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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有答应赫连茗湮,倘若连嵩的计划有任何不妥之处,先前约定大可撤销,而且赫连茗湮有决定权力,不必向他征询意见。
对赫连茗湮,柏山总是会给予无限特权。
稍稍沉静后,赫连茗湮收敛冲动恢复冷漠:“霍斯都与青岳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连大人心里清楚。我不想再一次听到离忧遇袭的消息,这是最后警告。”
赫连茗湮来得迅速、去得干脆,甚至没有留给连嵩回应的机会。连嵩倒也不在意,站在简陋狭小的房屋前仰望月色,负着手几声莫名轻笑。
“越来越有趣了,没想到那女人这么在乎言离忧。孤水,我们的计划失败,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枝桠遮挡住月光的角落里,孤水无声摇头,被连嵩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了才哑哑一声低语:“走吧,这里没意思。”
“是啊,如果不能挟持言离忧来要挟温墨情,再停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陡然一阵剧咳让连嵩说到一半的话不得不中止,那道白色身影咳得弯了腰,许久没有站直。
孤水皱了皱眉头,古怪表情说不清是恼火还是担忧,无声无息靠近连嵩,迟疑少顷,伸手用力扶住白色衣衫包裹下单薄身躯。
连嵩抓住孤水手腕,喘息粗重,声音沙哑:“药拿来。”
孤水没有动,语气平静,眉头却越皱越紧:“不能再吃那药。”
“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何不让我活着时舒坦些?”连嵩边咳边笑,从嘴边挪开的手掌隐隐有丝血色,“别学那些忠心耿耿的仆从,没好下场,尤其是跟随我这种人。其实你该盼我早死才对,这样的话你的罪孽还能少一些。”
烦躁表情在孤水淡漠面容上一闪而过。
短暂僵持后,孤水放手,迅速回房取来两粒药丸和茶水,连嵩看也不看仰头服下,半晌后咳声终于止住。
那一阵剧咳令得连嵩脸色愈发白如月色,淡淡银辉打在侧脸上,不远不近看着,竟被孤水意外地捕捉到几许怅然若失表情。
“你……还要坚持么?”
听着孤水奇怪问题,连嵩哑笑一声:“不坚持下去,我活着又为了什么?上苍不仁,偏偏给了我这样的宿命,我自然要报答这份恩情才行。你跟随我最久,理当明白我做着一切的目的,这种时候就别说可笑的话了。”
孤水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固执地眼看连嵩返回房间准备休息,才在关门之前又补上一句:“结束之后,你会怎样?”
“不知道。”连嵩掐断灯芯,黑暗中平淡如水,“或许在期待已久的浩劫到来之前,我就已经死了。”
房门轻轻关上。
屋外月色依旧明亮柔和,孤水走出几十步远忽地停住脚步,在周围许许多多陌生的异国士兵注视下抬头看向缺月,呢喃时没有半分戾气,仅剩惘然。
“你想要的,仅是如此?”
※※※
距离腊月还有几天时,言离忧在沐酒歌护送下回到了定远郡王府中。
本就不算热闹的定远王府在巨大变故后愈发冷清。因着战乱,有些下人已经结算了工钱返回故里,如今还留在府中的算上肖伯也不过**个人,得知肖伯把其中大半都安排来照顾自己时,言离忧颇有些哭笑不得。
“肖伯,我还没那么娇弱,不需要这么多人服侍。每年这个时候父王不是都要去万佛寺发放善粮和腊八粥吗?虽说今年父王不在了,这善举却是不能断的,最近几日就让大家放下手中活计忙活发粮的事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肖伯一拍脑门连连自责:“看我这脑袋,真是老了!往年这些事都是王爷或者大少奶奶记着,今年没人提起我就给忘了,实在该死!”
言离忧看看身边空荡荡的椅子,心中一阵失落。
江湖上,碧箫是冷艳高洁的君子楼少主;王府中,碧箫则是将一切打点得有条不紊的女主人。
可现在呢?
