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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气氛严肃的阳承殿有这么为跳脱的异国太子,气氛怎么也严肃不起来,温墨情看得有些烦,索性闭目养神。
看温墨情自在模样,温敬元心里有气,装模作样想了片刻,忽而长声朗笑:“南庆国能有此般思量,这件事就好办多了。如太子妃所说,国事面前,儿女私情岂能影响大局?朕之所以迟迟无法决断联姻之事,无外乎是心疼两位精明强干的皇子,倘若阳澄郡主愿来我渊国,那么这份婚事朕便可以做主。”快速扫了眼神情各异的众人,温敬元眉梢舒展,似是心情大好:“二皇子也好,四皇子也好,还有朕最为信赖的心腹子侄,定远王世子,他们三个的婚事,朕打算趁此机会一并解决了。”
轻闭的墨色眼眸缓缓睁开,不轻不重望了温敬元一眼,深邃无底,透出无穷寒意。
那一眼令得温敬元心虚气短,强自问下心神装作不见,泛黄脸庞挤出一丝生硬笑意:“两位皇子和世子是朕最舍不得放手的良才,再者我渊国三朝以来还没有过上门驸马,朕也不便开这个先例,如果几位使者希望促成与我大渊秦晋之好,还请回去与各自国君商量一番,这三位,朕是定然不会放走的。与之相对,若是我大渊女子有幸与诸国皇亲结好,朕也绝不会提出过分要求。”
大渊不同意堂堂皇子去他国做上门女婿,一方面是出于男尊女卑的传统,另一方面也是摆明立场要与诸国平等相待,这点无可厚非,只不过温敬元先时暗示可以如此却在短短几天后反悔,未免让人觉得出尔反尔。温墨情对于向来好面子的温敬元这般举动不曾预料到,但多少能猜出是连嵩在背后指点,不动声色望去,似是想把一身纯白的连嵩看到透明。
想把障碍丢到其他邦国的想法尚有理可循,如今连嵩怂恿温敬元将温墨疏和温墨峥兄弟二人束缚在身边又是为何?难道他不担心这兄弟二人继续积攒实力争夺地位么?
更让温墨情厌烦却不算意外的是,这把稳固权力的阴谋之火,终归还是烧到了他身上。
联姻诸事重要性不言自明,按理说有什么变数是要由使者去信与国君商量后才能议定的,温敬元改变初衷强留温墨疏等人在渊国,这种情况下南庆和狐丘都该放弃出使期间议定或者尽快向国君反馈信息才对,然而出乎众人意料,就在温敬元于阳承殿约见众人的当天下午,南庆太子和狐丘国荣王燕北玄便提出再商要事的请求。
“我王遣使来渊国的目的是缔两国之好,联姻的形式并不重要,只要四皇子愿意,阳澄郡主嫁入贵国是完全可以的。”
见南庆太子妃率先开口,燕北玄迟疑半晌,也上前一步:“小王出使前得主君授意,联姻之事可视情况定夺。午膳时小王与几位陪使商量过,既然是诚心结秦晋之好,那么谁去谁来没什么差别,只是采凝公主自小备受主君宠爱吃不得半点苦头,还望渊皇陛下能挑选一位温恭体贴的皇子与采凝公主为伴,小王在此代主君谢过陛下。”
必须是皇子,还得温柔体贴会疼人,这不就相当于指明要谁了吗?温墨峥原本对那位文质彬彬的荣王颇有好感,听他这么一说,仅存的那点好感立刻烟消云散,无奈目光朝同样无奈的兄长望去。
温墨疏面无表情,对频频投来期待视线的燕北玄视而不见,一双冷眼只盯着温敬元,看高高在上的帝王唇角冷笑暗藏。
“如此,那朕也容易做决定了——采凝公主入我大渊,为二皇子皇子妃;阳澄郡主一片痴情令人动容,朕若不许委实说不过去,不管四皇子愿意还是不愿意,这门婚事朕为他们定下了。借两位皇子完婚之吉时,朕还打算让定远王世子迎娶淮候长女为妻,届时朕会亲自主婚,亦算是对定远王及世子勤政的嘉奖。另外……”
温敬元俯首,目光游移于温墨疏与温墨峥之间,那抹无情笑意愈发森然。
“朕听闻四皇子意中人就在宫中,纵是身份低微,念在四皇子多年勤恳于政事功劳苦劳兼有,朕便破例许了你们的亲事——那位御医馆的言医官,你就娶过门做个侧室吧。”
第168章 逃离桎梏
“皇上疯了吗?!”
