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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你怎就晓得本宫不会坐以待毙?”
吕郭亦笑:“自微臣准备追随娘娘之日起就知道了。”
“既然皇上要让本宫小产,那就小产一回给他看罢,不然他怎能安心。”我扭头望着油漆斑驳的窗棂,语气轻快。
“娘娘?!”吕郭吃了一惊,猛地抬头。
我抬起手,向下虚按,示意他放轻松:“谋害皇嗣,这样大的事,总不能一次就成功,是么?”
吕郭明白过来,露出笑容:“娘娘英明,不知娘娘准备哪日小产,微臣好回去准备说辞。”
“三日后,如何?”我想了想,问道。
“就依娘娘,微臣三日后再来为娘娘诊脉。”吕郭点头应了,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三日后,吕郭如约而至,不光为我诊了脉,还写下一张药方,亲自配了药送过来。我让春桃看着把药煎好,再倒进屋后的泔水桶——永巷的条件,就是如此了,吃完饭饮完茶,是不会有人及时来收走的,只能倒进屋后的泔水桶,凭着他们的兴趣,或三天,或五天,甚至十天半个月才来收一回。
文)药渣皇上大概是要看的,可不能丢弃,我让春桃小心收拢,倒在了泔水桶旁边。忙完这些,大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春桃催促着我躺到硬邦邦的床上,小声道:“娘娘,您该肚子疼了。”
人)我看时候也是差不多了,便捂住肚子,大声哎哟起来。春桃弯腰立在床头,不住地安慰我,夏荷则飞快地奔向太医署,请了吕郭来。
书)吕郭背着药箱,在屋内转悠了一会儿,便道:“娘娘,微臣回去密禀皇上,由于用药剂量不够,因此娘娘只是腹痛,并未成功小产——微臣这样说可好?”
屋)我看了他一眼,故意道:“用药剂量不够?你不怕皇上怪你医术不高?”
吕郭笑道:“第一次配堕胎药,难免有差错,想必皇上会再给微臣一个机会。”
我听了这话,放声大笑,反正在这静寂的永巷,也不怕有人听见。夏荷捏着个小纸包走进屋里来,我示意她递给吕郭,道:“这是一点儿药渣子,本宫琢磨着,皇上也许想看,你这便带回去罢。”
吕郭伸手接了,口中却道:“皇上只怕对微臣也不是十分的放心,一多半还要亲自来看的,娘娘可千万别大意。”
“本宫省得。”我点了点头,躺回枕头上。
吕郭将药包纳进袖子里,躬身告退。
吕郭没有料错,入夜之后,皇上亲自来探,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很是关切地问了又问。我颇有些气愤地道:“臣妾是服了吕太医所开的安胎药,这才腹痛难忍的,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妾作主,彻查到底!”
皇上安慰我道:“梓童放心,朕这就命人把药渣带回去查验,明日一定给你一个交待。”说着,便命迟公公到屋后将安胎药渣尽数取来,如愿以偿地把“罪证”带回蓬莱殿里去了。
第二日,皇上果然给了我交待,他派来的迟公公称,从那药渣看,吕太医所开的安胎药方并无问题,我之所以突然腹痛,应该是肝气郁结所致。至于我为何会肝气郁结,迟公公状若无意地看了看屋内简陋的家具和摆设,没有作声。
我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十分配合地也没作声,只做怒摔了个茶盏,唬得他退下去了。
我很清楚地知道,皇上此计不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我自己,为了简家,更为了腹中的皇儿,我这便该认真准备起来了。
是夜,我唤来封嬷嬷,压低声音问道:“嬷嬷可懂得催产之术?”
封嬷嬷听得我这般问,并未惊讶,只看了我一眼,问道:“娘娘问这个作甚么?”
我听得此言,便知她是懂得的了,于是道:“不知嬷嬷可知道紫云阁里的邵御女,本宫想要与她同一天生产,实在不能同一天,提前一两日也使得。”
封嬷嬷问道:“不知邵御女如今怀胎几月?”
