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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一言不发,又把那铜底举起来,用手撕成好几片丢在地上,然后才目注着她道:“我心中所想的事你都明白,你何必还问呢?”
梅华摇摇头道:“静能生慧,只有你心平气和的时候,我才能与你的心神打成一片,现在你的情绪大激动了。”
林琪目注着她道:“你刚才的想法太自私了。”
一句话没说完,梅华忽然珠泪盈眶,扑到他的怀中,粉颊贴着他的脸,用无限激动的声音道:“琪!我是太自私了,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好,我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棺,那具晶棺太小了。”
林琪也忘情地紧拥着她,两个人都不知身在何地矣。
就在他们缱绻忘我之际,屋角忽然传出一声轻微叹息声,虽然低的几乎听不见,二人却同时觉察了。
林琪连忙推开梅华大声问道:“谁?……”
屋角的布幔中又传出一个幽怨的声音道:“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还在一天到晚记着你,你恐怕心中早已没有了我的影子……”
声调凄楚,令人不忍卒听,然而听来却十分陌生。
林琪虽然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实在想不出是谁,而且听她的口气,好像对自己颇为稔熟!
因此又呆了一呆,才走过去扯开布幔。
那里原来是万象新设置的药厨,现在已经搬走了,一个高大的女尼盘腿跌坐,宝相庄肃。
林琪又不禁怔住了,这个女尼他从未见过,她何以会说出那种话,甚至有暗责自己薄幸之意。
那女尼闭目合什,可是她的眼皮还在微微颤动,表示她心中的激动,林琪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请问师父是……”
那女尼霍地起立,居然比林琪还高出一个头,剑眉朗目,在妩媚中带着飒飒的英气,凄凄地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林琪愕然道:“在下的确不识师父……”
那女尼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这也难怪,你现在坐拥佳丽,享尽人间艳福,哪里还会记得旧日的行伴,我真后悔不听那老秃子的话……”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在下实在听不出师父的话……”
那女尼又跨前一步道:“你再想想看,小兄弟,我为了要见你一面,不惜放弃了成道的机缘,你这样对我实在令我太伤心了。”
林琪心中一震,脸上却现出无法相信的神色!
这女尼的身材,在他所认识的女子中只有一个孙冬可以吻合,而且也只有孙冬叫他小兄弟!
从她的脸形轮廓上,也有几分像孙冬,不过这实在太不可能了,孙冬又黑又丑,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心中如此想,口中却喃喃地道:“你……冬姑!”
那女尼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擒住林琪,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在空中舞了几个圈!才兴奋地道:“小兄弟!你终于认出来了,你没有忘记我……”
梅华见状大惊,连忙抢上来,伸指对她的将台穴上戳去,出手虽劲,可是指触之处如中软棉!
那女尼一点也没有感觉,反倒是她体内发出了一股汹涌的潜力!卡嚓一声,把梅华的指骨震断了!
林琪人在空中,听见了女尼的话后,才确定女记果然是孙冬!虽然还有点怀疑,口中却大叫道:“冬姑!快放我下来!”
那女尼将林琪放落下地,才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笑道:“对不起!小兄弟!我是太高兴了!”
爽直的语气,天真的神情,一切都像当年的孙冬!
然而林琪仍是不敢太相信,怔怔地对她望着!
那女尼又拍拍手笑道:“小兄弟!别犹疑了,我就是冬姑,当年的傻大姐,那老秃子教我做人要斯文点,我学了不少,可是一高兴就忘了!小兄弟!一年多不见了,你看我改变了不少吧,我比当年好多了,读了不少书,学了不少武功。”
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惊异的改变说出来。
林琪现在真正相信她了,仍禁不住问道:“冬姑,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女尼摸摸光头道:“跟着老秃子,自然只好做小秃子,不仅是我,连王姑娘也剃光头,不过我会很快把头发留起来的。”
林琪摇头道:“不是这些,我说是你的外貌……”
女尼得意地道:“我的外貌自然也改变了,为着这点改变,我吃了很多苦呢!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林琪点点头道:“你变得美丽了,我自然喜欢。”
女尼不待他说完就抢着问道:“你真的喜欢?”
林琪又点点头,女尼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那些苦吃得也有价值了,我是为了要你喜欢才改变的,那老秃子还说我是白费心思……”
林琪忍不住问道:“谁是老秃子?”
女尼一瞪眼道:“你怎么连老秃子也忘了,他不就是当年把我们带走的那个人吗?还有你的父亲也跟他在一起。”
林琪这才想起她口中的老秃子就是当年那寺中的老僧,他把王梅芝与孙冬带走时,留下了一句话!
“莫追!莫追!有缘自当相会,三年后青城山中见。”
就是这句话使得自己的父亲与段金花也跟着走了。
因此他连忙问道:“我父亲也跟你们在一起?”
女尼摇摇头道:“不!他们跟老秃子在一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跟王姑娘在青城山的一个石洞里,老秃子每隔几天就来看我们一次,给我们送吃的东西,教我们读书,练功夫,那个老秃子的本事大极了……”
林琪着急地问道:“他究竟是谁?”
女尼茫然地道:“不知道!我叫他老秃子,王姑娘叫他师父。”
林琪叹了一口气,知道在她身上不会问出什么了,傻姑娘就是傻姑娘,她改变得这么多已经是不容易了!
孙冬回头看见梅华在一旁搓着手发呆,乃歉笑一声道:“对不起!飞天魔女,现在小兄弟不再想杀你了,看着真叫人羡慕,你的手……”
梅华爽然一笑道:“没关系!是我太心急了,以为你要伤害他,要是早知道你们不是敌人,我就不会出手了!”
