝芷蓉应该很清楚她们的差距才对,难道她想以性命相搏吗?不,不对,她分明抱着强烈的恨意想要与自己周旋到底,怎么可能飞蛾扑火似的自己找死?
还不等言离忧想明白,蓝芷蓉猛然飞身扑过,与言离忧重重撞在一起,手中铁器高举又用力扎下,却不是朝言离忧,而是冲着自己。
“来人!快来人!燕香,燕香!快来人救命啊——”
凄惨呼声蓦地炸响在阴森房间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