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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言离忧是谋算的中心,自然温墨情也跑不掉。
对于连嵩是否知道言离忧与自己的关系,赫连茗湮并不确定,沉吟片刻试探开口:“青莲王的确与我国有些关系,不过现在已经证明定远王世子妃并不是青莲王,于我们而言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连大人想要对付渊国那些侠士的话,世子妃能起到什么作用?”
“自有我的打算。”纤长手指卷起雪白发端,连嵩一手负后,声音清冷,“既然贵国已经表示不在乎世子妃,那么我就可以随便做了吧?年前我会让渊国那些自以为是的江湖中人远离战场,贵国只需速战速决,绝不可给渊国反击机会。”
柏山和赫连茗湮并未答应约定,连嵩却自作主张视他们的沉默为应允,略一躬身退出房间,走前留下一封书信在案头。
这一出状况突兀而又荒唐,赫连茗湮和柏山均是猝不及防,直至连嵩离开许久才齐齐倒吸口气,将视线落在那封十分厚重的信上。
“这人……当真是个疯子!”柏山头皮一阵发凉。
赫连茗湮好歹与连嵩见过几次面,对那道阴冷如蛇的目光并不陌生,听柏山感慨不由苦笑:“能疯狂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一种能耐。到现在我还不明白连嵩究竟抱存何种目的,他以青岳国师身份入渊国为丞相,把持朝政后又故意挑起中州小国怨恨,再之后又出卖渊国……有时候看着他的笑容,感觉这一切对他而言似乎什么都不算,仅仅是一种乐趣而已。”
“山河动荡,百姓流离,这是乐趣?”柏山皱紧眉头,年轻面庞上又显出厌恶表情,“还是理这种疯子远些为好,我不想染上一身黑。”
赫连茗湮低头:“那他提出的计划呢?看,还是不看?”
说话间,那封信已经推到柏山手边,孤零零地,静静安放。
屋外无声,只有脚步阵阵、旌旗猎猎;屋内沉静许久才有一丝响动,是信封被迅速抽走时与书案桌面发出的摩擦声。
柏山没有回头,借拆信的动作避开赫连茗湮目光。
“就算要撤兵也得有正当理由,一场决战的胜负,足以给我们提供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最好答案。”
※※※
云九重派出的士兵没能找到言离忧,沐酒歌却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把人找到,只不过是在偏离原路线近六里的枯树林中。
“我们快到青唐县时被一群人伏击了,幸好世子妃果断下令调转方向才躲过一劫。马车跑到这里断了车辕,又赶上世子妃发病,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停下,想着应该会有人来寻找。”筝鹊简单明了地做了解释。
沐酒歌查看了马车,车辕彻底断裂,断面整齐有缺口,似乎被人动过手脚,没有修复的可能;再掀开帘子看看车内沉睡的言离忧,好像并没有受伤,高悬的心总算落下。
“袭击你们的有多少人?带的什么武器?衣着如何?”
