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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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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之见,今日太后来请,明摆着就是相中鉴儿了。她一直等着你我能主动提出来,这形势下,我能不提吗?”

“鉴儿性子执拗,向来都极有主见,他不会答应的。”马氏道。

“我何尝希望鉴儿去娶这安德公主……嫁过人不说,还是嫁过乐家。”邢度舟面似寒霜,双眉微微皱起。

“鉴儿回来,你去说,我可不做这个恶人。”马氏说来还是一口浊气难消,太后这番强人所难,让她极是不快。

“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不答应。况且太后说话便是谕旨,代表皇命……鉴儿他若拒绝,除非是想造反。”

奉先殿前,墨鼓之下,月色溶溶,洒落一地银辉。

乐歌手举玉璧,仰头对着明月。那篆着“韦”字的玉璧触手极凉,柔和的光泽与月色交融,斑驳地投影出一大一小的两个圆来。

乐歌想起从白府回来的车上……

“你什么时候想见乐申了,就拿着此璧去仙华门下交给都尉白遒,我与白子安会做安排。”

“我真的可以时时去见申儿?”乐歌有些不信地望着韦璧。

“当然。乐申的身份,我们要同你商量。他不能再姓乐了……如今他跟着白子安,就让他姓白,说是白家的子侄好了。若有来日,他还能将姓改回来,他是乐家人,一辈子都变不了的。”韦璧目光深邃,别有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信侯爷。你为乐家买回老宅,你救我,你还救了申儿。其实我不该再相信任何人,可我信你。信你说的这些理由。你对我好,对乐家好,是因为敬佩我的父亲,是因为四姓氏族同气连枝……还有一层,你可怜我,可怜乐家。”乐歌本不想流泪,可那泪水却不自觉地流下,默默无声:“我想为你和白大人做些什么,只是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那……剥个橘给我。”韦璧朝案上摆着的那一盘橘努了努嘴,环手在胸。

“啊?”乐歌愣住。

“白子安想叫你做什么,我不知道……而我,只想让你为我剥个橘。”

乐歌持璧淡淡微笑。自从她知道还有个亲人活在这个世上,她方才觉得明月是如此之美,映照着入夜后的奉先殿似琼楼殿宇,仙阙神宫。

乐家并没死绝……一切都还有希望!

“嗯哼。”韦璧一身白衫,立在乐歌身后已有多时,见她似喜似悲,望月嗟叹,又见她手持白璧,戏弄月影。

“是……侯爷来了。”乐歌回身,匆忙将白璧藏入怀中。

“我刚从白府出来,同白子安一道去了宁福殿,想着……来看看。”韦璧微笑,撩袍坐在长廊之上。

“申儿可好?”乐歌搬来小凳,坐在韦璧面前,微微扬起头来问他。

“你安心,白子安对他比对自家子侄还要好。前几日白家请了武教席,教白家子侄们剑法。几日下来白家子侄们都学得似模似样的。偏申儿不同……”

“申儿可是学不会?”乐歌急问。

“白子安也这么想。那日夜里就没让乐申睡安生,拼命拖着他硬记那些剑招。今日我去瞧了……”

“如何?申儿记住了没?”

“乐申聪明。那武席的招数只是泛泛,按部就班,约定俗成者向来只有小成,乐申自有章法,极是灵巧。我劝白子安要再换个武席了。”

乐歌莞尔,心中极暖。轻轻对韦璧开口:“你同白大人,费心了。”

“你谢白子安去,不必谢我……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做的这些事,仿佛天经地义,本就应该如此。”韦璧深深看她,只见明月的碎影,映照在乐歌的耳垂上。耳垂上挂着耳坠子轻轻晃动,在地面上投下了一道“涟漪”。

“吃橘吗?”乐歌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橘来,将它剥开,放在手掌中,举到韦璧面前,像在掌上开了一朵绚丽的花。韦璧想起那日从白府回来的车上,她也是如此,便忍不住侧头笑了。

“不吃?”乐歌问。

“吃。”韦璧张开嘴,双手却一动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乐歌。

乐歌有些微窘,沉凝了许久,才拿起几瓣橘来,缓缓地放在韦璧口中。

“很甜。”韦璧似没有发觉乐歌的不安,也拿起几瓣橘,塞到乐歌口中。乐歌嘴角轻轻一动,那橘汁如蜜,的确是甜。

只是……自己这究竟在做什么?

