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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定是看错了。他不喜欢官场,也不喜欢欺压别人。」大眸微染温柔,正因佛哥哥是很正直的文人,所以对他的喜欢多加几分。佛哥哥是个好人,温柔乐观聪明又处世低调,跟这个世道完全不合,可是,看见他,她会安心会快乐,让她抱著这世上还没有这么脏的温柔感觉。
「毕青,咱们每次路过大城,都有间大宅子你记不记得?当时我跟你说过,那都是民脂民膏堆积出来的,有钱有势的大官大爷们都在里头作乐,多少案子也在那里成了冤案,你可以不信,不过……你那个书生生得太出色,走在哪儿都惹人注意,确实有人看见他就在那问大宅子里跟州官饮酒狂欢,瞧起来他并不陌生那样的环境。」
骗人!她的佛哥哥滴酒不沾,每年到万府,他都会取出上好茶叶来泡,顺道教她认茶,从不喝酒的。他说过酒能坏事,不碰为妙。
「毕青,我就说,人都是一样的嘛,同样都是在这种环境下出生,哪有可能你喜欢的人像圣人呢?多半是你被他给骗了。」同伴在旁边插嘴。
「这倒是。既然他跟当官的来往密切,你还是小心点,这种人心机都很深的,哪天你要是被卖了都不知道。咱们的唯真不就是被人抢走了送给那些官,一个送一个的……都不是好人!」
温爷爷看著她沉下的脸,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安静下来。
「毕青,温爷爷只要再说一句,剩下的你自己去想吧。跟你那个书生一块喝酒的州官,不是个好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意思就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吗?这两句话是她十岁时,佛哥哥教她的。他说,不好的人只会跟不好的人聚集在一块。像他俩,就叫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明明是认错人了啊,她长年跟佛哥哥见面,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本性呢……
突然间,有人冲进来叫道:
「温爷,温爷,不得了了,小六回来了!小六被放回来了!」
因为云层的关系,连个星星都看不见,她坐在田边,看著黑漆抹乌的天边。
「青青?」
马毕青闻言,立刻跳起来转过身,笑道:「佛哥哥!」上前一步,注意到他好像退了一步,因为没有星星,她看得有点吃力。
「青青。」那声音带著春风般的笑意:「我刚去找你,温爷说你在这儿。」
「是啊,我想佛哥哥离开这镇前,应该会再见我一面的。」
「这是当然,天亮之前我就得再回城去。青青……我……我……想抱抱你,好吗?」
马毕青闻言,愣了下,随即桃颜染酡了,垂下视线轻轻点头。
万家佛看她允了,心跳加快,上前先是轻轻将她软软的身子拥进怀里,闻到她身上的桃子味,他不由得舒臂圈紧。
在她耳畔低喊:「青青……青青……」整张脸埋进她的颈间。
她动都不敢动。之间他俩最多了不起拉拉手,佛哥哥从来没有主动要求抱过她,他抱得好紧,紧到她有点不舒服,鼻间斥著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温爷爷说得果然没有错,他真的喝了酒。
她有点腼腆,悄悄环住他纤细的腰身,感觉他颤了下,她立刻要松手,他却紧抓著她的手臂不放。
「青青,你别放手。」他低声说。
她抬起眼,在近距离之下看见他俊脸带著晕红,虽然极为迷人好看,她却知道他真的喝了不少酒。这个酒,他喝得下痛快吗?
「佛哥哥……你不开心吗?」
「一点点。」他展笑:「见了你,心情就好了。」
「我……今天很开心呢。」
「真的吗?」迷人的笑意加深:「你开心我也开心。青青,我听温爷说你们要留下了?」
她注视著他,慢慢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咱们昨天被抓走的同伴给放回来了……佛哥哥,昨儿个我没跟你说我团里有人被抓走的事吧?」
「没,你忙著跟我聊东聊西,就没聊到这事儿。对了,你团里出事了啊?」
「现在没事了。李家团的人走了,所以咱们会留下来一个月。」她目不转睛。
「那挺好的。」他笑道,小心翼翼地盯著她看,怱地问道:「青青,你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吗?」
她摇摇头,扮了个鬼脸。「昨天晚上跟佛哥哥聊个通宵,今天我鼻子不太好,大概受了点风寒。」
他皱眉,摸著她的额面。「有没有看大夫?」
她笑了一声。「没什么大不了的,睡个觉就好啦。」
「……青青,你下大喜欢这世上其他人,是不?」
她愣了下,细声答道:「我谁也不喜欢,只喜欢佛哥哥。」
他闻言,扬嘴一笑,柔声说:
「青青,你十六了,我……本想等你到十七、八岁再迎你过门,可我想了想,正好我三年服孝满了,再过一年,我十九,不宜娶妻,所以……半年後,我来迎你过门,好不好?」说到最後已有点语气不稳了。
她呆呆地看著他。
他心里有点紧张,硬挤出他自认还算惑人的笑颜来。
「青青,好不好啊?」
她回神,猛眨眼,然後低下头好像在想什么,万家佛内心有点急了。他是真打算等青青十七八岁再娶回家的,但经此一回,他才惊觉以往都被青青的笑颜给蒙骗了。因为她对他笑得太开心,所以他一时忽略这世道有多糟,糟到他的青青随时都会出事。
他这么聪明,怎么都没有发现青青讨厌这世间很久了?他一直以为因为她自幼失去父母,多少有些怨世间不公,却从来没有想到她跟著温家团行遍大江南北,亲眼看见了什么、亲身面临了些什么,他真是个傻瓜,以为她笑得开心,就什么烦恼也没有。
现在,就算他还没有完全稳住自身的势力,也要先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深吸了口气,再道:
「青青,你是不是觉得太早了?要不这样吧,等年底好了,这之前,你先以我未婚妻的名义住在万家里……」
「佛哥哥。」她突然打断他的话,抬起头看他,桃子脸有抹隐约的快乐。「其实要是哪天我上平康县找佛哥哥,却发现你娶了妻,我一点也不意外。」
「啊?」他的妻子不是她吗?
