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疯了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吃的给我们,结果我奶奶在我家的冰箱里发现满满的全是菜。那时我第一次觉着我妈有点问题。有一次我和弟不知为什么打了起来,我妈一把拉过我弟说你这么恨你弟弟的话我现在就和他一起跳楼。说完她就拉
着弟弟一起爬到阳台的铁架上对我喊着我跳了我跳了。这是我第二次觉得我妈是有问题的。据说我当时眼睛一眨都没眨。后来我爸回到中国,他把我妈送去了医院,他说她病了。我和我弟有时会去医院看她,她不怎么理我们,而她的健康情况让我们无法和她亲近。
我爸说我妈不是精神病,我爸说我妈是忧郁症患者。这以后的七年我妈断断续续地住院,不住院的时候她就住在她娘家。她把自己给封闭起来,连最爱的音乐也不听了。我爸从来没有去看过我妈,并且有了一个女朋友,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对父亲的所有信任。
我弟弟九岁的时候被送去美国读书。我爸和我妈一直没离婚。
七年以后我妈开始出来,大人们说她的情况稳定了。我妈出来以后显得很兴奋,我们经常见面,一起看电影,听音乐,去饭店。我们在一起谈话,谈她生命中惟一有过的男人。她无法接受在她不在的这七年里已有另一个女人替代了她。后来我妈又不正常了,幻想、说谎、骂人,我也搞不清她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她开始动刀之后就又被送了进去。说实话我从来没感到过我需要我妈。
在我19岁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妈需要我,在我19岁的时候我妈再次开始与外界接触。我开始给她定规矩,我不想外界过分刺激她,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我开始交男朋友,我妈教会我避孕,我介绍给她我喜欢的音乐,她对音乐有着非凡的感受力,我发现我妈特别能够接受新鲜事物,她是个可爱而疯狂的女人。音乐让这个世界变得如此动人,音乐让我们不再势单力薄。我开始鼓励她和男人约会,我希望她能找到男朋友。
后来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死了,我受了刺激,可能那时我有点不正常,我不正常之后我妈就发病了。这次我下决心要自己治好她,我劝她吃药,我告诉她只要吃药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她的娘家不愿意再接受她,我把她接到一个酒店里,我想我是大人了,我可以自己作决定了。我就是不要她再回医院里去。和我妈生活在一起才知道她乱到什么程度,她会整夜坐在浴缸里,她可以把冰冷的水说成是热的,一不小心她就会失踪,找回她时已面目全非,我经常跟踪着提着一个大箱子的妈在街上乱走,我曾向亲人、警察求助,我的亲戚认为我是自作自受。后来我只有把她再次送进医院。我妈这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医院说我妈的病太久太久,是没有希望康复的了。
我在一本书里看到我妈那时的病是忧郁症加更年期综合症。我了解了我妈的那个庞大的家族,每个家族都是有秘密的,我确定我妈的病是因为遗传,我告诉自己我不可以被遗传打倒。
面条摔进了一个大坑
我和面条彼此说完故事。说完故事之后几分钟的沉默。我先站了起来,我说我们走吧。接着面条也站了起来,我们两个站起来之后沉默地乱走了一通。
我们走在一个黑弄堂里。我听见面条大叫一声小心。我立即停下来看面条,我看面条的时候他正看着我,看着我的面条看着我的时候摔进了一个大坑。
我拉他出来,我说面条你刚才看着我的目光挺迷幻的。
面条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说说真话我有点怕你。因为你的故事让我想到魔鬼之子之类的恐怖故事,而你这么温顺又让我想到最正常的人是最不正常的之类的话。总之你让我突然有距离感了,对你的认识变得模糊了。
面条说我在想我应该向你学习,学习你的坚强,你一点也看不出来经历过这么多事,我们都一直认为你是个空虚的寄生虫,你不用为生活忙碌,你挺幸福的。现在我觉得你很不容易。但是我也害怕,害怕你有那种遗传的偏执。那种偏执会让你很辛苦的,我不想你辛苦。
我说面条你有点假。反正,我觉着我们两个说了各自的秘密之后反而距离远了,对吧?怎么会是这样呢?
面条说这是过程这是过程。
面条说我们玩不出什么花样
我和面条重新走回到茂名路上。我说我们该朝哪里走?面条说我们去幸福路好吗?我说去幸福路干什么?其实我知道我们为什么去幸福路,因为幸福路上有我们惟一认为可以去的,两点钟以后还热闹的,并且会越来越热闹的酒吧。我和面条都喜欢热闹。
面条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去幸福路。我们走在茂名路上,说完隐私之后的虚脱,这就像一种厌倦的情结。我为此伤心。我们伤心地走着,我可以确定我们都有些伤心,我们的伤心不需要理由。
我说面条其实你挺漂亮的。
面条说其实你也挺漂亮的。
我说面条我有点难过。
面条说我也有点难过。
我说面条我想要一次改变,今晚的月亮如此明亮,我相信这是一个来自今夜的机会。而你要什么?我愤怒的歌手和忧郁的诗人,当你的感觉和我的一样。
面条说我们玩不出什么花样?
