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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见他归来,心中又喜又愁,却也知道这事瞒不过他,便道:“你爹为你向太后求娶了安德公主,太后已经点头了。”
“安德公主?荒唐!”邢鉴目光咄咄,只盯着马氏不放。
“我也觉得此事甚是荒唐,你爹也是没法子,这是太后的意思……”马氏见自家儿子这个表情,心叫不好,忙为邢度舟解释几句。
邢鉴沉凝片刻,一言不发,转头就走,步子迈得极大,片刻间就来到邢府正堂。
邢度舟正在灯下阅卷,见邢鉴冷着脸面,疾步而来,心中就立刻明白了过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问了邢鉴一句:“回来了,可曾用饭?”
“我不会娶尚安柔,你死了这条心。”邢鉴撩袍坐下,冷冷说道。
“我也不愿你娶尚安柔……可我没得选择,就像你也没得选择,生在邢家,是我的儿子。”邢度舟走近邢鉴几步,与他相对。
“太后屡次嫁女,也不怕天下人笑话。太后不怕人笑话,可我邢鉴不欲成为他人的笑柄!”
“笑又如何?当年面对乐亭松咄咄逼人,我只能讷讷无语,朝中自是有人在背后笑我;当年在后族王氏面前,我连个议事旁听的资格都没有,还是有人在背后笑我。可如今呢?等你高高在上,大权在握之后,谁还会在背后笑你?谁还敢来说你一个不是?这便是道理。你是我的儿子,你一定明白。”
“我明白,但我不会娶尚安柔。你明白我的性子,若我心中不愿,谁都不能迫我。”邢鉴言罢要走,却被邢度舟叫住:“你当人家安德公主想嫁你?内廷探子来报,公主以死相逼,她根本不想嫁你。”
“那最好!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费口舌。”
“可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为什么?公主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却非要顾着奉先殿的一个宫婢。安德公主居然为了一个宫婢,答应嫁来邢家,你说奇怪不奇怪?”
邢鉴猛然转身,神情哀痛,那将要迈出去的步子,似有千斤之重。
“这些年,你做的这些事,不要以为为父不知道:你与谁相约在奉先殿前;你与谁约定生死不离;你在北军时与谁月月通信……当年又是谁放弃追踪乐家余孽,急着赶到东司马门前去抓人?知子莫若父,别人以为你心狠手辣,不顾旧情,我却知道你不忍她看着家族覆灭,这才急着将她关在牢里,这不是残忍,这是保护。”
邢鉴听来双拳握紧,竟挪不动半步,似泥塑木雕一般。
“为父还是这句,我也不想你娶安德公主。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后的意思,代表皇命……除非我邢家想造反,否则绝不能违抗。还有你顾念了那么久、照应了那么久的人,你也不想她因为你的固执而失去性命吧?话又说回来,安德公主女流之辈,尚可为心中顾念之人牺牲自己,而你堂堂男子,立于天地,就不能为自己顾念之人有所牺牲吗?”
28
28、投我琼瑶 。。。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小白有戏嘛,有戏嘛?
其实我每章三千,不过是想写其中的一句话而已。这章纯属玩乐之作,为灰色调子的文,增加一点点温馨而已。
珍惜吧,以后这种温馨的不多了!(好了,这是伏笔。)
奉先殿因是皇族祭祀之地,故而少植花草,到了正午,日光明晃晃地撒了一地,更显得空阔寂寥。
乐歌从大殿出来,正仰头看着那碧蓝色的晴空发呆,便见穿着一身暗青色朝服的白子安,手中提着大盒小件,疾步而来。
“白大人。”乐歌上前同白子安见礼。
“乐姑娘。”
乐歌见白子安手中拿的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来,便自然而然地接过几件,笑着问他;“这些是什么?”
