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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那一团红影,已经闪入林木之中,卓长卿不由心中大急,双臂一张,身形有如
鹰隼般掠了起来,掠入林去——哪知他身形方落,一团光影,带着激厉的风声,蓦地当头向
他压了下来,一个有如洪钟般的声音厉叱道:“站住!”
卓长卿倏然一惊,眼看自己箭一般的身形,已堪堪被那团青蓝的光影卷入,口中闷哼一
声,身形蓦然一挫,竟借着体内真气的收转,硬生生地将自己前进的力道变为后退,峰腰微
拧,行云流水般地后退了三步。
他这种身形的转折变化,可说是足以惊世而骇俗的,只听那团光影之中,也不禁为之发
出一声轻轻的惊讶声。
卓长卿长袖一拂,挺逸的身形,便自倏然顿住,只有身上的长衫,仍在不住波动起伏,
看来像欲随风而去。
他全身的真气自随着衣袖之一拂而满聚臂上,但那团光影,却未跟踪击来,他心中不禁
微微一怔,问目望去,只见一株树干粗大、枝叶浓密的树前,卓然站着一个身躯魁伟高大的
和尚,双臂向前伸得笔直,手中横持着一只精光雪亮的佛门兵刃“如意方便铲”,铲上的铜
环,兀自叮哨作响。
卓长卿不禁又为之一愕,不知道这魁伟的憎人,为何突然向自己出手,目光转动处,只
见这魁伟的僧人,脸上怒容满面,一双环目,威光毕露,正自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卓长卿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又奇怪,哪知那魁伟僧人紧紧地瞪了他半晌,突
然暴喝一声,手腕一翻,将掌中的如意方便铲舞起一团光影,一面厉声喝道:“你这小伙
子,看来倒蛮像人的,哪知却是个衣冠禽兽。”
手腕微伸,哗然一看,那只精光雪亮的方便铲,又自笔直地伸了出来。
那僧人却又喝道:“洒家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卓长卿脚步微措,倏然滑开五步,心中更是惊诧莫名,不知道这魁伟的僧人怎的好端端
骂自己是“衣冠禽兽”。
他心念一转,剑眉微轩,朗声叱道:“小可与大师素不相识,大师如此大骂,不知所为
何来——大师若是那三位姑娘一路——”话犹未了,那魁伟憎人却又暴喝一声,圆睁环目,
叱道:“你这小子真正气煞洒家了,洒家且问你,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对人家少女无礼,你
不是个衣冠禽兽是什么?”
语声方落,那条精光雪亮的方便铲已自满带风声,朝卓长卿拦腰一扫。
卓长卿既惊且怒,微一倾身,那条方便铲,便已堪堪从身侧扫了过去。
树后的那两个红裳少女“扑哧”掩口一笑,又将螓首缩回树后,卓长卿心念转处,知道
这鲁莽的头陀必定是受了这些狡黠的红裳少女的愚弄,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向自己动手。
他不禁在心中暗骂这僧人的鲁莽:“若换了别人岂不要被这一铲打得拆首。”
长袖再拂,身形猛转,乘着这方便铲去势已将竭,嗖地往树后掠了过去。
哪知道魁伟的僧人虽鲁莽,武功却绝高,手腕一挫,竟硬生生将这条方便铲带了回来,
寒光一溜,又自挡在卓长卿身前。
卓长卿虽不愿和这多事的头陀多作纠缠,惹些没来由的是非,但于此刻却仍不禁控制不
住自己的怒气,大喝一声,道:“哪见你这僧人怎么如此鲁莽,连话都不问清楚,就胡乱—
—”那魁伟的憎人暴喝一声,截断了他的话,横时一带,左手一抄,阴阳把式一合,将那条
重量几达百斤的方便铲,挥动得犹如草芥铲头,铜环连声响动间,已又击出数招。
