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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是刹那间所发生的变化,干脆俐落,决不拖泥带水。
也由于变化太快,未能将其他的人镇住,冒失鬼刚埋头向亭下冲倒,另四个人已经一拥
而上,近身了,八只拳头飞舞,声势汹汹,从左右后三方一起上。
中海挫身下蹲,背后出拳的家伙上得最快,一拳落空,胸瞠已接触中海的肩背。
中海抬手抓住掠过右耳旁的大拳头,躬身抬臀,把那家伙从头顶上扔出,翻飞出两丈
外,“砰”一声暴响,掼倒在刚爬起满脸是血泥的冒失鬼身上,两个人重重地摔倒,再也爬
不起来了。
中海乘势左旋,左手一勾。
“噗!”左面进击的家伙,一拳捣在中海的腰上。
中海浑如未觉,他的手又长又大,一勾之下,半分不差,勾住对方的左颈背,五指如
钩,勾住对方的脖子向下按,左膝猛抬,“噗”一声顶中对方的下颚。
“嗯……”那家伙闷声叫,向上一仰,跌了个手脚朝天。
一照面间,六个人倒了四个。
剩下的两个是机伶鬼,正是家奴打扮的两个人,一看不对,狂叫著拔腿就跑。
中海一声长笑,伸脚一勾,勾倒了一个。一个虎跃,追上了最后一个人,伸左手一勾,
勾住了对方的右肩一扳。
机伶鬼身不由己向右转,右手绝望地挥格保护头面。
中海铁拳如电,右拳“噗”一声从对方的手下攻入,正中左颊。机伶鬼狂叫一声,斜飞
出丈外,滚下亭侧的低坡,连翻两个筋斗。
中海转身,一把抓住适才被勾倒,刚刚爬起逃命的人,劈胸提过右手疾挥。
“劈拍劈拍!”四记阴阳耳光连珠暴响,那家伙的脑袋连幌动的机会都没有,快得像是
同时揍出的耳光。那家伙立时口中溢血,翻著大白眼昏厥了。
亭中有人挨揍,村口有几个野孩子看得明白,起初是惊骇,最后看清村中的人全倒了,
便狂叫著奔回村中报信。
一不做二不休,中海分别将六个气息奄奄、哼哈不绝的人拖至亭下,将他们的腰带捆上
双手,火速用匕首削了六根短树椿,沿桂圆树用石头将短树椿钉入,距地七尺余,然后将六
个人一一挂上。
六个家伙双手被捆,树椿顶在腕部挂在那儿,脚下不沾地,只能用脚跟撑树干,不撑倒
好,愈撑腕部愈痛。
中海撕掉他们的上衣,削了一根六尺长鸭卵粗的竹竿做防身兵刃,再用竹尾做鞭。一切
准备停当,村中锣声狂鸣,村口出现了大批村夫,有刀,有枪,有稻叉,也有木棍,潮水般
涌来,呐喊声雷动。
中海看了对方的阵势,虽有点心惊,但有长竹棍在手,三二十个人他有把握让他们近不
了身,这附近宽阔著哩!动起手来尽被施展。
脚程快的村民,已接近至五六丈内了。
中海一声狂笑,手中的竹鞭突然飞舞起来。
“刷!刷!刷!刷!”竹鞭著肉声令人感到头皮发炸。
“啊!啊……哎唷唷……”狂叫声刺耳,动魄惊心。
吊在前面的三个家伙各挨了两鞭,一鞭一条痕,被打得双脚不住在树上乱蹬,鬼叫连
天。
人群的先头人员到了,一个个怒叫如雷。
中海一笑狂笑,丢了鞭,双手抡竹棍飞步迎上,宛若虎入羊群。
“克噗噗”一连串怪声飞扬,竹竿探处,两把单刀一把钢叉应棍落地,再来一记“拨草
寻蛇”,先头的四个人向两侧倒,抚著足胫狂嚎。
中海丢掉竹棍,拾起钢叉攸然后退,退近树旁手起叉落,“察”一声叉入最前面挂著的
村夫头侧的树□上。
“啊……”这家伙吓得屁滚尿流,裤裆湿淋淋地淌了一大片,狂叫一声,已吓得失去知
觉。