「我以前一直是这样想的。咱们虽然立誓,可那毕竟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长大之後我才发现,我们之间好像不怎么相配,当青梅竹马的,不见得一定会永远在一块……」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不太高兴。
她开心地笑,桃脸红红的。「佛哥哥,你要娶,我就嫁,用不著等年底。以前我们说好的,等我嫁给你,生很多很多孩子,等你跟我都头发白白的时候,有很多很多孙子围著咱们叫爷爷奶奶。」
万家佛闻言,暗自松了好大一口气,俊脸仍是一贯的微笑,但其实快乐得想要叫出来。不成不成,在青青面前,他得维持大男人的形象。他轻咳了声,从腰间掏出个牌子,笑道:
「我原是要问过你的意见,再交给温爷当聘礼的,但我再晚点一定得离开,所以,青青,明天你代我交给温爷,说这是定礼,等我能腾出空时,我一定过来跟他详谈婚事,看要多少聘礼。」
马毕青接过那个牌子,盯著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是通行牌啊……温爷爷一定很高兴的。」她没问他是打哪儿来的,她也不用问。
「青青,你不觉得奇怪我怎么有这牌子?」
「……是啊,佛哥哥,这打哪儿来的?」
他得意洋洋地:「我跟人杀价买回来的。」
「杀价?市场卖这种东西吗?」
他轻笑:「其实我通点门路,有个朋友交友广,认识三教九流,唔……他也认识什么高官吧,所以我问他有没有办法买到这牌子,他就给我变出来了,你佛哥哥也算是个福星吧。」
「是啊,佛哥哥是我的福星。」她紧紧握著那牌子,鼻间一直传来他身上好淡好淡的酒气。这个牌子,到底是他暍了多少酒才换来的?
「青青……」
「嗯?」
「咳,临走前,我……能不能亲你一口?」俊脸真是红到醉人了。真恼,明明他在那些贪官污吏有权有势的人面前能面不改色地周旋,面对青青,他却紧张得像是初出世间的毛头小子。
马毕青浑身硬直,不敢看他,心跳加快地点了点头。
他大喜,小心翼翼地吻上她凉凉的小嘴。
他的青青,他的青青啊……在这种世间里,他只想要他的青青而已……有了她,其实这世间还不算太难过……从芮县连夜再回梁镇,为的就是再看她一面。即使知道身上酒气太重,还是想来看她一眼,果不其然,跟她说说话,原本阴沉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直到她僵硬得连动都不敢动时,万家佛才惊觉自己吻得太深太重,吓到了她。他连忙退开两步,摸了摸带著她气息的唇,低声道:
「青青,这是你跟我的初吻吧?」语毕,从下认为自己会傻笑的万家佛竟然掩不住嘴角上扬。
「……」她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佛哥哥,你没亲过人吗?」
「咳,有啊,刚才不就是吗?」他又咳了咳,向她伸出手。「青青,我送你回屋吧。」
她双颊绋红地握住他的手,跟他慢慢走回去。
「佛哥哥,你会做些不快乐的事吗?」
「唔……不快乐的事啊,偶尔都得做的。」
「既然不快乐,为什么要去做呢?」
「因为,一个人一生之中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快乐,有时候,我得到的快乐,源自於我做了那些不快乐的事啊。青青,你还小了点,大概不懂,也不必去懂。」
她懂啊,她明白的。他也许不像她所想像中的单纯,却是会卯足了力,去换一家平安的男人。
「何况……」他含笑:「就算不得不去做些不快乐的事、,回头看见你就在这儿,我的心情就会好许多,精神百倍呢。」
「佛哥哥,我好希望跟你一生一世,白发到很老很老,然後手牵手一块走。」她一心三思地盼望。
「好啊。」万家佛柔声道:「一块白发到很老很老……这念头我很喜欢。」
庚子年 八月初九一觉醒来,满屋子的囍字,马毕青立刻想起昨晚的洞房花烛夜,桃子脸顿时如火烧。瞧见屋内无人,忙不迭地下床换新衣。
好痛!
她扶著腰,吃力地穿上衣服,想著她所知道的圆房……可能她没佛哥哥懂得多,但是,她真的有点怀疑昨晚要是一般闺秀千金的洞房花烛夜,是不是下场会比她更惨?
门被推开了,她吓了一跳,赶紧拉好短衫。
「夫人,用早饭了。」婢女笑嘻嘻地,随意瞄了眼床,随即僵住,看了马毕青一眼,有点同情地问:「夫人……你要不要多休息吗?」
「不,我很好啊,佛哥哥……我是说你家少爷呢?」
「一早县官找他去……」婢女连忙掩嘴,改口:「这儿的县太爷很爱下棋,少爷棋艺是一绝,今早特地请少爷过府解棋的。现下少爷正在准备出门呢。」
「那我去送他出门。」
「等等啊,夫人,少爷说你要起来不必找他……」
马毕青没再细听,迳自走出新房。万府她很熟悉,所以没多久就走到前门,看见万家佛正跟家仆说话,她正要开口,身後追来的婢女喊道:
「夫人等等!」
万家佛闻言,抬起头,看见是她,一时微愕,视线迅速游栘,再栘回来时,白皙俊美的脸庞已有微晕。
「耶,少爷脸红了,是不是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