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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天重新上路的时候,他已变了一个人!
俊朗的脸上涂了一层****,粘上几绺山羊胡子,再加上一身破儒衣,已像是一个落拓的老丈士,何况他手中还拿了一个长布招,正面写着“相天下”,反面是“丈王神课”,还起了一个号——“若愚山人”。
长剑用破布一裹,搭在驴子后面,手里再加上两根铁简,十足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走过一个小池塘,他一面打量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可是他确信不再有人会认出他,因为他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驴子不如马,放开蹄子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幸亏他这头驴,还十分神骏,每天多少还能赶个百余里!
连走三天,看看已快到临潼,却在一家村店中看见了一个熟人,那人正是铁掌盖中州易原的叔叔天外醉客。
他倚着一张白木桌子,一口口地直往嘴里灌酒,面前只放着几碟盐豆咸菜之类的下酒物!
林琪看了倒是心中一动,觉得事情不寻常,因为有两点地方看来不对劲。
第一,这家伙年纪虽不小,可是红光满面,威严不发自生,然而这一次竟是瘦多了,眼睛也黯然无神,有点病态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上次动手时那种唬唬迫人之态!
第二,在交手时,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他与岁月闲人是时刻不离的,现在居然只有一个人在此喝闷酒,岂非是透着离奇!
第二点还可以解释是岁月闲人偶而因事离开一下,第一点却费解,短短才几天功夫,一个人怎么会瘦得这么多……
由于心中怀着太多的诧异与震惊,使得林琪忍不住跨下了驴,慢慢地踱到另一张桌子上坐下。
这家酒店的生意很零落,除了他二人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客人了,可是林琪坐下之后,却没有人上前招呼……
好在林琪的本意也不是要吃喝,只是在盘算着如何上前去搭讪,因此也不在乎,只是悠闲地坐着。
天外醉客客连喝了好几口酒,同时也不住地用眼角看林琪,林琪不去理他,自顾自地坐着,悠闲如故,天外醉客好似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道:“先生可是要酒菜?”
林琪装模做样地点点头,天外醉客又道:“那恐怕要等很久,这店中没有伙计,只有一个老掌柜的兼理一切,他去办一件急事了,一时间恐怕回不来!”
林琪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山人可以等一下!”
天外醉客似乎很不愿意有人在旁边打扰吧,乃又道:“掌柜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前面十几里处就是县城,先生何不到城里去打尖!”
林琪微笑道:“不要紧!山人可以多等一下,实不相瞒,山人此刻囊中只剩下几枚铜钱,大概也只够在这里坐坐,城里的酒馆太贵了……”
天外醉客嗯了一声道:“看先生的模样似乎不应该拮据如此……”
林琪装出苦笑摇摇头道:“跑江湖的哪个不穷,尤其是像山人这样靠嘴皮吃饭的,也许三两天都碰不上一笔生意。”
天外醉客朝他的那头黑驴看了一眼道:“先生这匹代步倒是相当神俊……”
林琪心中一动,觉得天外醉客的眼光果然很厉害,那头黑驴的身价不菲,比普通一点的马还贵,骑着这样一头驴,要说身上没有钱,的确是不容易令人相信,幸亏他脑筋很快,马上就答道:“朋友说得不错,这头畜生倒是值几个钱,可是山人,浪荡江湖,四海为家,完全是仗着它代步,三四年来从无一日稍离,因此舍不得将它卖了……”
天外醉客点点头,半晌又问道:“先生对于卦理方面一定很精了?”
林琪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山人自幼即从师习得这门行业,自信对于各种课卦都有一点心得,无论是测字论相,都很少有不验之处!……”
天外醉客哦了一声道:“先生卦既然很灵验,求教的人应该很多,怎会落拓如此……”
林琪苦笑一声道:“这就是山人命苦之处,山人遇到问卦的人,从来不说假话,一味直言无隐,结果虽然灵验,名声却越来越坏……”
天外醉客颇感兴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林琪长叹道:“因为山人所遇到的一些顾客,全是失意的人,卦象所示的结果,从无好事,因此吓得一些人不敢再来问事了……他们都称山人为老鸦嘴,开口就是祸……”
天外醉客喝了一口酒道:“哪有这种事?”
林琪叹了一声道:“兄台也许不信,可是事实的确如此,就以昨天来说吧,山人在东边的村子里替一位老太爷算命,那位老太爷家道殷实,儿孙绕膝,而且身体极为健硕,可是山人由卦象推出他在六十五岁那年,必遭横祸,应主家破人亡,他听了哈哈大笑,表示不信,且斥山人一派胡言……因为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而且正是六十五岁的生日,家中儿孙替他设筵庆寺,老太爷刚喝过寿酒出来散散心,家中寿筵未散,欢乐融融,无论如何也无遭祸之理……”
天外醉客眯起一只眼道:“结果应验了没有呢?”
林琪叹了一口气道:“那位老太爷还没有骂完,他家里已经失火了,结果全家人十二口全部丧生火窟,老太爷一急成疯,害得山人连卦金都没有收到……像这样的情形,你想还有谁敢来找山人算命了呢?……”
天外醉客目中忽然流露出诧异的神色道:“先生此言可是真的?”
林琪苦笑着摇头道:“这村子离此不远,兄台尽可前去打听!”