铅华宫西偏殿,一声又惊又怒的呼声才脱口便被锦贵人素手堵住,慌慌张张把言离忧拖进内间卧房。
“我的小祖宗呦,你这是要作死吗?让别人听到你我都得掉脑袋啊!”抚着胸口长出口气,锦贵人脸色煞白,“皇上做的的确有些过分,但你也不能这么大呼小叫辱骂皇上吧?再说这些消息都是别处打听来的,还不确定真假,总要二皇子或是定远王世子亲口来说才可信,你急什么?”
“等他们来,什么事都来不及了!”言离忧急不可待道,“消息从五国使者那边传出来半天,温墨情和殿下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是被皇上控制住不许他们过来。既然他们来不了,那么只能我出去,楚公子也好、君老板也罢,总得找个人问明白,不能什么事都被动等别人来通知。”
坐以待毙的日子言离忧实在过够了,当伺候南庆国使者的宫女传来消息那一刻,她只想尽快找到温墨情和温墨疏,以确定自己获知消息是真是假。
开什么玩笑,让她嫁给温墨峥?!
锦贵人见言离忧沉着脸收拾东西,连换衣裳都不遮蔽,心里知道她这是真的恼怒了,劝是劝不住的,只得帮她穿戴好更方便动作的窄袖衣裙,跟在言离忧身后一路往内宫门口行去。
“皇上有令,今日内宫禁止出入,任何人都不例外。”
走到门口被守卫拦住又得到如上答复后,言离忧明白过来,狡猾的温敬元这是在彻底断绝她与温墨情等人的联系,决定联姻对象、让她成为温墨峥侧室的消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明知道她与温墨疏两情相悦,温敬元却牵强地把她和温墨峥扯到一起,罔顾温墨疏数次提婚请求之后,那个阴沉多疑的皇帝到底在算计什么?前一夜温墨疏才承诺过非她不娶,如今会因为温敬元出人意料的指婚动摇吗?还有温墨峥,一心想要争夺帝位的二皇子,会为了成全她与温墨疏而拒绝温敬元的指婚吗?如果温墨峥不敢违逆皇命同意娶她,温墨疏又该作何反应?
那一刹,言离忧很想击倒两个守卫冲出内宫,然而当指尖触到藏在袖中的煌承剑时,冰冷触感让她忽然想到温墨情,想到他五次三番认真叮嘱。
遇事须冷静。
言离忧转身往回走,到铅华宫门口时深吸口气,闭上眼凝神细想。
两个联姻安排涉及到她,温墨疏和温墨峥,与温墨情无关,但温墨情一定会参与其中,至于他支持温敬元的指婚还是站在统一战线反对这种荒唐安排,言离忧暂时还拿捏不准,毕竟一直以来温墨情都对她和温墨疏在一起这件事相当不赞同。
倘若暂时不理会温墨情的立场,可能发生的情况又有两种,一是温墨峥也站出来反对婚事,那么就会形成两位皇子拒绝联姻损伤皇帝颜面的局面,届时会有许多人以不顾大局为由指责他们;二是温墨峥被迫无奈同意娶她为侧室,若是如此发展,她定然不会同意,温墨疏亦然,到时候最后可能发生的就是他们兄弟二人为此发生矛盾,从非敌非友的微妙关系转化为对立关系,而温墨疏也会成为这场争端中唯一一个立于劣势的人。
一抹微凉自言离忧心头流过,她不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有漏洞,只觉得天罗地网已经被撒开,且是以她为饵,谋算着让温墨疏与温墨峥兄弟二人反目成仇的阴险大网。
虽不是父子却也是血肉相连的叔侄关系,这般骨肉相残、步步相逼,为的就只是那虚无缥缈的皇权吗?难怪温墨疏想逃离,这样的的日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生不如死。
言离忧一片心思复杂沉重,竟没注意锦贵人忽而露出惊讶表情,直直望向言离忧身后。
肩头一沉,耳畔一缕轻风拂过。
“收拾东西,跟我出宫。”
言离忧倒吸口气,飞快转身:“温墨情?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温墨情利落回答,似乎没有兜圈子的心情,抓起言离忧手腕拖向铅华宫,“衣物什么的不用带,只把你有用的东西拿上就好,收拾完马上走。”
温墨情的急迫证实了言离忧不祥猜测,心头一凉,声音也跟着低沉下去:“皇上真的把我指给了四皇子?殿下呢,殿下在哪儿?他知不知道你要带我出宫?”