刹那之间,风声满林,寒光挥动间,树梢的枝叶纷纷坠落,但被卓长卿的掌风一激,又
远远飞了出去,生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卓长卿长衫飘飘,潇洒而曼妙地将这盖天压下的铲影轻易地化解开去,目光却不时扫向
树后,生怕那三个红裳少女乘隙逸走。
但那株巨树周围竞儿达三人合抱,树后面的红裳少女究竟走了没有,卓长卿根本无法看
到,他缓缓移动身形,想往树后移去,只是那僧挥舞出的铲影,却犹如一堵光墙,挡住树身
前面。
数十招一过,卓长卿已自看出这僧人所施的招式,不但功力极深,而且是嫡传的少林心
法降龙罗汉铲。
这种沉重的外门兵刃,配合着这种外家登峰造极的武功,一经施展,威力可说霸道已
极。这种刚猛的武功,正有如一个刚强的汉子,宁折而毋曲,卓长卿知道除非自己以绝顶的
内家动力,将这鲁莽僧人震伤,否则只有守而不攻,除此之外,你着想以招式来破解,却不
是容易的事。
他虽然气恼这僧人的鲁莽多事,却也不愿将个素无怨仇的人伤在自己掌下,又拆了十数
个照面,他心里越加急躁,招式的施展问,也不觉加了几分力道,只将那条重达百斤的如意
方便铲,有时一招尚未施展开,就被震得飞了开去。
但是僧人大吼一声,腕时伸缩间,却又立刻将这空隙填满,只见他宽大的袈裟,都缩到
时上,露出一双虬筋纠结的铁臂来。显见他的外家功力,已是登峰造极。
又是数招拆过,卓长卿长袖一拂,身形突然溜开,远远退到七尺开外,那魁伟的僧人愕
了一愕,铲身一横,方待追击,却见卓长卿轩眉一笑,用一根手指指着他笑道:“我知道你
是谁了,你可是嵩山少林、达摩院首座上人空澄大师的弟子?”
那僧人果自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洒家的师承?”
卓长卿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那僧人又为之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卓长卿目光一转,道:“你既然不知道我是谁,
怎敢和我动手?”
那僧人目光一呆,威光尽敛,暗中忖道:“是呀,这厮年纪虽轻,武功却高,说不定有
什么特别来历,”卓长卿又自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三个红裳少女是谁吗?”
那僧人伸出巨掌,摸了摸前额,却听卓长卿又自冷冷笑道:“你连她们的姓名来历都不
知道,就敢胡乱帮她们出手,你可知道方才那三个红裳少女,其实是三个女强盗吗?”
那僧人暗叹一声,忖道:“是呀!我连她们名姓来历都不知道,怎么就胡乱听信了她们
的话呢?这少年看来也不像是个坏人呀!”
目光一抬,嗫嚅着问道:“阁下是谁?此话可果然是真的吗?”
卓长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像是在暗笑这憎人的莽撞,面上却故意森冷地笑道:“你快
帮我把那三个女强盗抓住再说,否则——哼。”
“哼”声犹自未落,他的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到树后,目光扫处,却见树后空空,哪
里还有那三个红裳少女的人影。
他暗中一跺脚,也顾不得再和那僧人多说,身形轻折,朝树林深处飞掠而去。
那僧人怔了半晌,望着卓长卿的人影,消失在林木深处,心中却不禁暗骂自己怎么今日
又做了无头无尾的糊涂事。
原来他行脚至此,贪图风凉,又懒得挂单,昨夜就在这浓密的林木中歇下了,今晨一觉
醒来,却见有三个红裳少女飞也似地掠进树林里,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东西似的。
