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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句句,哭哭啼啼,皆是对定远王去世的悲恸,以及对言离忧的怨恨讨伐。
碧箫头痛欲裂:“你们听我说,父王的死还没有查清楚,离忧失踪并不代表她就是杀人凶手。请乡亲们给我些时间好吗?我一定会查清父王的死因,绝不纵容姑息真正的凶手!”
“还查什么查!事情不是明摆着吗?!那贱人根本不是什么医官,她就是青莲王!她是为了骗王爷的免死诏才混进王府的!”人群中有人激愤怒喊,很快便引来其他人呼应。
“妖女祸国殃民,引诱先帝乱政,又为保命杀害王爷!人人得而诛之!”
“王爷辛辛苦苦抚养世子这么多年,到现在世子连面都不肯露吗?为了个女人害死王爷,世子还想执迷不悟下去?忘恩负义,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骂声斥责越来越难听,不仅言离忧,渐渐就连温墨情也成了被攻击对象,甚至有百姓试图推开碧箫闯进王府,一时间状况混乱无以复加。
让混乱局面暂息的是一股阴冷而不容靠近的气息。楼浅寒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单纯往门前一站,冷冷扫视群情激昂的百姓,仿若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便让闹事者们噤若寒蝉。
“王爷下葬前,谁敢来惊扰一句,我就让他陪葬。”
平平淡淡一句,总算把这日的混乱局面终结。
碧箫累得不行,连哄带劝送走聚来闹事的百姓后又要招待登门致丧的客人,根本没有时间顾及楼浅寒。好在楼浅寒是个沉稳安定的人,碧箫忙着,他便默默回到前堂,虽未披麻戴孝,却也如温墨情一般跪在棺椁灵位前,一张一张烧着刺人眼目的黄纸。
脾气古怪的秋逝水是君子楼楼主,而慈祥和蔼、对所有晚辈都关爱有加的定远王,俨然是那些背井离乡到君子楼中学艺子弟的父亲。
“许你伤心几日,王爷下葬后,立刻给我恢复过来找出凶手。”最后一张黄纸丢进火盆,楼浅寒语气平淡低道,而后起身离去。
※※※
通往帝都的偏僻山路上,宽敞马车里三人同坐,掀起帘帐吹来的风令纯白身影眉头微皱,嘭地关上车窗。
“定远郡的风都带着一股恶心味道。”
“再有半个时辰就出定远郡了,连大人想去别处转转散散心,还是直接回帝都?”赵公公小心翼翼陪着笑问道。
连嵩向后仰靠闭目养神:“回帝都,去看看太子殿下折腾出什么成果了。”稍作沉吟,连嵩忽而露出讽刺笑容:“言离忧不在颇有些可惜,但太子妃也是个不错的棋子,打发无聊时间正合适,我倒有些不舍得把她交给太子了。”
一声惊惶低吟,坐在对面的绢妃浑身战栗,紧紧抱着身子缩成一团。
连嵩睁眼淡淡一瞥,冷冷哼笑:“怎么,怕我像对你一样对待太子妃?放心好了,我只喜欢看女人惊恐害怕的表情。太子妃远比你这种窝囊女人强韧,就算把她吃掉也没什么感觉。说起来我更喜欢看她自以为是拼命挣扎反抗的举动,很有趣,像是玩弄蝼蚁一样有趣,等到他们满怀希望以为能翻身时再狠狠摁下去——拼尽一切想要逃离,死时却连惨叫都听不到,就这么带着绝望表情烟消云散,是不是很好玩?”
连嵩笑得肆意张狂,赵公公也陪着一起笑,笑容里却有太多太多畏惧、不自然。
人命如蝼蚁,或者连蝼蚁都不如,于这白色恶鬼而言,唯有他的乐趣最重要。
车行辘辘,两侧山景缓缓倒退,枯燥的行程让连嵩愈发感觉无聊,抬起手,冰凉扳指贴在唇上:“赵公公,你可知道前晚夜里孤水去做什么了?”
