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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乎的不就是流言吗?害怕别人认为自己对谁都不是真心,今天说喜欢温墨疏明天又说喜欢温墨情,为的只是找一处依靠,再难听些说她只不过是在炫耀自己勾搭男人的能耐,总之任何难听的话都有可能加在她头上。
然而这样的流言倘若传起,对她的伤害反不如温墨情大,毕竟他是名动天下的君子楼少主,是定远王世子,为一个摇摆不定且背负骂名的女人心动、与同门争执、违逆师意,此类话传到江湖、朝廷,温墨情的颜面何在?
他不在乎,她却不得不在不乎。
言离忧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童如初也不再言语,两个人面向池塘,听着水车吱嘎吱嘎转动的老旧声响各自沉默。
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
“言姑娘,恕我直言,现在的你的确配不上小情。”童如初突然开口惊飞池边鸟雀,三两支羽毛飘然翩落的刹那,童如初清楚看到言离忧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沮丧。低头笑了笑,再开口时,童如初的语气并非言离忧预料那般严肃:“言姑娘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说身份地位又或者能力上你不如小情,这些都是过眼云烟,小情不在乎,我更不在乎。我想说的事,小情能为你与秋楼主起争执,无论有多少人反对他都坚持站在你身边,而这份执着,言姑娘你没有,一点都没有。”
“我不愿看他这样,如何能执着?”
“那言姑娘怎么不干干脆脆放手?”童如初反问。
言离忧无法回答,仍是沉默以对。
如果能潇洒放开,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哪怕明知道自己这样很丢脸、很无耻,她还是忍不住想停留在有温墨情的地方,纵是千百次欺骗自己说着各种不该离开的理由,最根本原因,不正是因为她太软弱、太依赖,太不想离开温墨情吗?
嘴上说着为他考虑,可事实上,她还是这么自私。
谪仙山顶的风悠然安宁,最适合吐露心事后随之消散,这样能够排解压力与秘密的好地方,权势漩涡中心是寻不到的。温墨疏体弱,心里有事的话总会体现在羸弱身子上,自从温敬元传出要追究温墨情与叛军勾结的罪责起,温墨疏的嘴边便生出一排水泡,心中急火可见一斑。
温敬元此前也对温墨情抱怀极大不满和怀疑,但碍于定远王于渊国的地位影响,加上对传言中神乎其神的君子楼颇为忌惮,是而从不曾妄动温墨情。不知道是不是数日前与南庆太子妃苏玉的丑闻太大冲昏了温敬元头脑,温墨疏对其转嫁矛头到温墨情身上的举动难以理解,同时也万分焦躁——无论是温墨情还是言离忧,眼下情况紧急时,他竟然一个都联系不上。
“殿下把药当饭吃吗?我记得有说过,这‘聚魂丸’三分药七分毒,殿下这么个吃法,我能不能供得上是个问题,殿下有没有命熬到愿望达成更是严重问题。”
楚辞从外面办完事回来就见温墨疏皱着眉头吃药,晃了晃药瓶,本够用三个月的聚魂丸所剩不多,而距离上次温墨疏伸手朝他索要的日子,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
已经卧病三日的温墨疏面色灰白,服过药后仍咳声不断,声音沙哑虚弱:“皇上虽没有降罪于定远王世子,却开始翻查昔年叛军旧案,显然是想找到能够除掉世子的借口。我问过定远王,他也不清楚世子去向,为今之计只有去信询问寄宿王府的世子同门,希望能有个确切结果。”
“这倒是有趣,世子为躲避殿下骚扰言姑娘故意隐藏行踪,没想到反而耽搁了大事,该说是天意还是时运不济?”楚辞不像温墨疏那样着急,尚有闲心开着玩笑。
说起来这件事对温墨疏并没有直接影响,就算温敬元真的下旨惩办温墨情又如何?恐怕前朝没人能拿君子楼声名赫赫的少主怎样,充其量是扣个勾结叛军余孽的帽子任其逍遥在外。
当然,有心人都明白,温墨疏之所以如此焦急并非为了温墨情,而是因为言离忧正与温墨情在一起——温墨情有定远王和君子楼做靠山,言离忧却没有,温墨疏是想在事情闹大前通知温墨情让他想办法解决,若是实在没有退路,他必须做好强行带走言离忧的打算。
从温墨情手中抢回言离忧,这种冲动若能付诸实践,或许多多少少能排解温墨疏胸中愁闷。
楚辞如往常一般,对有关言离忧的事情不予干涉,坐在椅中托着腮,似是不经意道:“殿下最近都没怎么注意四皇子动向吧?多事之秋啊,那位殿下平静得有些反常。”
“墨峥?”温墨疏又咳了一阵,漫不经心地擦去唇边一丝暗红,仿若习以为常,“联姻已经定下,按理说他应该低调行事韬光养晦,比以往平静在情理之中,有什么问题么?”