要镇服激怒的人群,只有心狠手辣拿出铁血手段来才行,一照面便倒了四个,后面的心
胆俱裂,呐喊的声音小了,脚步慢下来了,高举的刀枪也垂下来了。
中海拔出钢叉,抵在另一名村夫光赤肚子上,冷然微笑著盯视著挺刀枪趑趄不前的大批
村民,叉上逐渐加力,钢叉尖也逐渐将村夫的肚皮向里压。
村夫大汗如雨,额上青筋跳动,瞪眼张嘴大号,泪下如雨。
人群形成合围,虽然有四十多个精壮村民,但谁也不敢上,光张嘴呐喊。
中海拾起竹鞭,“刷”一声鞭响,另一名吊著的村夫狂叫一声,虚脱地作绝望的挣扎。
他虎目中冷电四射,向四周的村民冷笑。
终于,人群中暴出一声怒吼,一名精悍大汉挺枪冲出,狂叫著猛冲而上,兜心就是一枪
扎到。
中海向侧一幌,让枪擦身而过,左手竹鞭连抽三记,把村夫打得狂叫著收枪后退。
中海右手叉一闪,“得”一声暴响,枪飞上枝浓叶茂的树颠,枝叶纷飞,果实下坠如
雨。
中海抢前两步,一脚将人踢翻,一脚踏住对方的肚皮上,叉尖向对方的脸部徐徐下降。
大汉双脚绝望地乱蹬不已,双手虎口流血,死抓住爸叉的侧尖上端,居然用官话狂叫
道:“饶命饶命!饶……命……”
叫到最后一个字,已经不像是人声,中叉尖已经贴上他的鼻尖了。
在人群惊叫声中,响起一声大吼:“手下留情!”是夹生的官话。
中海想:“打圆场的来了,正好问问他。”
人群中抢出一个年约半百穿著海青长袍的中年人,向人群叱喝一声,举手一挥,人群纷
纷后退。
叉尖下的人,叫号声愈来愈微弱,但仍可听清字眼:“饶……命!饶……命……”
中年人赤手空拳,勿勿走近举手长揖,说:“壮士请手下留情,有话好说。”
中海冷冷一笑,说:“我只有一个人,你可以叫他们一拥而上。”
“壮士言重了,务请原谅他们无知。”
“无知?哼!太爷在凉亭歇歇脚,这六个家伙竟然不知死活,欺侮太爷是外乡人,倚众
群殴欺人太甚,如果太爷经不起打,岂不埋骨在贵地了?你说吧,该怎么办我听你的。如果
不能令太爷满意,太爷立即杀人,放火焚村,让你们报官找太爷好了。”
中年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大人不记小人过,爷台千万高抬贵手,原谅
他们无知,至于如何善后,敝人悉听爷台的吩咐。”
远处山嘴前,李厝方向隐隐传来阵阵蹄声,接著是五匹健马冲出山嘴,向这儿狂奔,湮
尘滚滚。
村中,锣声仍然狂鸣。
中海已知李厝的人到了,但不在乎,冷冷地说:“很好,去叫贵厝有头有脸的人前来说
话,最好是有官品的人,不然免谈。”
中年人喏喏连声,向后用土话一阵大叫。接著奔出三个人,向村口狂奔。
不用催请,村口已出现了一群体面的父老,匆匆向这儿走来。
远远地,中海便开始留意,用目光搜寻程巡检。八年的岁月虽说够漫长,但程巡检八年
前已是四十开外的人,即使脸貌有所改变,也不会变得太离谱,最多胖些或瘦些,或许苍老
些而已。
他失望了,到来的十四个村中体面士绅中,没有一个人像是程巡检。
人群中分,让出一条路,十四个年在半百以上的士绅,一个个脸色凝重地在三丈外站住
了。
与中海打交道的中年人,向众人叽哩咕噜了半晌。
中间那人可能是族长,像貌清瞿,年届古稀,精神依然瞿烁,留著掩口长髯,神情相当
倨傲。
听中年人说完,他老脸一沉,向中海叱道:“甚么话?你一个过路的外乡人,居然敢胆
大包天,目无王法,到本村……”
中海不等他说完,发出一阵狂笑,钢叉一起一落,“察”一声响,将地下躺著的大汉的
左掌钉在地上了。
“啊……”大汉狂叫。