“今日是姐姐的芳辰,虽说内廷什么都不缺,可还是备了些礼。只是我白家没有老夫人在堂……我又哪里会挑这些女子喜欢的物件?恰好你上次说要给申儿裁衣裳,我将料子送来……顺便请你帮我选一选,送什么合适?”白子安边说边将手中的大盒小件放在殿前的长廊上。
乐歌自然知道白子安的长姐白氏是昔日陈留王侧妃,如今内廷清秋阁的白美人。原来今日竟是白美人的芳辰?
“白大人,请坐。我进去泡茶。”
“好。”白子安掀袍坐下,环顾左右。
奉先殿前的长廊八面透风,人处在其中只觉清凉舒爽。墨鼓高悬,因风吹铃动,偶尔会发出声响,似流水淙淙,又似金戈铁马。动与静奇妙的交融在一处,很是耐人寻味。
白子安正侧耳倾听,只见乐歌托着木案缓步而来,那木案上摆着茶壶,茶盏若干。 乐歌将木案置在白子安身前,与他对坐。
“奉先殿没有好茶,白大人莫怪。”
“我先前在北军历练,若逢有战,几日都没有水喝,这些我并不讲究。”白子安笑了笑,接过乐歌递来的茶盏,连连饮了几口。
“原来白大人曾在北军历练?”乐歌手上一顿,面色微变。
“先父在陈留为相时,曾去北军两年。”
“原来如此。”
“申儿住在我府中,吃穿用度请姑娘尽管放心,其实……不必劳心做衣裳。”白子安见乐歌侧头沉默,不再说话,忙找了个话题来说。
“申儿有白大人照拂,我自是安心。白大人对申儿那么好,乐歌感怀在心,只是替他做衣裳,是我做姐姐的一番心意,有何劳心之说?不过要烦累白大人给我带料子,辛苦了。”
“哪里辛苦,其实我挺乐意的……真的挺乐意的。”白子安本不擅长应对女子,何况又是她……此时更是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放。
其实,那日寒山回来之后,白子安总是夜不能寐。皇帝的玩笑之言俨然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他彷徨之余,便将乐申从床上拉起来练武。乐申正是渴睡的年纪,自然吃不消夜夜苦练,总是边打瞌睡边叫苦连天。
“白大哥,明儿再练不成吗”
“不成!是你说的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
“那是我送你的!”乐申怪叫。
“那好,只能休息一阵,听到没?”白子安斜睨了乐申一眼,同他一道懒洋洋地趴在石桌上,仰望群星,听虫鸣之音。
“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子安悠悠问道。
“原来如此。”乐申瞌睡尽消,顿时来了精神:“听家中叔伯们说,姐姐小时候极是善解人意。当年太奶奶眼睛不好,却很喜欢给哥哥姐姐们梳头。每次太奶奶给哥哥姐姐们梳头,他们都怕疼,全都逃得远远的。只有姐姐一人忍着,还面带微笑。事后伯母问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忍着,姐姐说太奶奶年纪大了,因心中疼爱小辈才会来为我梳头,若我也怕痛逃跑,多伤她老人家的心啊!还有还有,姐姐刺绣出众、歌声悦耳、琴技高绝、还会跳舞……叫什么折袖惊鸿,连雍王见了都赞不绝口……不过姐姐后来去了内廷陪伴公主,我那时候还小,所知不多。”
白子安听乐申缓缓道来,唇角微动,心中的虚空似被这一言一语渐渐填满。
“虽然大人们都不同我说,不过我知道……姐姐有个心上人。”乐申面上一暗,跟着又说一句:“不过现在姐姐不会理他了,更不会嫁他了,姐姐永远都不会嫁他了。”
“我喜欢白大哥做我姐夫。”乐申毕竟是少年心性,沉寂之后又对着白子安喜笑颜开:“只是白大哥你不如侯爷有手段,也不如侯爷胆大,不如让我教教你?”
白子安听乐申说话老气横秋,极是想笑,面上却装得很是正经,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送礼。”乐申笑容洋洋得意。
“送礼?”