孙冬似不安地道:“我听见声音,好像是骨头断了……”
梅华笑道:“骨头是断了,不过我有法子接起来,不会成残废的,倒是你这一身功夫很值得骄傲,你是怎么练的?”
孙冬笑笑道:“我天生就是应坚肉厚,再经过老秃子一年多的调教,变得结实了,不过你那一指也戳得我很痛。”
林洪含笑摆手道:“冬姑!你现在遇到了明师,这一身的造就很了不起了,我该向你恭喜,现在你不怕侯行夫了。”
孙冬笑着道:“老猴子算什么!现在我要帮你斗斗世外三魔,老秃子说他们又出山了,怕你应付不了……”
林琪一愕道:“是那个老和尚叫你来帮我的?”
孙冬一笑道:“是的,他叫我在此地等着,说你一定会来,你果然来了。否则我一定要揪断他的老羊胡子……”
说完伸伸舌头,作个鬼脸,不好意思笑道:“我又犯傻劲了,真是没办法,本来老秃子是叫王姑娘来的,她不肯,我急着想见你,自告奋勇地来了,老秃子还直叹息,说我尘心未尽,自误问道良机,我才不管他呢!小兄弟!你知道我多想你……”
林琪摇摇头,心中在替她惋惜,这块浑璞天成的美玉,假如在那老僧的继续造就下,一定会成为一株绝世奇葩!
可是她放弃了,原因是为了自己。
梅华也有同样的感觉,轻轻一叹道:“可惜!可惜!不过这样也好,十丈红尘滚一阵,炼出火中红莲身,也许将来你的道心会更坚定……”
孙冬大眼一瞪,作了个天真的笑靥道:“怎么你们跟老秃子的说法是一样呢?他也是说什么劫火红莲身,百练金身,我一点都不懂。”
梅华笑笑道:“你能念出什么新人笑旧人哭的句子,足见你的书念的不少,怎么这几句话会不懂呢?”
孙冬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老秃子带我们去的那个山洞里藏了很多书,我学会认字以后,不管什么书都看,看得喜欢的就念个不止,老秃子听一次就叹一会儿气,后来他把书搬走了一部份,偏偏都是我喜欢的……”
林琪连忙问道:“你喜欢哪些书?”
孙冬想了一下道:“大概是诗词之类吧!那些句子真好,有许多简直就是我心里想说的话,我念着就会掉眼泪,小兄弟,我背两句书可好?有许多简直就是我心身想说的话,始知相忆深……”
梅华轻轻一叹道:“又是一个……”
林琪苦笑着不作声,孙冬瞪着眼道:“怎么?这两句不好?”
林琪轻叹道:“好,自然好!不过那里一定还有许多更好的书,你应该在那个上面多下点功夫,何必着意这些蒙敝聪明人的文字呢?尤其是词,那是乱人心志……”
孙冬摇头道:“不!我是个笨人,那个老秃子指定的书我看起来都没意思,我想的就是你,假如把我的心换成你的,你知道它有多深了,老秃子把我们带去时,说他无所不能,问我想学什么,你知道我第一个要求是什么?”
孙冬兴奋地道:“我第一个要求就是叫他把我变得好看些,我知道我从前实在太丑了,让你看了就讨厌……”
林琪连忙道:“我从没有讨厌过你!”
孙冬黯然道:“你也许不讨厌我,可是我自己讨厌自己,你那么英俊神气,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难过!”
林琪怕她再说下去,连忙道:“那老和尚答应你了?”
孙冬笑道:“他不答应我就不跟他讲话,也不接受他教我的东西,憋了三天他只好对我屈服!”
梅华倒是颇感兴趣地问道:“他用什么方法使你改变的?”
孙冬想想道:“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两桶水来,倒在两池子里,一边滚烫一边凉,把我泡在里面,整整经过一个月,才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那一个月的罪真够受的,热火烫得我全身起泡,冰水使我的骨头都冻僵了!……”
梅华想了一下才道:“那一定是佛五泉与万载冬青,功能出丑为妍,只要三天就行了,为什么叫你受一个月的罪呢?”
孙冬诧然道:“原来你也知道,那老秃子真不是东西,他先前二十几天都用的是假货,存心要使我熬不住痛苦而放弃。”
梅华点点道:“假货是不可能的,他可能用量不定,那滋味就更不好受了,你能熬过二十多天可真不容易。”
孙冬咬着嘴唇叫道:“是啊!我泡了二十几天,一点效果都没有,急得跟他打架,他见我还是不肯放弃,叹着气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神珠一颗,久被尘雾封锁,千锤百炼劫后,忽见尘尽光生心如青草茎,照破河山万朵……”
梅华微笑道:“那是佛家的语禅,我有神球一颗,久被尘雾封锁,千锤百炼劫后,忽见尘尽光生,心如青草茎,照破河山万朵……”
孙冬叫道:“就是这句话,他说完以后,用手点了我的穴道,使我完全不能动了,又在池里泡了三天。”
梅华笑道:“那倒是动不得,因为你被寒热两泉泡了二十几天,精力消耗殆尽,乍然加重份量,你一定受不了,只要一动,立刻就有性命的危险,老和尚也太恶作剧了,他把修道人的烈火寒冰两种炼狱来试验你的意志……”
林琪也摇摇头道:“那是最苦的一关,有的人修为几十年,仍然抗受不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