我们决定不去幸福路
我在这个城市只有几个朋友,但都是和我差不多类型的人,我们是亲密朋友的那种。每个周末我们会聚在一起去各个酒吧,我们穿得花枝乱颤,怀着差不多的痴心妄想。我们会在一通乱逛之后,在两点以后来到幸福路上的DD’S酒吧。我们通常在出租车上用我们的暗语谈论性,之后我们大笑,之后我们舒服,之后我们进入DD’S。之后我们不再笑,我们这群人装作不认识对方,我们不看对方,我们扮出很酷的表情,我们随着冰冷的电子乐跳舞(这音乐像一种精神分析),我们站在每一个角落寻找猎物,然后我们失望,然后我们等待,然后
我们失望,然后我们跳舞,然后我们交换眼色走出DD’S,然后我们来到永和豆浆店,然后我们大笑。
DD’S的音乐可以让我们跳得人间蒸发,所有的人挤在一起,工作紧张和手无寸铁的人都来这里,大家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我们在别人的脸上看到自己。
今晚我和面条单独行动是因为面条说他最近比较苦闷,想自己一个人。我说别一个人一个人容易出事。最后面条说好吧我出来但只有两个人会比较好。我们本来说我最后到DD’S和大家汇合的,但是面条突然说我们不去幸福路了吧。我说好!今晚不去幸福路。
我们又回到那棵大树底下
不去幸福路又能怎么样呢?这城市的街道像一张通往明天的车票,穿过这些轨道,我们像两块干燥的木料,渺小而宿命。我们走在茂名路上,我们知道如果不去DD’S的话,在这个时间很难找到一家继续卖酒的酒吧。我们走在茂名路上,我们走进一家超市,我们一眼就找到了我们的黑牌威士忌,我还要了两罐苏打水,但是付账的时候我们的钱不够,事实上是面条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后来我们只能买一些瓶装青岛和一包土豆条。
我们走在茂名路上,我们路过迪生百货、国泰电影院、花园酒店,穿过淮海路。我们双双回到那棵大树底下。
我开始骂面条,我骂面条唱歌走调。面条说他通过唱歌走调找到一种犯罪感,他说他需要犯罪,而他最多只能唱歌走调。我笑他幼稚。我说你这么幼稚找不到女人的。我说面条你大概还是个处男吧。面条说你是个婊子你在故意找麻烦。面条这话把我给说哭了,我说面条你不能这么说我。我一哭就停不下来,我一边哭一边喝酒,我说面条你不能这么说你的朋友,再见面条,再见上海。
蝴蝶蝴蝶(1)
蝴蝶蝴蝶,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喜欢叫我蝴蝶。他在太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时我们太年轻,我们不了解生活的样子,我们不确定什么叫爱情。那时稀里糊涂的,但是我们有那种相爱的感觉,我们都爱音乐,我们通过这点彼此相爱。有一天我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GUNS N' ROSES?我说我觉着他们的音乐是狗屎,你应该听听THE DOORS。那个早上我们吵得很凶,我骂他低能,我说喜欢重金属的人都是头脑简单和容易生气的。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告诉我他死了,我想没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确定是死了。从我家通往他学校的后门有一条铁道,他戴着耳机死在铁轨上,他当时在听的唱片是THE DOORS。唱片和唱机完好无损。这个倒霉孩子就这么死了。我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死了呢?这就像他平日里开的一个玩笑。葬礼那天我要求播放GUNS N' ROSES,没人可以阻止我。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过THE DOORS。
他最爱喝青岛,他还喜欢一边喝青岛一边吃草莓。每年6月7日我都会去铁道上看他,我会带去青岛和草莓,我想着我们在一起时的样子。我会和他说话,我会哭,我会笑,我知道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他一直就在我体内徘徊走动。我知道他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他在另一个地方成长。
故事是最重要的
面条说你的故事真他妈摇滚!但是这个故事并不说明你就真爱过。我说我什么也不想说明,我只是要说故事给你听。故事是最重要的。而今天晚上和你在一起就是走来走去什么故事也没有。
我从窗口走掉了
你们从来听不到我说我的弟弟,因为我弟弟和我第一个男朋友一样,也是20岁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的。
那是在我23岁,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在家看电视,那是一个旅游节目,我看着那海滩,父亲突然来电,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很好啊,和朋友在一起看电视。半个小时之后我父亲再次来电,他说你来夏威夷吧,你弟弟病了,病得很重。
第二天我就飞去了夏威夷,父亲和我在一家酒店会面,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回到房间后我看见他突然哭起来,他哭得浑身发抖,我从没有看见过父亲这样。
父亲说你弟弟他去了。
我像是一种自然地了解,我跪在父亲面前抚摸着他的手说他是因为生病,他时间到了,上帝把他带走。
父亲接下来的话把我这一生带入黑暗,他说你弟弟是跳楼自杀的。
我脑子里立刻出现各种我弟弟跳楼的情形。我们才通过电话,他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健康、活跃,他的功课在学校里是最好的。他的女朋友是学校的校花,他们在真心地恋爱。他也会在电话里和我谈他的问题,他也会有问题,但那都是年青人的正常问题。我曾幻想过周围人的死亡,幻想到让自己哭出来,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弟弟会这样死去。也许上帝是故意不让人了解死亡是什么,也许上帝在保护我们。
我和父亲决定不告诉任何亲人我弟弟的死亡。我们开始为弟弟办丧事,我始终没有见到我的弟弟。我不同意为他化妆,我说我弟弟是个最自然的孩子,他不会喜欢化妆。可化妆师说他的脸被冲击得太厉害了他必须要化妆。老天!他怎么可以用“冲击”这两字?我的心脏在痛,我想着他坠到地上的情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不能够明白我弟弟是怎么想的,他从我父亲的好朋友的家,从那个看着我们长大的人的家,从那幢大厦的31楼跳下去。我脑子里不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