筝鹊蹙眉回想,犹豫道:“大概有十余人,匆忙间看的不太清楚。那些人手里都拿着的或刀或剑,并不统一,衣衫倒是同样的黑色劲装。对了,我记得世子妃在下令转向前低低喊了一声,应该是在叫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我只听清一个水字。”
“孤水么?”沐酒歌倒吸口凉气。
如果袭击的人是孤水,沐酒歌没有十足把握能保护好言离忧,这也是他至今最郁闷的一件事。
看看已然进入夜幕的天色,沐酒歌捏了捏手腕:“夜里赶路容易遇袭,在这里先躲一晚吧,为了不被敌人发现,火也不能生……冷的话你们去车里坐着,我在外面放风就好。”
沐酒歌天生有种令人信赖的气魄,筝鹊等人虽与他不熟却纷纷按照他说的去做,唯独一人例外。
那人是随行六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宫女,因曾经在凤欢宫伺候过唐锦意,对言离忧还算熟识,自告奋勇加入这趟“照顾世子妃”的危险任务中。
在其他人望着夜空期盼黎明早些来临时,那小宫女偷偷跑到一边,从树上折下几根枯枝,而后掏出火折子小心点燃。
呼——
火光燃起,照亮半边夜色,却让沐酒歌和筝鹊等人的心猛地下沉。
第322章 恩怨终点
锦绣清茶,金丝蜜枣,配着天地苍茫的无边雪景,本该是冬日里难得的享受。
不过此时对蓝芷蓉而言,根本就是最令人烦躁的煎熬,任她望断雪路尽头仍不见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吗?怎么还不把人带回来?总共也没几里地的路,一个女人罢了,要逮到很费劲吗?”等得躁了,蓝芷蓉用力摔碎茶杯,眸中怒意燃烧。
“娘娘息怒,这雪天路滑,看着近,走起来可不容易。孤水大人功夫再好,那也得一步步走才行啊!”侥幸跟随蓝芷蓉一起逃出皇宫的小亭子不停劝着,话还没说完,远远一道身影便闯进视线中。
“娘娘快看,这不是回来了吗?看着……应该后面还带着几个人。”小亭子撩目愿望,等人影走近才确定,回来的人的确是孤水。
片刻前的急躁愤怒转瞬不见,蓝芷蓉欣喜若狂,提着裙角快步走出破败小院,站在大门口迎接“满载而归”的孤水。
“尽快离开。”孤水回头使了个眼色,身后壮汉将背上沉睡的女子放下,一行三人分了银票匆匆离去。待那三人走远,孤水才带答不理抬抬眼皮:“你们也走。”
小亭子找来绳子,战战兢兢将言离忧双手缚住,而后才跑去把马车驶来停在蓝芷蓉身边。
“娘娘,上车吧,今日怕是要有风雪,早些赶路能避开最好。”
北边吹来冷风阵阵,卷起的雪花割得脸颊生疼。蓝芷蓉极力克制想要掐死宿怨仇敌的冲动,麻木着表情踏上马车。
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不怕再等上几个时辰。
孤水是个讨厌多说话的怪人,且他要负责驾车,所以蓝芷蓉并没有细问他如何抓到言离忧的详情,反正她也不在意。小亭子倒是好奇,可是平日里见到一身鬼魅气息的孤水都要抖上三抖,自然不敢过去询问,只好坐在车里烧着小火炉给蓝芷蓉取暖。
“娘娘,为什么我们不回青岳国,却要跑去青莲宫呢?”百无聊赖时,小亭子好奇问道。
蓝芷蓉的目光始终凝在言离忧脸上,不冷不热,看不出悲喜:“因为她是在那里复生的,自然也要死在那里,也只有那种破败的地方才适合她埋骨葬身。”
那句话说得平淡,却似积攒了半生的怨恨一般,听得小亭子不寒而栗。
马车又行驶一段,过于平静的气氛让小亭子心里发毛,特别是视线触及始终沉睡不醒的言离忧时,总觉得不忍中带着几分畏惧——其实他哪里不懂的呢,这个一直被自己主子憎恨的女人并不坏,摇摇欲坠的大渊王朝正是因她才有了一丝生气。
然而小亭子明白,蓝芷蓉的愤怒憎恨是深邃巨大的,不管怎么报复都无法弥补。
甚至,她愿意舍弃自己的清白、抹黑自己的一生。
恍惚间,小亭子一声呢喃:“没有连大人的话,娘娘可以过得更好……”
那只是一句无心之话,没想到,却让蓝芷蓉一刹脸色苍白。
“别再说这种话。”少顷,蓝芷蓉深吸口气,轻轻捂住胸口,“没有连嵩,我一个人怎么报仇?若不是他,我在就死在青岳国了。”
“可是连大人并不在意娘娘,做事也从不考虑娘娘的感受。燕香跟奴才说过,娘娘时常一个人叹息,好像……好像很辛苦,很累的样子。”
燕香……
蓝芷蓉迷茫了一阵,才困惑为什么许久不见燕香了,忽而又想起,在那日温墨峥继位大典时,燕香就已经被涌入凤欢宫的愤怒朝臣宫嫔活活打死。
那是自她成为长芸公主后就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啊,怎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连燕香也离她而去了呢?
