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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阁下就是吕西安。 沙尔东先生?……”
“先生,是的,”监工回答。那位作家说:“先生,我能遇到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诗人,真是高兴极了。 我是德。 巴日东太太介绍来的。”
吕西安听到那名字,脸红了,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感谢德。 巴日东太太关切的话。大卫注意到朋友的发窘和脸红,让他去招呼客人。 客人是一个乡下绅士,写好一部讨论养蚕的书,为了虚荣想印出来给农学会的同道拜读。乡绅走了,大卫问道:“喂,吕西安,难道你竟爱上了德。巴日东太太吗?”
“爱得像发疯一样!”
“可是你们受着成见的阻隔,比她在北京,你在格陵兰还要离得远。”
吕西安低下眼皮说:“情人的意志什么都能克服。”
“那你会忘记我们的。”夏娃胆怯的情人说。吕西安嚷道:“相反,我把情人都牺牲了,也许为了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虽然那么爱她,虽然为着种种利益想在她家里左右一切,可是我告诉她,我有个朋友才具比我高,将来准是了不起的人物,名叫大卫。 赛夏;她要不招待我这个朋友,我的兄长,我从此就不见她了。 等会儿我回家去等她答复。 尽管她今晚请了全体贵族来听我朗读诗歌,倘使她拒绝我的要求,德。 巴日东太太家的大门我将永远不会再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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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抹了抹眼睛,和吕西安热烈地握手。 钟上正好敲六点。吕西安忽然说:“我再不回去,夏娃要急了,再见吧。”
说完他就溜了,让大卫独自在那儿激动;充分体会这种情绪只有在那个年纪上,尤其在当时的处境下,两个青年诗人的翅膀还没有被外省生活斩断。大卫望着吕西安穿过工场走出去,叹道:“他心肠多好!”
吕西安回乌莫,走的是美景街美丽的林荫道、布雷街,出圣彼得门。 他挑这条最远的路线,因为德。 巴日东太太家就在这段路上。 吕西安觉得从那位太太的窗下经过,即使她不知道,心里也非常快乐,他回乌莫不走巴莱门已经两个月了。到了美景街的树荫底下,他凝神望了望昂古莱姆和乌莫之间的距离。 当地的风俗习惯筑起了一道精神上的界墙,比吕西安走下去的石梯更不容易跳过。 在府城和城关之间,雄心勃勃的青年靠着声名做吊桥,不久才闯进巴日东的府第;此刻他心中焦急,不知道情人会如何答复,正如得宠的人作了得寸进尺的试探,惟恐失去主子的欢心。 凡是分作上城和下城的地方都有些特殊的风俗,不知道那风俗的人一定会觉得上面的一段话意思不大清楚。 并且讲到这儿也该介绍一下昂古莱姆,帮助读者了解这个故事中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德。巴日东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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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德。 巴日东太太