“没时间跟他废话。”闯进房间见言离忧早已将东西收拾妥当,温墨情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她习惯藏起煌承剑的腰间和袖筒,确定剑在袖中后微微点头,“有进步。行了,事不宜迟,这就带你出去。”
锦贵人一直紧随二人身后,听温墨情说这就带言离忧离开,不禁苦笑:“世子打算怎么做?内宫守卫得了皇上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就算世子你有通行令牌也没用,难道要强闯出去吗?”
温墨情没有回答,扎好衣袖,随手将一张草草折叠的纸条塞给锦贵人:“锦贵人最好回自己房间,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事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时日离忧得你照顾,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找纸上写的这几个人帮忙,算是我替她还这份人情。”
“说什么人情……”锦贵人无奈,却也明白自己作为局外人阻止不了什么,只得忧心忡忡离开西偏殿。
宫中规矩、前朝律法还有温敬元的脾性,这些言离忧远不如温墨情了解得多,但看他急成这般模样就可知,事情真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否则温墨情不会轻易冒险——那边温敬元刚决定让她嫁给温墨峥,这边温墨情就急三火四潜入铅华宫要带她走,这算是违抗圣命吧?温墨情历来主张稳重冷静,若非别无选择,绝不会出此下策。
一语不发跟在温墨情身边,到达僻静无人的内宫角落时,温墨情平伸手臂,指了指自己腰部:“抱紧,别乱动。”
有些别扭,言离忧还是老老实实从命。
那宫墙足有两人多高,顶端又是光滑的琉璃瓦片,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摔落。温墨情后退数步一跃而起,修长手臂紧紧箍住言离忧腰身,待到跃上墙头时足尖一点,又轻盈地落向宫墙之外地面。
言离忧不恐高,不过第一次被人当附属品飞来飞去难免心慌,落地后仍心有余悸,怦怦跳个不停。
“已经让钟钺备马在宫门口等着,你自己过去,路上遇到什么人都不要理会。”温墨情从腰间掏出一块普通的铜牌交给言离忧,“这是宫女采买时用的通行牌,酉时二刻后就不能再用,是想跑去磨磨唧唧一诉情衷耽误正事,还是想先寻退路再谋出路,你自己看着办。”
从铅华宫出来就快到酉时了,天阙殿又在皇宫正门相反方向,想要先去天阙殿再离开根本来不及。言离忧不知道温墨情是故意吓唬她还是确有其事,这种情况下总不能冒险,咬咬牙,转头向宫门方向奔去。
温墨情的目光一直追随言离忧瘦削背影,直至她消失在宫墙尽头,那双比夜色更深邃的眼眸蓦地融进几许柔和,僵握的拳缓缓松开。
这步棋,他走得危险至极。
如温墨情所说,钟钺就在宫门外焦急等候,远远望见言离忧上气不接下气跑来,立刻上前把她接进马车内。
“少主担心城里有连嵩眼线,特地在帝都外郊借了位朋友的故宅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