突然落下的泪水吓了小亭子一跳,手忙脚乱掏出汗巾递过去,蓝芷蓉却没有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窗外苍茫雪色,眼泪一行行不停坠落,染湿了鲜艳的红梅小袄。
“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该死!娘娘别哭了,娘娘一哭,奴才心里也难受……”用力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小亭子眼圈一红,也跟着噼里啪啦掉眼泪。
蓝芷蓉回过神,轻轻按住小亭子的手:“不怪你,我只是在想燕香,毕竟她跟了我这么多年,结果落得那般凄惨下场。”长出口气,蓝芷蓉自嘲苦笑:“也许跟随我的人都没什么好结局吧,我也一样,害人害己的事没少做,老天怎会饶恕我?罢了,反正我也不求什么饶恕,这一世本就不打算过安生日子的,只要能让言离忧不幸,就算让我入十八层地狱受那刀山火海之苦也可以。”
“娘娘与那言离忧到底有什么过节啊?本该是从没见过的两个人……”埋在小亭子心底数年的问题脱口而出。
以前燕香试着问过蓝芷蓉这个问题,结果换来一顿呵斥,自那以后谁也不敢再提言离忧的事。小亭子话说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急忙低下头等着挨骂,谁知过了好半天也没动静。
小心翼翼抬起头,小亭子看见,蓝芷蓉眼眸黯淡,充塞着迷惘怅然。
“她抢走了我最爱的男人,所以我要报复她,这是天经地义的吧?只有她……只有她不能得到幸福!”
暗暗深吸口气,小亭子不无悲悯地看了眼角落里的言离忧。
青莲王有一种清冷高贵之美,仿若冰雕一般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当然,这都是听别人说的;来自青岳国的长芸公主容貌上远远不及青莲王,但一身妩媚心术绝非常人能及,否则也不会将温敬元迷得神魂颠倒。
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争男人,谁胜谁败根本无从预料,然而小亭子总有个猜想,倘若争宠中落败的是青莲王,应该不至于像他的主子这般仇恨刻进骨子里,非要让对方生不如死才解气。
女人啊……
摇摇头叹口气,小亭子不再追问,捧起手炉递给蓝芷蓉。
“小亭子。”蓝芷蓉忽地压低声音开口,“等到了青莲宫后你就自由了。车后首饰盒里我放了些金锭珠宝,你拿去换成碎银,之后避避乱世,等安定下来后买块地做个正经营生,再也不要卷入这浑水中来。”
小亭子一慌,噗通跪下:“娘娘不要奴才了吗?是不是奴才做错了什么?奴才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一辈子都要伺候娘娘,娘娘别赶奴才走啊!”
幽幽低叹,目光轻柔,那一刻的蓝芷蓉是小亭子从未见过的。
“我早就是个死人,给不了你人世生活。燕香我没能保住,至少不能再让你枉死了,我这辈子的罪孽已经太多,不想再多加一重。”伸手为小亭子整了整衣襟,蓝芷蓉露出一抹不同于平日阴冷之感的温暖笑容,“去找寻你自己的生活吧,这一场乱世就要结束,我的恩怨也将了结,自此往后,世上再不会有长芸公主这个人。”
“娘娘……奴才舍不得离开娘娘……”
小亭子哭了,是真的在哭,而非逢场作戏。
人都说芸贵妃是妖女毒妇,可他认识的主子并非如此。那个总是衣衫艳丽、笑容轻薄的娘娘,从来没有像其他嫔妃那样动辄打骂身边奴才,有时还会为被赵公公呵斥的他说好话,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所以,他心甘情愿离开皇宫,离开故土,追随着主子浪迹天涯。
马车忽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