昂古莱姆是个古城,建立在一座圆锥形的岩崖顶上,夏朗德河在底下的草原中蜿蜒而过。 岩崖靠佩里戈尔山谷的方面连着一带小山,在巴黎到波尔多的大路经过的地方,山脉突然中断;岩崖便是山脉的尽头,地形象个海角,临着三个风景秀丽的盆地。 城墙、城门、以及矗立在岩崖高处的残余的堡垒,证明昂古莱姆在宗教战争时代形势重要。 城市位居要冲,从前是天主教徒和加尔文教徒必争之地。 不幸当年的优势正是今日的弱点:城墙和陡峭的山崖使昂古莱姆没法向夏朗德河边伸展,变得死气沉沉。我们这个故事发生的时期,政府正往佩里戈尔山谷方面扩建城市,沿着丘陵筑起路来,盖了一所省长公署,一所海军学校和几处军事机关的房舍。 可是商业在另一地区发展。 附郭的乌莫镇早在山岩下面和夏朗德河边像一片野菌似地扩张,巴黎到波尔多的大路就在河边经过。 名气很大的昂古莱姆纸厂人人都知道,纸厂三百年来不能不设在夏朗德河同几条支流上有瀑布的地方。 政府在吕埃尔镇上为海军办着国内规模最大的铸炮厂。运输、驿站、旅馆、制车、交通各业,所有依靠水陆要道的企业都集在昂古莱姆的山脚底下,避免进城的麻烦。皮革业,洗衣作坊,一切与水源有关的商业,当然跟夏朗德河相去不远;河边还有酒栈,从水路来的各种原料的仓库,有货物过境的商号。 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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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因此成为一个兴旺富庶的市镇,可以说是第二个昂古莱姆,受到上城的嫉妒。 政府机关,主教公署,法院,贵族,集中在上城。 所以尽管乌莫镇活跃,势力一天天的增长,终究是昂古莱姆的附庸。上面是贵族和政权,底下是商业和财富;不管在什么地方,这两个阵营经常是对立的;上城和下城哪一个恨对方恨得更厉害我们很难说出。 这局面在帝政时代还算缓和,自从王政复辟以后,九年之间变得更加严重了。 住在昂古莱姆上城的多半是贵族或是年代悠久、靠产业过活的布尔乔亚,形成一个土生土长,从来不容外乡人插足的帮口。难得有一户从邻省搬来的人家,在当地住了两百年,和某一旧家结了亲,勉强挨进去,而在本地人眼中还象是昨天新来的。那些古老的家庭蹲在岩石顶上,好比多疑的乌鸦;历届的省长,税局局长和行政机关,四十年来一再尝试,想叫他们归化;他们出席官方的舞会宴会,却始终不让官方人士到他们家里去。 他们嘴皮刻薄,专爱挑剔,又忌妒,又尖刻,只跟自己人通婚,结成一个紧密的队伍,不许一个人进去,也不许一个人出来;不知道近代的享受;认为送子弟去巴黎是断送青年。 这种谨慎反映出那些家庭的落后的风俗习惯。 他们抱着闭塞的保王思想,没有真正的宗教情绪,只晓得守斋念经,象他们居住的城市和山岩一样毫无生气。 而在邻近几省之内,昂古莱姆的教育颇有名气;四周的城镇把女孩子送进私塾,进修道院。 不难想象,等级观念对昂古莱姆和乌莫之间的对立情绪影响极大。 工商界有钱,贵族穷的居多。 彼此都用轻视的态度出气,轻视的程度也不相上下。 昂古莱姆的布尔乔亚也卷入漩涡。 上城的商人在提到城关的商人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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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用一种无法形容的口吻说:“他是乌莫镇上的!”王政复辟以后,政府把贵族放在突出的地位,让他们存有一些只有社会大变革才能实现的愿望,因而扩大了昂古莱姆和乌莫的精神距离,比地理的距离分隔得更清楚。 当时拥护政府的贵族社会,在昂古莱姆比法国别的地方更偏狭。 乌莫人的地位竟象印度的贱民。 由此产生一股潜在而深刻的仇恨,不仅使一八三○年的革命那么令人吃惊地一致,并且把长期维持法国社会秩序的各种因素都摧毁了。 宫廷贵族的傲慢使王上失去外省贵族的民心,外省贵族也伤害布尔乔亚的面子,促成他们叛离。 因此,一个乌莫出身的人,药房老板的儿子,能踏进德。 巴日东太太府上,确实是一次小小的革命。 这革命是谁促成的呢?是拉马丁和维克多。 雨果,卡西米。 德拉维涅和卡那利,维勒曼和埃尼昂,贝朗瑞和夏多布里昂,蒂索和苏梅,艾蒂安和达佛里尼,邦雅曼。 贡斯当和拉末耐,库赞和米肖,总之是老一辈的和小一辈的出名的文人,不分保王党和自由党。 德。 巴日东太太喜爱文学艺术,那在昂古莱姆是荒唐的嗜好,大家公开惋惜的怪癖;可是我们描写那女子的身世时不能不为她的嗜好辩解。 