那三个少女一人林中,一眼望到林中的巨树下,躺着一个长大憎人,身旁横放着一柄精
光雪亮的方便铲,似乎也微微一惊,六道秋波一起在他身侧的方便铲上扫了几眼。
其中一红裳少女就微频黛眉,朝他深深一福,道:“大师救命,后面有个人要……要欺
负我们,已经追过来了。”
这魁伟的僧人生性最是喜欢多管闲事,出道以来,已经不知惹下多少事端,此刻一听此
话,立刻翻身跳了起来,伸手一抄身侧的方便铲,拍胸道:“有洒家在这里,你们还怕什
么,有什么事,洒家完全做主。”
那三个红裳少女媚目一转,却见卓长卿已如飞掠来,连忙躲在树后,却教这僧人和卓长
卿糊里糊涂地打了场架。
此刻,他呆呆地站在树下,脑中却仍然是混混饨淹的,不知道在玄衫少年和那三个红裳
少女之间究竟是有着什么纠纷。
此刻,他虽已不完全相信那三个红裳少女的话,可是对卓长卿的话,他也有些疑惑,知
他武功虽已登堂人室,临事却并不老练,江湖上有许多人故意捉弄他,他吃了亏去也不知
道。
他怔了半晌,将右掌的方便铲,倒曳在地,左掌又自一拍前额,摇头叹道:“真奇怪,
那少年怎会知道我的师承的,他又不认得我。”
倒曳着的方便铲,方一转身,哪知树梢林叶深处,突然传来“噗味”一笑,笑声之娇柔
轻脆,生像百啭黄莺。
他微吃一惊,横持起方便铲,抬头望去,一个满身红裳的绝色丽人伸出一只纤纤玉掌,
抓着一只柔弱的树枝,全身竟笔直地垂了下来,却用另一只玉手,整理着鬓边的发脚,正自
垂首嫣然含笑。
翠绿的叶木掩映中,只见这红裳少女,更是美如天仙,生像是绿叶之中一朵娇艳的花。
有风穿林而过,吹得树梢的枝叶,籁然发出阵阵清籁。那绝色丽人的轻红罗衫,也随着
微风清柔地飘起。
罗袖垂落,玉臂莹莹,更像是在这红花绿叶之中,多添了一节春藕,那一双明亮的秋
波,如果里汪你脸上,那么纵然是盛夏清晨的微风,也会远远不及这秋波的动人了。
那鲁莽的僧人目光抬望处,也不禁为之凝目半晌,方自问道:“你这小姑娘,汕笑洒家
什么?”
那绝色丽人“扑哧”又是一笑,玉掌微松,飘然从树梢落了下来,罗衫的衣袂,微微扬
起一些,另一只纤手却仍理着鬓角巧笑道:“我笑大师真是有点糊涂。”
那僧人面色一凛,圆睁环目,厉声道:“洒家刚刚帮了你的忙,你却说洒家糊涂,难道
洒家帮忙还帮错了不成?”
那绝色丽人放下纤掌,轻折柳腰,微微一福,娇声道:“大师方才仗义援手,我先谢过
了,只不过——”她竟又嫣然一笑,道:“大师的确也有些糊涂,方才那个穿着一身黑衣裳
的黑心肠,猜到了大师的师承,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非但知道大师的师承,还知道大师
的名字哩。”她语声微微一顿,秋波在那僧人身上一转,掩口娇笑道:“大师可就是名闻天
下的多事头陀上无下根,无根大师?”
那僧人多事头陀无根,一顿掌中的方便铲,连声道:“这倒奇怪了,怎么你们都认得洒
家,洒家却不认得你们?”
那绝色丽人咯咯笑道:“我们又何尝认得大师,只不过从大师的招法身段上猜出来的罢
了。”
她缓缓伸了三只春葱般的玉指,又自笑道:“天下武林中人谁不知道少室嵩山的少林三
老,他们三位老人家虽然终年隐迹深山,武林中人却也都知道,三老中若论内功修为,自然
要数藏经阁的空灵上人,若论拳掌轻功,却要数罗汉堂的首座空慧上人,可是要论少林的镇
山荡魔如意方便铲法,那就得数达摩院的空澄上人了——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多事头陀无根讷讷地点了点头,却听那绝色丽人又自笑道:“大师方才所使的那种降龙
罗汉铲,只要是稍会武功的人就可以看得出来,哪有什么高妙,除了空澄上人之外,又有谁
传授得出像大师这样的弟子哩——你说这话可对吗?”
多事头陀目中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