赵公公谦恭低头:“连大人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哪是奴才这猪脑可比的?自然猜不出大人的安排。”
“赵公公最擅长明哲保身、见风使舵,算不得笨人。算了,索性直接告诉你,”连嵩忽地凑近赵公公,笑容阴冷古怪,“前夜,孤水按照我的吩咐,潜入定远王府杀了定远王。”
赵公公浑身一软,噗咚跌下座椅,面色一瞬惨白:“杀、杀了、定……定远王爷?!”
“害怕么?不过杀了个人而已,没什么值得震惊的。”连嵩又靠坐回原来位置,漫无目的卷着发梢把玩,毒蛇般目光又转移到绢妃身上,唇角勾勒出冷冷弧度,“还有你,可知道二皇子与言离忧的结局会如何?”
颤抖不停的身子猛地一僵,绢妃抬起头,灰蒙蒙眼眸里满是慌乱。
“你说过……你说过的,你说只要我按你的话去做,墨疏就可以和言医官在一起……你说那样做了墨疏就会开心啊!”
“嗯,我的确这么说过。”长而洁白的手指勾住绢妃下颌,拇指蛇一般在苍白面颊上游走。连嵩笑容不改,却只看得出眼中无情:“可惜,那是骗你的,你这么做只会把言离忧逼上绝路,让二皇子恨你一辈子。”
第275章 残忍阴谋
世上最灰暗的情绪名为绝望,一旦被绝望沾染,生或者死便没有差别;而世上最令人痛苦的感受是愧疚,无处不痛,蚀心刻骨。
“宫中嫔妃虽多,蠢到这般地步的就只有你一个——也许该说你是入了魔障,只要是有关二皇子的事情,你总会失去理智盲目信从。就好像那日我对你说,如果你能一手促成二皇子与言离忧,那么二皇子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这种事,你居然真的相信了。”手指渐渐加力,捏得绢妃白皙皮肤泛上片片苍红之色。连嵩目光愈发冰冷,隐隐带着嘲讽之意:“喜欢一个男人到了这种地步,利用起来的确很有趣,我一直担心你会不会突然醒悟,如今看来,完全是我多心了。”
绢妃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哀鸣,越来越多的泪水堆积在眼眶里,直至再容不下满溢而出,顺着眼角、脸颊、发丝成行滑落。
扰乱定远王世子和言离忧的婚事,让所有人都认为言离忧早就和二皇子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当言离忧无力为自己辩解,当定远王世子盛怒之下弃她而去时,言离忧就只能回到二皇子身边……这样一来,二皇子就会开心了吧?如此,她便是成全二皇子痴恋的功臣,是不是二皇子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呢?
被连嵩哄骗时的天真想法如今看来荒唐可笑,然而绢妃的醒悟为时已晚,她明白,大错已经铸成,再也无法挽回。
没有经住毒蛇诱惑的她,亲手毁了自己所追求的一切。
“都是你……是你……奸计……”绢妃泣不成声,可那悲怆啜泣在连嵩听来,美妙得如同天籁。
痛苦,绝望,憎恨,那是令他能够觉得生活总算有些趣味的上等佳肴。
赵公公终有些看不下去,轻轻拉住连嵩劝道:“连大人小心,马车颠簸,可别磕磕碰碰伤到哪里……”
话还没说完,赵公公目光陡然变得错愕惊慌,不等他失声提醒,一道寒光自绢妃手中扬起,凶狠地朝连嵩面目刺去。连嵩不会武功,如果这一击换做别人也许他就没命了,偏偏如此好的刺杀机会降临在无力软弱的绢妃身上,愤恨慌乱中,那道寒光只擦着连嵩脸颊划过。
孤注一掷的攻击失败后,绢妃双手被连嵩擒住,残缺的银色腰饰当啷落地。
“恨到想杀我?”连嵩一手捡起腰饰看了看,那腰饰被可以折去一部分,只留下最锐利的棱角,纵是不如刀刃锋利,想要刺伤人却不成问题。冷笑一声将腰饰丢到角落里,连嵩狠狠将绢妃掼在座椅上:“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选择山间小路返程?因为要杀我的人太多太多,驿路上不知有多少埋伏等着我,就连宫里也一样,多少狗奴才和不自量力的嫔妃想尽办法要取我性命,你,不过是其中最没用的一个。”