她是可以生来出名的,因为处境不利而被埋没了,她的影响决定了吕西安的命运。德。 巴日东先生的高祖本姓米罗,原是服务了许多年的波尔多的市政官,被路易十三封为贵族。 路易十四时代,米罗的儿子改称米罗。 德。 巴日东,在内廷卫队中当军官,攀了一门极有钱的亲事,他的儿子在路易十五治下便干脆称为德。 巴日东先生。那位德。 巴日东先生,市政官米罗的孙子,决心做一个地道的贵族,把祖传的产业花得精光,就此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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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家道。他的弟兄之中有两个,现在这一代巴日东的叔祖,买卖重新做,至今波尔多商界中还有姓米罗的人。 巴日东家的田产座落在昂古莱姆境内,原是从拉罗什富科家采邑中领取的租地;那块地和昂古莱姆城里的一所屋子,所谓巴日东府,都是只能世袭,财产不准出让,所以一直传到浪子巴日东的孙子手里。 一七八九年这孙子丧失了土地的使用权,只能每年收一万法郎上下的租金。 如果他的祖父巴日东三世学着巴日东一世、二世的光辉榜样,这个可称为“哑巴”的巴日东五世也许早已成为德。 巴日东侯爵,同高门望族攀了亲,像多少人一样晋封为公爵,做到贵族院议员,不至于一八○五年时娶到玛丽。 路易丝—阿娜依斯。 德。 奈格珀利斯小姐,便觉得十分荣幸了。 小姐的父亲是个蛰居家园的老乡绅,外面久已无人知道,祖上倒是法国南方最古老的一个世家,他的一支是小房。 当年圣路易手下被俘的人中就有一个奈格珀利斯。 在亨利四世时代,大房的儿子娶了埃斯巴家的独养女儿,继承了埃斯巴那个有名的姓氏。 现在这个乡绅是小房中的小房,靠着妻子的产业,巴尔伯济约近边的一小块田地过活。 他自己酿酒,极会经营,自己到集上去粜麦子;只要能多积几个钱,扩充一下庄园,他决不怕人笑话。穷乡僻壤接触文学和音乐的机会很少,德。 巴日东太太居然对音乐和文学感兴趣。 大革命时期,罗兹神甫的得意门生,尼奥朗神甫,带着作曲家的行装逃入埃斯卡尔巴那个小小的古堡。他教育老乡绅的女儿,充分报答了主人的情谊。姑娘名叫阿娜依斯,简称娜依斯,要不是遇到尼奥朗神甫,只能自生自长,或竟落入一个品性不良的女用人之手,那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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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神甫不仅是音乐家,文学方面的知识也很广博,懂得意大利文和德文。 他把这两种语言和对位学教给了奈格珀利斯小姐;为她讲解意,法,德三国的文学名著,同她一起研究各大作曲家的音乐。 当时的政局使他们与世隔绝,神甫为了消磨时间,教女学生念拉丁文和希腊文,又给她讲一些自然科学的知识。 这样的男性教育,做母亲的也改变不了;况且姑娘从小在乡间长大,独往独来的倾向本来就很强。 尼奥朗神甫非常热情,富有诗意,天生的艺术家气质,颇有一些优点,见解独立,目光远大,没有布尔乔亚的成见。 这种气质因为有与众不同的深度,还能叫上流社会原谅它的狂妄,在私生活中却容易促成越轨的行动,变成有害了。 感情丰富的神甫,他的思想也就感染了阿娜依斯;她不但和一般年轻姑娘一样会激动,还有乡下的孤独生活加强了她这个趋向。 尼奥朗把大胆的探讨,敏捷的判断传给学生,没想到这些对男人极重要的长处,在一个生来要做主妇,过平凡生活的女性身上会变成缺点。 虽然神甫不断地告诫学生,愈有学问愈要谦虚和顺;德。 奈格珀利斯小姐却自视甚高,老是不客气瞧不起人。 她在周围只看见比她低微和对她唯命是听的人,养成一派贵妇人的高傲,而不曾学会她们虚假的礼数。 可怜的神甫看着女学生好比作家看着自己的作品,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