我想了想,道:“她是随驾木兰围场时怀上的,而本宫是从围场回来后不久怀上的,日子应是相差不远。”
封嬷嬷听了我这话,笃定道:“既是日子相差不远,娘娘便可怀到足月,足月后催产并不伤身,日子也好拿捏,奴婢可以担保,娘娘想要同邵御女同一日生产,就绝不会拖到第二日。”
听闻此言,我心中大定,感激道:“如此,本宫同皇子,就交与嬷嬷了。”
封嬷嬷躬身:“请娘娘放心。”
既是想催产,就得准备药草,但如今我身在永巷,行动有诸多不便,然而封嬷嬷却称她自有方法,不需我操心。我心想,虽然我如今指使不动六局,但一来娘亲还能进宫,二来吕郭是自己人,封嬷嬷想要弄到药草,应该不会太难,因此便放心地随她去了。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又到了吕郭来诊脉的时间,这回他一来,我便起身朝里间走,吕郭跟随进来,笑道:“娘娘不必太过忧心,自上次微臣将‘差事’办砸,皇上担心娘娘已有所怀疑,因此命微臣暂时停手,等上些时日再说。”
“本宫正是担心皇上等不及,想让吕太医去给他吃枚定心丸呢。”我笑着应了一句,又问道:“吕太医,不知有没有这样一种药,服后胎儿会逐渐衰弱,直至胎死腹中,待得生产时,一生下来便是个死胎?”
吕郭愕然:“娘娘,您这是要作甚么?”
我坚持追问:“有没有这样的药?”
吕郭定了定神,答道‘:“有是有的,只是娘娘……”
我冲他嫣然一笑,道:“有就好,吕太医回去后,不妨赶紧配上一剂,然后献给皇上。”
有了上回的“小产未遂”,吕郭大概能猜出我的用意,只见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道:“娘娘还是要装作服下了药?这孕中装一装,倒是不会露出甚么破绽,只是生产之后,该如何遮掩?据微臣所知,将要为娘娘接生的产婆,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第96章 送子
连产婆都为我预备好了啊,看来我到底还是皇后,“规格待遇”可真高,只可惜,这些产婆,在我这里大概是没有用武之地的。我看着吕郭,道:“所有的事情,本宫都已经安排好了,吕太医无须担心。只要皇上中途不换太医,一切便会顺顺利利。”
吕郭道:“这个娘娘倒是可以放心,皇上一多半是不会换太医的,毕竟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话有理,同我料想的一样,再加上这是趟浑水,皇上舍不得让亲信之人掺和进来,这对于我的计划来说,就更为便捷安全了。
吕郭回去,照例送了安胎药来,我也照例不吃,只让春桃泼进泔水桶,药渣堆到一旁。下药后不久,皇上来瞧,甚至有意留宿,着实唬了我一跳,连忙使出浑身解数,方将他劝了回去。
在永巷的日子,艰苦自不必说,屋顶时常会出现蜘蛛网,墙角时常会长出灰蘑菇,倒是窗下那株自甘泉宫后花园带过来的牡丹花,都说不能活,却是长出小小的花苞了。
“有花苞就成,迟早都会开的。”我凝望窗外,对一旁收拾膳桌的春桃夏荷道。
春桃将我吃剩的半碗烙润鸠子递给夏荷,忿忿地道:“虽到了永巷,膳食倒是不曾克扣,但小厨房却没了,无法做宵夜,不然哪能让娘娘吃剩菜——就是这剩菜,还得事先藏起来。”
夏荷接过碗,打开柜门放进去,叹道:“可不是,眼见得娘娘就要生了,正是晚间易饥饿的时候……”
一句话未完,便听得早被我打发回去守甘泉宫的冬梅在外叩窗:“娘娘,邵御女和黄美人已经发动,据产婆估计,早则半夜,晚则凌晨,便是要生了。”
黄美人即是黄大小姐,黄才人,因身怀有孕而升了一级。早先冬梅借着给我送披风,已来报过消息,称今日天刚蒙蒙亮时,她俩便先后见了红,我与封嬷嬷准备着等了一整天,终于是等到要生了。
我曲起手指,在漆面凹凸不平的小几上敲了三下,窗外便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冬梅回甘泉宫去了。
她才刚离去,封嬷嬷便从隔壁过来,手捧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递到我面前,道:“娘娘快服下罢,不然来不及了。”
我接过碗,不顾苦涩,一饮而尽,然后才问:“能赶着差不多的时候?”