楚辞嗯了一声:“御书房那边传出消息,说四皇子前几天曾向皇上请婚,欲迎娶一位民间女子为侧妃。”
“少年心性,知好色而慕少艾,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温墨疏对温墨峥的包容可谓达到了一定境界,连楚辞都颇感无奈:“殿下也不问问四皇子要迎娶的是谁吗?获罪被贬出宫的嫔妃成为皇子嫡妻,这意味着什么殿下该考虑考虑才是,总这样满脑子都在想言姑娘可不行。”
“被贬的嫔妃?”温墨疏总算有了几分在意,讶然望向楚辞。
楚辞将唐锦意的事说出,温墨疏虽感意外却肯定了温墨峥的眼光——先前言离忧借宿凤欢宫时,他也对那位沉稳识大体的锦贵人印象深刻,只是没想到温墨峥竟会动了情意,试图瞒天过海把唐锦意娶进门。
“因其他事情获罪也就罢了,偏偏是合谋算计芸妃……”温墨疏倒吸口气,脸色愈发枯槁,“墨峥他什么时候能成熟些,不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好在皇上并未发觉,否则必然对墨峥产生怀疑,本就飘摇不定的局面更要危险十分了。”
楚辞对温墨疏的感慨并不赞同:“殿下怎知皇上没有发觉?这消息是从御书房跟茶太监那里流出来的,而后宫是芸妃的天下,连我们都能获得的消息芸妃和左丞相会不知道么?皇上或许不会在意四皇子要娶的是谁,但这不代表别人不会怀疑。有件事殿下大概还没听说,天牢的牢头数日前曾被人发现去往宫外某处宅院,两天后,这位牢头惨死于突然倒塌的书柜之下,而他去往的那处宅院,据说正是锦贵人避人耳目的隐居之处。”
楚辞心细,但绝对不是个小题大做的人,温墨疏从他的话中嗅到几丝警告之意,尽管警告的对象不是他,仍旧让他胸口一片冰冷。
连嵩与芸妃的黑手,许是要伸向温墨峥了。
第204章 夜不入梦
君子楼再高,遮不住温墨情的视野;玉穹山再险,挡不住温墨情的步伐。
大概是知道温墨情会想尽办法从君子楼离开,楼浅寒没有过多要求沐酒歌去禁锢他,在宋子界怂恿众人逼婚的第二日,从昏睡中醒来的温墨情便踩着烈日光芒离开师门,以最快速度直奔谪仙山顶。
归来时,已是更深露重的后半夜。
“回来了?剩菜剩饭都在锅里,热一下再吃。”是时童如初仍熬夜在房中看书,对温墨情突然回来似乎并无意外。抬头看了眼温墨情侧脸一块青紫瘀痕,童如初摇摇头:“浅寒算是对你留情了,凭他现在功夫,一拳让你睡上三两天易如反掌,以后你还是少惹他为妙。”
温墨情下意识摸了摸隐隐作痛的侧脸,剑眉微皱:“她人呢?”