听肖伯说,现在的碧箫整日失魂落魄,别说操持家务,就连照顾温墨鸿都屡屡出错,吃不香睡不稳,夜里时常被噩梦惊起,活脱脱是言离忧当初婚前闹心病的模样。
“二少奶奶,您要是想大少奶奶了,我这就去唤她一声,可能刚才通报时大少奶奶没听到。”肖伯见言离忧有些失神,很快就猜到她心事。
言离忧摇摇头,勉强笑道:“不必了,晚些时候我再去看她。对了,肖伯,大哥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没什么好转,自从大少奶奶回来后更不爱走动了,没事的时候就守在碧笙姑娘身边——大少奶奶说,大公子是想替她照顾碧笙姑娘。唉,为了能让大少奶奶少些负担,大公子真的倾尽全力了,他们夫妻俩都是心善的大好人,怎么就遇上这些倒霉事呢……”
肖伯的抱怨都是些老生常谈,言离忧听了第一句就知道接下去会说什么,耐着性子听了半晌,说要上街转转的沐酒歌便提着酒肉糕点乐呵呵回来。
说到对师弟师妹的疼爱,君子楼乃至整个江湖几乎无人能出沐酒歌其右,纵是平日里表现得大大咧咧、豪迈不羁,师妹喜欢吃的点心、爱喝的茶叶等等,沐酒歌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天直到傍晚言离忧才见到碧箫,饶是早得知碧箫因一系列惨事颇为憔悴,见面时却还是吓了一大跳。
枯槁,瘦削,远超意外。
碧箫本就很清瘦,高挑纤细,风姿清雅,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忧郁仙子;而如今所见,仙姿不再,剩下的就只有瘦削,令人意想不到的嶙峋骨感。
“短短几月就瘦成这幅模样,你要是折腾死自己么?就算难过也该保重好身体,碧笙和大哥都需要你照顾,你病倒了,他们该怎么办?”言离忧心疼得连招呼都没心情打,拉扯过碧箫一顿数落。
碧箫见到言离忧似是有些意外,恍惚一阵,强颜欢笑:“我不是还活着吗?”
只是这样活着跟死了没区别。
这话,言离忧藏在肚子里没有说出口,眸中却多了几分怨责之意,而后便在饭桌上拼命地给碧箫夹菜,恨不得这一顿饭就让碧箫吃个十二分饱,立刻恢复原来神采奕奕的绰约风姿。
家主不在,沐酒歌一个男外客不便长留府中,饭后与言离忧商量过一些安排后决定第三日清晨启程赶回宛峡军营,原想把碧箫找来单独聊聊的,谁知碧箫一口回绝,始终在碧笙房间里不肯出来。
而事实上,被拒绝的不单单是沐酒歌,言离忧抱着手炉去敲门,同样被碧箫以困乏需要休息为由拒之门外。
“大丫头要强,最不愿别人看见她软弱之处。你在府上这段时间多开解她——现在也只有你能与她说上话了,我这当师兄的,自从他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后就惨遭抛弃,如今地位连师父都不如啊!”临走前,沐酒歌半开玩笑抱怨道。
“我与碧箫、凌郗是金兰姐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沐大侠提醒我也会尽力安慰的。”不见碧箫来送行,言离忧多少有些担心,面上却努力维持轻松笑意。
尽管她对能否尽快劝好碧箫忐忑不安。
按照沐酒歌所说,温墨情会在腊八节之前回到定远郡,算下来不过十日左右时间,言离忧不希望温墨情回来时看到的依旧是碧箫憔悴形容,那样会教她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做姐妹的本分,更会让温墨情诸多压力之上再添一层。
那一晚言离忧几乎没有合眼,是而当惊慌尖叫传来时,她第一个冲到碧箫房间,用力将惊魂未定的碧箫紧紧抱住。
“别怕,碧箫,我在这里,这里很安全。”轻轻抚着碧箫枯瘦脊背,言离忧环视碧箫为了不影响温墨鸿而搬来的朴素卧房,鼻子一阵酸涩,“是不是做恶梦了?要不要我陪你?”