呜呜啜泣已经化成失声痛哭,绢妃再无力挣扎,任由连嵩撕碎衣衫缚住她双手欺身压下。
脸颊上细长伤口涌出殷红血滴,连嵩懒得去擦拭,一双阴狠眼眸在血色的映衬下妖冶可怖。血腥味道刺激着连嵩每一寸血肉,听着华丽衣衫被自己亲手撕裂的声音愈发畅快,那份如同毁掉什么东西一样的快感,总能让他沉迷陶醉,欲罢不能。
赵公公扭头躲到马车座椅角落,不去看衣衫凌乱、不停律动的身躯,捂住耳朵不去听带着绝望的凄厉惨叫,以及座椅吱嘎吱嘎的响声。
当江山被战乱笼罩,当黄泉被外族任意践踏,先帝珍藏多年不舍得破坏的嫔妃竟成了奸臣身下玩物,光天化日当着奴才的面纵情索取,任意蹂躏。世事动荡,风雨飘摇,赵公公不知道大渊何时会被霍斯都帝国铁蹄踏破,更不知道那时自己该如何求生,此刻他只想变得更加麻木。
这样,才能在看不见希望的乱世里,苟且多活一时。
孤水面无表情驾驶着马车,仿佛听不见车厢中激烈响动,载着肮脏与绝望的马车继续向大渊帝都凤落城行驶,洒下一路惨叫悲鸣。
那些哭声,无人听见。
※※※
“这是谁家姑娘啊?怎么睡在这里?哎,快醒醒,要不要去屋里暖一暖身子?”
吵嚷吆喝将言离忧吵醒,朦胧中似乎有人在推她手臂,慌忙睁眼起身,周围已经聚拢不少好奇百姓,一个丰腴而衣衫简陋的中年农妇正弯腰看着她,脸上满是担忧关切。
“不……不用了,谢谢。”言离忧小声嚅嗫,将脏兮兮的麻布斗篷盖好遮住大半张脸,在无数困惑目光注视下,起身匆匆逃离。
距离她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第九天。
言离忧不太清楚在自己昏迷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定远王府书房,她转身时一道黑影闪过,而后额角一痛人事不知,再次醒来,人已经在距离定远郡数千里之外的荒地。
头上有伤一直隐隐作痛,不知多久没有吃东西致使全身无力,更可怕的是,言离忧发现自己无法运气调息,稍作调整便会丹田刺痛,连最起码的低于严寒酷暑都做不到。
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她打昏丢到如此遥远的地方?有什么目的?
最初几天言离忧走到最近的小镇四处打听,与她相关的消息半点都没有,期间不时有好心人予以怜悯帮助,给她吃、给她喝,给了她一身破旧衣衫,总算让她不至在风雨中饿死冻死。然而短短数日后,言离忧再不敢接近任何人——凭借最后的敏锐,她发现,有什么人正在追踪她,另外也慢慢传开的某个消息令得她再不敢贸然暴露身份。
定远王死了,被人刺杀身亡,最大嫌疑人是刚娶进门的儿媳,诈死逃过一劫的青莲王;与青莲王一同消失的还有免死诏,一道可以免去任何惩罚的皇族珍宝。
这就是打伤她的人目的吗?把杀人夺免死诏的罪名栽赃给她,让全天下人知道,青莲王还活着,仍在危害人间?
噩耗让言离忧一连数日都处于浑浑噩噩状态,漫无目的在有人或无人的地方茫然行走,忘了走过多少村落城镇,也忘了走过多少日日夜夜,只记得心很疼,像是被人生生用手撕裂一样。
定远王死了,把她从魔障中解救出来的那位慈祥长辈,大声说着会保护自己的孩子们、她还来不及孝顺的父王,就这样突然之间离开人世。
言离忧多希望这消息不是真的,若是能从这场暗无边际的噩梦中醒来,她宁愿再也不闭眼安睡。
温墨情呢?他伤心,难过,愤怒,抱怨,自责……他现在心情如何?是在寻找她,还是在追踪凶手准备为父亲报仇?还有定远郡那些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