林琪说这句话倒是胆直气壮,因为他昨天刚好歇在那个村子里,所发生的事一点不假,只有算命之事是他杜撰出来的,好在这个谎话也不怕拆穿,因为他知道那个老头子已经疯了,根本无法对证……
天外醉客动容叹道:“这件事兄弟倒是绝对相信,因为这店中的老掌柜就是那老者的亲戚,昨天因故没有去拜寿,今日一早得到消息就赶去奔丧了……”
林琪心中暗暗一喜忖道:“这倒是真巧了,我随口扯上这件事,想不到居然还碰对了……”
可是他的表面上还是装出一片懊丧的神色道:“相由天生,命由天成,虽然那位老太爷不找山人算命,他也免不了这场祸事,可是这许多年来,山人命相之下,从来推出一件吉事,专报凶讯,山人也不敢再吃这碗饭了……”
天外醉客神色忽地一动道:“先生可否替我看一相?”
林琪双手连摇道:“不行!不行!兄台可千万别自寻烦恼!山人是老鸦嘴,开口即无好事!”
天外醉客轻轻一叹道:“君子问凶不问吉,先生不必顾虑,正如先生所言,相由天成,命由天生,吉凶与否,并不关先生的事!”
林琪仍是推辞道:“话虽如此,可是兄台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万一遭逢到祸事倒还是愉快一点,否则的话,那一段未死之前的日子反而不好过!”
天外醉客一怔道:“先生已看兄弟必道横死?”
林琪原是顺着自己的话接腔,被他这么一问倒不觉也怔住了,心想这下子信口开河要惹出麻烦来了,可是口中又无法收腔,只得闪烁其词地含混道:“一人总不免一死,兄台何必还去计较这些……”
不想天外醉客却越来越认真了,庄重地道:“兄弟看先生的确不是一般流俗相士可比,还请先生指示一二……”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蒜金,足有十两轻重,排在桌上道:“先生若是怕兄弟也像那位老者一样不付相金的话,兄弟可以先付!”
林琪见他这样一来,倒是无法推辞了,只得装着一付贪婪的样子,望着那锭金子,支支吾吾地说了:“看相也用不了这么多……”
天外醉客忧愁地道:“黄金虽能疗贫,却无法买命,只要先生真能指出兄弟的命数,兄弟报答先生的尚不止此数……”
林琪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到底,移步到他面前,端详了一阵,然后再摇头咋舌,装做了半天,才叹了一声道:“兄台额上凶纹已现,恐怕不久必有恶星照命……”
天外醉客神色颓然道:“这个兄弟也有预感,只想请先生说得更详细一点,兄弟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丧命?”
林琪见他这付情状,心中倒是一惊,从他的口气中,好像他真的遭遇到什么绝道的凶险,为了知道得多一点,便干脆激他一下道:“照兄台的相理来看,这祸事迫在目前!”
天外醉客焦急地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林琪摇头道:“这就很难说了……”
天外醉客表示不相信道:“先生能将那位老者的事说出确实日期,何以对兄弟却如此含混呢?”
林琪心中暗急,表面上仍是装得一本正经地道:“山人只能由相格上看出一个人的寿数……”
天外醉客立刻道:“兄弟今年六十八岁,七月十九日子时生,先生着兄弟还能活多久?”
林琪硬着头皮将鬼话说到底,故作惊容道:“兄台寿数无法超过六十九,今日已是七月十七,看来兄台应劫之时,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说完之后,他又留心去看天外醉客的反应,但见他的神色反而一松,轻轻地叹道:“先生果然高明,兄弟也预料得差不多,懒鬼先走了一步,黄泉路上,我不会要他等得太久的……”
林琪心中又是一惊,他知道所谓懒鬼,一定是指岁月闲人而言,照他的口气,好像岁月闲人已经死了,以他二人的武功造诣,举世之间,对手并不太多,是谁杀死了岁月闲人呢?
以他们二人的交情,可以说是生死与共,怎么岁月闲人死了,他并没有多少悲戚之色……
岁月闲人不会病死,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也不像是被人杀死,否则他一定会情急找对方拼命,而不会在此地悠闲地喝酒了……
一时有千百个疑问在林琪的心头涌起,然而他怕在神色之间露出破绽,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遂一拱手道:“山人不过就相论相,也许不会完全正确,兄台也不必放在心上……”
天外醉客却拿起桌上的金条交在他手中道:“先生神相,在可媲美管辂,十分信服,这一锭相金请先生收下,兄弟还有一事相烦,并另致酬!望先生勿却!”
林琪接下金条,装做欣喜的样子,满脸堆笑道:“承蒙厚赐,山人当得效劳!”
天外醉客又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道:“兄弟还想请先生说出致祸之由!”
林琪不禁一怔道:“兄台这是故意为难了,山人若是能知道这么清楚,岂不成了神仙了!”
天外醉客微微一笑道:“先生的测字不是也很灵验吗?何妨再替兄弟测一下,使兄弟心中有个准备……”
林琪无可奈何地道:“祸由心生,命由天定,兄台只须对平日行止遭遇,仔细地想一下,自然可以知道一个端倪……”
因为他知道天外醉客身怀绝技,所以才想出这么一片话来塞搪,因为像天外醉客这种人物,除了武功争斗之外,应该是没有别的惹祸之由了,这几句话的意思,也是在多少给他一个暗示……
谁知天外醉客仍不放松,继续相求道:“兄弟多少有一点知觉,只是想看看先生神机妙算,是否与兄弟心中所想之事相同!”
林琪怫然道:“如此说来,兄台是存心考较山人的相法了?”
天外醉客笑笑道:“先生不要生气,兄弟自知此举颇不礼貌,只是兄弟已为将死之人,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