封嬷嬷招呼春桃过来,同她一起将我扶上床,道:“催产药药效快,娘娘应是生在她们前面。”
“那就好,宁早别迟。”我躺倒硬邦邦的床上,把身体放平,春桃为我盖上被子,轻轻握住我的手,担忧地看着我道:“娘娘,待会儿若是疼了,您就掐奴婢的手。”
我笑道:“本宫这里正缺人手,你的手要是被掐肿了,谁人来办事呢?”说着,便让她从枕下取出一块手绢捏在手里,预备待会儿疼紧了时塞在嘴里,免得动静太大,惊动了别人。我这皇儿,得静悄悄地生呢。
催产药的药效很快,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我的小腹处便隐隐约约疼起来,半个时辰后,这痛感渐渐增强,仿佛有好几根筋在齐齐扯动似的。
我将这感觉告诉封嬷嬷,封嬷嬷道:“奴婢为娘娘调配的这催产药,最是不伤身的,所以是慢慢地疼,娘娘忍着些,大概再过三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三个时辰我望着窗外尚未尽黑的天,突然体会到了娘亲的不易。
封嬷嬷没有骗我,这疼,真是慢慢地,一点一点来的,一次比一次更疼,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待挨到疼痛密集,连呼吸都受到阻碍时,终于听得封嬷嬷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娘娘,朝下用力。”
不等我开口,春桃便扯出我手中紧攥的帕子,迅速塞到了我嘴里去。我死死咬住帕子,奋力向下,春桃则拿着块手巾,不停地为我擦汗。
也许是因为我身体好,也许是得益于每日的餐后散步,尽管前面疼了足有六个多时辰,但真正使起力来,却用时极短,只过了大概两刻钟,便听得一声啼哭,接着是封嬷嬷欢喜的声音:“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这孩子,一出生便懂得心疼娘,虽说初见天日时声音洪亮,但却没有一直哭下去,待到封嬷嬷为他擦净身子包起来时,他已经住了声,安安静静地眯缝着眼睛侧头看我。
我将他搂在怀里,使劲亲了亲,这时窗外传来冬梅的声音:“娘娘,您料事如神,黄婕妤已是带着皇上,将黄美人身边的宫女堵在紫云阁后门口了。那宫女挎着个篮子,篮子里有一团布裹的物事,打开来里头竟是血淋淋的一只怪胎。”
什么怪胎,剥了皮的狸猫而已。黄婕妤既是成功截住了黄美人身边的宫女,一定会马上带着皇上调头去凝云宫,事不宜迟,我得马上让夏荷动身,赶在他们前头。
我急速地问窗外的冬梅道:“涂婕妤何在?”
冬梅答道:“回娘娘,涂婕妤,还有牛才人马才人,全都跟去看热闹了。”
都去了?是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时候,就算她们不主动去,也会让涂婕妤请着去的。四处无人,正是行事的好时机,我马上将孩子递给夏荷,道:“小心行事,到了外头先找个隐秘地方把内侍的衣裳换了,再去凝云宫,回来时再把衣裳换回来。”
“奴婢省得,定不叫娘娘失望。”为了方便戴内侍的帽子而梳了个简单发髻的夏荷小心翼翼地接过皇子,放到一只篮子里,再盖上小被子,然后拎着篮子挎着装内侍衣裳的包袱蹑手蹑脚出了门。
眼看着夏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却仍紧攥着被角,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封嬷嬷捧来一碗红糖水,安慰我道:“娘娘莫要担心,一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