中海一脚将大汉的脑袋踏住,向老人狂笑道:“老狗才!王法?王法叫你们欺侮外乡
人?太爷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你们这群猪狗再放火焚村,你们逃得性命的人,可到京师敲登
闯鼓向皇帝老爷告我好了。哼!”说完,拔起钢叉,对准了老家伙,作势欲掷。
老家伙威风全失,被那一声叱喝惊破了胆,腿一软,向后便倒,居然不要人掺扶,连滚
带爬地冲出了人丛。
中年人赶忙抢出,摇手急道:“壮士请息怒,请……请……”
中海沉下脸,舌绽春雷大喝道:“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你们是否不想活了?是
否先要太爷杀几个人给你们看看?”
出来了一个花甲老人,双手乱摇,结绪巴巴地说:“壮士,有话好……好说。老朽是本
村的里正愿与壮士磋商善后,赔偿壮士的一切损失。”
“你可有功名?”中海厉声问。
五匹健马愈来愈近,远处的山嘴前也出现了大批人影。
花甲老人听中海的口气不小,一口铿锵的中原话字字震耳,他可疑心是从南京派来的大
员,情不自禁退了两步,打一冷战,说:“老汉早年曾任职湖广赣州石门县知县,赐同进士
出身。”
中海冷冷地向花甲老人打量,有点动容,看不出这小小山村,居然有赐同进士出身的人
物,相当不易。那是苦读寒窗磨砚的士子们,梦寐以求的最光荣的出身,经过多少次考试,
从乡试、会试、到殿试,幸运的人方能名登金榜,方能获得进士的光荣地位。进士具有三榜
(三甲),第一榜只有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第二榜称赐进士出身。第三榜称赐同进士
出身。二三榜的人,还得经过考选、就学、留院任职、外放,好不容易才熬得一个七品黄
堂。不管官位大小,凡是三榜出身的人,其地位是值得骄做的,至少他是所谓正途出身的
人,绝非走门路钻营买官的人可以比拟的。
“贵村还有比你官位更高的人么?”中海问,和气了些。
“没有了。”
“刚才那老狗是谁?”
“那……那是本族的族长。”
“贵村有一个曾在湖广道州任巡检的程进魁么?”
花甲老人一怔,接著惨然地说:“有,有,他……他……”
“叫他出来。”中海大叫。
老人摇摇头,说:“他已不在人世了……”
“甚么?”中海厉叫。
“多年前退职还乡,在瑞金至汀州道上遇贼,全家老小悉数遇难,连尸骨也未能还乡,
他这一房子孙已经绝了。”
中海感到脑中“嗡”一声闷响,一阵寒颤通过全身,完了,这一条线索又断了。这个暗
中伸出魔掌戕害他的人,手段之残忍毒辣,计算之精,几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竟能在千
里迢迢之外将被利用的人杀掉灭口,大可怕了。
送信的驿卒、邮传司的管事、入罪的程巡检,加上藉彭小虎血案嫁祸给他的郭巡检,四
条线索的关系人全部遭了殃。目下,唯一的线索,只剩下彭小虎遗书上所说的疤眼凶手了。
天下茫茫,何处去找疤眼真凶?虽说海宇五雄中的疤眼老三有点像,但人家如果一口咬
定不是他所为,怎办?怎能胡乱指人是凶手?天下间有疤眼的人不是仅疤眼老三一个人,杀
了疤眼老三岂不便宜了真凶?
他脸色难看已极,用近乎窒息的声音问:“他的家小婢仆,难道一个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