碧箫拼命摇头,眸中有惊乱亦有畏惧,直伸手臂指着大开房门外。
“有人……离忧,有人潜进来了!我听得清清楚楚!”
第327章 神秘诡影
言离忧还记得,小时候外公告诉她,噩梦是个很讨厌的家伙,不过噩梦并不可怕,遇到坚强勇敢的孩子它就会退缩,只有胆小的人才会被噩梦欺负。
譬如她上次被心魔折磨得心力交瘁时。
对于碧箫的视情况,言离忧十分能理解,眼看唯一亲人不死不活长睡不醒,脆弱一些也无妨,再怎么说碧箫都是个女子;至于把碧箫吓坏的噩梦,起初言离忧同肖伯一样认为那仅仅是一场梦,直到沐酒歌离去后第四日,肖伯脸色青白把她叫到偏院,颤颤巍巍直向墙头那一刻。
落满积雪的屋檐上,一个深深脚印清晰赫然。
“我回来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我是说碧箫。”背着碧箫将肖伯交到内堂,言离忧眉头紧锁。
肖伯摇头:“之前大少奶奶也会做噩梦,但从来没喊过有人潜进来这种话。定远郡这边上一次下雪正是您和沐大侠来那天,那脚印显然是在之后留下的,估摸着……”
剩下半句话肖伯吞吞吐吐没有明说,言离忧却知道他想说什么,而这也是她的猜测。
潜入定远王府的人,许是尾随她来到此地的。
是谁呢?赫连茗湮的人?孤水?还是其他对她抱有敌意的势力?
言离忧一个人坐在房中琢磨很久,无论那种猜测都有可能与不可能之处,想到后来头痛欲裂,仍是没个结果。
在确定的确有未知人物出没定远王府后,肖伯立即叮嘱下人们严加把守,特地安排两个小厮夜里看家护院,又亲自去了趟府衙说明情况,询问最近是否有贼人翻墙入院之类的事情。
结果自然是无迹可寻。
为了确保碧箫安全,言离忧也搬到偏院居住,与碧箫仅一墙之隔——按理说以碧箫的功夫完全不必惧怕有谁潜入,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一来碧箫摔落山崖、伤筋动骨,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行动难免受到限制;二来以她如今精神状况,有风吹草动都可能吓到,所以整个定远王府内功夫最好的人,反而成了需要所有人来保护的一个。
连着七八天噩梦,大大小小十几次夜半惊起,不只碧箫,府中其他人也被折腾得身心俱疲,而神秘脚印不止一次出现却没有任何其他举动,令定远王府上空笼罩一片阴云。
一早起来见外面天空阴霾,又纷纷扬扬飘起雪花,爱雪的言离忧却打不起精神,因为休息不好导致害喜反应更加严重,使得她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无力状态。
“二少奶奶,眼看就到腊八节了,趁着今日雪景好看,您不妨和大少奶奶一起去市集逛逛,正热闹着呢!”肖伯端着热茶走来时,脸上热情洋溢,手里还抓着一只空布袋,“二少奶奶要是去市集的话,顺路带些红枣干回来,府上存的不多了,不够做腊八粥的。”
定远王府虽然只剩下几个下人,但还没到买东西都要主子出去的地步,言离忧明白肖伯是想以此作为借口让她出去走走、散散心,虽有些倦怠,却还是不忍让肖伯失望一口应下。
言离忧去找碧箫,碧箫又花了半天时间回房打点温墨鸿,二人直到辰时才离开王府。在渐渐热闹的市集上逛了整整大半天,一向对脂粉不感兴趣的碧箫和言离忧并没买多少东西,但心情的确如肖伯希望那般好上许多。
不过刚回到定远王府,这份好心情就被下人惊惶面色拍散。
见言离忧和碧箫回来,肖伯急忙迎上前将二人请进内堂,说是有事商量,可到了内堂又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