“嗯,天下女子皆爱收礼,这是我娘说的。”
“真的可行?”白子安有些怀疑。
“当然……除非姐姐不是女子。”
“那你姐姐喜欢什么?”白子安沉凝片刻,问道。
“不知道。”
“那你还出这个主意?”白子安的声音不由地提高了几分。
“所以我说你不如侯爷聪明……但凡女子喜欢的物件,你都送一些,不就成了。”
“有道理。”白子安点了点头。
“还有我娘说,送礼这事,送得巧胜过送得好。若你这样贸贸然的送过去,姐姐肯定不会要。”
“那该怎么送?”白子安又问。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送礼……总之要送得不露痕迹,让她不得不收就成了。”
白子安听罢,眼中顿时一亮,似有了主意,面上掩不住的欢喜。
“白大哥,你笨死了,你肯定赢不过侯爷。”乐申怒其迟钝。
“你觉得侯爷对你姐姐……”白子安轻轻问乐申,神情莫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乐申重重回答。
“得了,那我还送什么礼。”白子安极是沮丧。
“当然要送。秦夫子说过一句话……”
“又是秦夫子……好,他老人家说了什么?”
“专注、经心、孜孜以求者成事也;变通、奇巧、坚韧不拔者也成事也……我看侯爷属于后者,白大哥自然是前者。如今芳心未定,为什么不去试试?”乐申说来竟十分认真。
“你觉得我真的可以?”白子安与乐申相对,并不把他当成十来岁的小童,言语征询竟如知己一般恳切。
“白大哥,我最看好你。”
“为什么你不看好侯爷?”这话白子安知道自己本不该问,可话到嘴边却一时收不住。
乐申起身,看了看天色,伸了个懒腰道:“因为变通、奇巧、坚韧不拔之人,想得太多,顾忌也多;心肠太硬又容易将不利自己的轻易抛舍,不好不好!”
白子安一愣,紧紧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虽面庞还略显稚嫩,可心思聪敏,识人于幽微,真不能小觑。堂堂乐家,能兴盛百年,自不是偶然侥幸。
“好了,我能去睡了吗?”乐申皱着一张脸问他。
“去吧。”白子安点了点头。
“白大哥,祝你成功!”乐申跑出很远,还不忘回过头来朝白子安做了一个鬼脸。
白子安含笑伫立。
“白大人;你想什么?”乐歌见白子安发愣,伸手在他面前摇上一摇。
“没……没,没想什么。”白子安微窘。
“这些是要送给白美人的礼?”乐歌问。
“是,你看看。”白子安将这些大盒小件都往乐歌面前一推。
乐歌一一打开,只见簪坠华丽,丝绢轻薄,脂粉芬芳,还有一把檀香扇,幽香扑鼻。她反复看了,都觉得不太称心,待看到四妃十三子香囊的时候,乐歌突然眼前一亮。
“送这个。”
“这个?”白子安奇道。
“簪坠、丝绢、脂粉和扇子,内廷尽有。御制之物,只会好不会差,白美人不会稀罕。惟这香囊寓意不同,夫妻乃人伦之首也,子孙乃传承之根基也。白美人什么都不缺,可一定会想要个孩子。”乐歌将香囊郑重装妥,放在白子安面前。
“正是。”白子安心中暗赞乐歌聪慧,他的姐姐白氏多年来最盼望就是一个孩子。
“望白美人心想事成。”乐歌抬头,突然看见白子安肩头似有一条细微的划痕,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白子安见罢,用手按住肩头,低声道:“想是刚才路过御花园被树枝勾破的,不妨事。”
“白大人可是入宫去见白美人?”乐歌问。
“是。”
“那等等。”乐歌从腰间的绣包中取出针线,对白子安说:“若白大人这就回府,我就不多事了。可若去见白美人,恐怕失礼,若你信得过我……”
白子安自然知道乐歌要做什么,他心中极暖,忙将肩膀靠过去道:“辛苦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