“在房里,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放心,浅寒那孩子做事有分寸,他只是想吓吓言姑娘而已,并没有真动手。”
不管温墨情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神秘的角色,在童如初看来,他就如同透明一般,所思所想不必费力便能猜得透彻。料到在楼浅寒离开后温墨情会赶回来,童如初特地在房中等候,也不等温墨情追问,率先开口简单明了地把言离忧的情况如实道来。
心中大石总算落地,温墨情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浑身上下酸痛不已——他是人,不是怪物,拼尽全力在崇山峻岭间奔跑疾行也是会累的,更别提腹中空空响如擂鼓。
童如初见温墨情焦急稍解,明亮眼眸完成新月型,轻声笑道:“你现在这般狼狈像极了当年我追求阿英时的模样,只冲这点我这个当叔叔的也得站在你这边才行。不出意外的话过段时间秋楼主会来这里向我抱怨,我尽可能帮你说和,你就安安心心忙正事吧。”
“师父那边就交给童叔叔了——离忧她有对童叔叔说些什么吗?”犹豫再三,温墨情还是把急于知道的问题低声提出。
“我向言姑娘保证过,与她的交谈内容绝不透露给你,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童如初神神秘秘眨了下眼,笑容愈发明晰,“好好珍惜她,她值得你付出,不过万万不可急躁,是你的,总不会跑掉。”
温墨情耸耸肩:“她能跑得掉才行。”
知道温墨情急于去看言离忧,童如初没有耽搁他太多时间,为躺在藤椅上熟睡的初九盖好薄被后熄灯就寝。温墨情摸黑走到邻间木屋,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柔和灯光拉扯出长长身影,在门板上晃来晃去。
言离忧朝内躺在木榻上和衣而卧,半旧薄被只盖到手肘,整个人动也不动,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
温墨情是不需要去看的,嗤笑一声,伸手添了几滴灯油:“等了大半夜,现在却要装睡么?”
话音落地,房中悄无声息,言离忧仍是一动不动。
抱肩静立片刻,见言离忧摆明装睡不肯理自己,温墨情眯起眼眸:“再装睡我可不客气了。”
怎么听这句话都是极其可怕的威胁。言离忧有些动摇,偷偷睁开一只眼盯着墙壁上单薄人影,并没感觉温墨情有所行动,索性闭上眼继续装睡。
与童如初的交谈让她明白很多事情,也有许多事情越来越困惑,现在的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对温墨情开口,在心底某处发生变化后,在发觉自己早有不同后,她实在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去面对,不装睡还能怎么办?既然打定主意避开,那就装到底吧。
可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笨鸵鸟很快就后悔了。
一阵凉风灌入,言离忧明显地感觉到覆在身上的薄被被人掀开,正当她以为这是温墨情对她的惩罚方式打算顽强忍耐时,温温热热的身躯竟然贴了上来!
紧接着薄被重新覆盖,一只修长手臂也懒洋洋越过直接搭在言离忧身上,一瞬间让言离忧彻底溃败。
温墨情嘴毒,但也有说不过言离忧干瞪眼的时候,唯独他的杀手锏不要脸这点是言离忧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的,换做其他人谁会这么做来逼她说话?男女授受不亲啊,来自开放时空的她都不好意思挤进别人被窝里,温墨情这个生长在礼教严苛时代的男人是怎么厚着脸皮做到的?
言离忧头皮僵硬脸颊滚烫,什么凄苦心思都飞到九霄云外,真恨不得回头狠狠一拳砸在温墨情脸上,可是想想自己的实力,想想每次对温墨情武力相向的悲惨结果,最终言离忧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继续装睡。
温墨情再不要脸至少有个底线,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言离忧信不过他的脸皮但坚信他的品性,索性咬咬牙,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不出所料,温墨情除了赖到床榻上之外再没有进一步动作,躺了片刻见言离忧还是一声不吭,嘟囔了一声“无趣”后便安静下来,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