“入夜了,我走了。这几日我与白子安会带乐申去寒山骑马,到时候你也同去。”韦璧起身望了望月色,便说要走。

乐歌点了点头,送他几步。

韦璧突然回头,看着乐歌手中尚未吃完的橘笑道:“以后吃橘,我必记得今日。”

25

25、骨肉相煎 。。。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除了按照思路写下去之外,有两个目的

先说这个《中庭步月图》吧,因为我最近很喜欢文征明的这幅图,现收藏在南博,意境很好,所以拿来YY一下。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找百度娘查查。

其次呢,我最近又要写文,又要工作又要回家管女儿,觉得做女人养孩子实在辛苦,所以想虐人。但是主角配角都很强势不让我虐,惟我们可爱的安德公主比较软弱,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人的风格是很喜欢写那些和情节没啥关系的,摆设啊,衣服啊,风景啊,花草啊乱七八糟。是个人爱好,个人风格,不喜欢的请无视啦。(所以有人说我写的很考究,汗。)

“皇上呢?”白子安步子迈得甚急,对正在宁福殿外守着的王舟问道。

“半个时辰前,画院的张丘张画学进去了……还没出来。”王舟拱手同白子安行了个礼,低声说道。

“又有好画了?”白子安浅笑。

“是啊,什么中庭步月……长轴卷,将它摊开连整张长案都搁不下,小人想应该是好画。”

白子安入内,见花梨长案前皇帝同张丘正在赏画,便轻轻咳了一声,道:“给皇上请安……”

“白大人。”张丘一身绯服,极是儒雅,先同白子安见礼。

“张画学。”白子安亦回礼。

“宏远来了,来,看看这《中庭步月图》,张画学新作。”皇帝朝白子安招了招手。

皇帝召唤,白子安虽心中有事,还是上前细细观赏了一番赞道:“中庭步月,虽题材孤清,但张画学擅用墨彩,勾描点染,简洁疏朗,风格隽淡,实乃佳作。

“朕就知道宏远懂画,别看他平时连画笔都不拿,不过评点起来往往三言两语皆是精要。都说光禄勋文武双全,朕觉得这个传言倒也不虚。”皇帝点头称赞。

“白大人谬赞。”张丘在一旁谦虚道。

白子安面上微红,全为皇帝打趣之言。他笑道;“若说懂画,比不过张画学丹青妙笔,更比不过皇上审美高格。皇上如此夸我,惭愧惭愧。

“臣先退。”张丘料定白子安匆忙而来,定有要紧国事,便开口要退。

“去吧。”皇帝点了点头。

张丘行礼退下。

“皇上,越州的折子递来了。”白子安将折子从怀中揣出,递到皇帝手中。皇帝翻开,眉头皱起又渐渐舒展。

“周知同死了。”皇帝看罢,将折子往桌案上一丢。

“啊!”白子安一惊。

“大牢里头死的,说是自尽,还留下了遗书。他将他所犯之罪全都认了,没有共犯,没有主谋,连王德也只是听他的命令行事。他自己事儿不少,贪赃枉法、监守自盗、受贿亏空、沽名钓誉。”皇帝负手在后,缓缓地走了几步。

“这人精,他死了,这案子也刨不下去了。”白子安怒道:“韦璧怎么就能让他死了呢?”

“这事不怪韦璧,周知同肯定得死。朔阳侯他也……防不胜防。

“那邢家小子,真够狠的……”

“世人皆有弱点,邢鉴也不例外。狠?因人而异罢了。”皇帝似想到些什么,望着那《中庭步月图》不语,情绪莫测。

“可惜了。”白子安自是惋惜,周知同不死,越州郡的案子若继续查下去,定能拽出不少人来。

“越州之行,周知同一案朕所得甚多,有什么可惜的。人可不能太贪心。”皇帝说罢又从桌案上将那折子拿起来,对白子安吩咐道:“将这折子递给御史大人、廷尉大人,让朕的两位舅父也好好看看。这青天大老爷周知同,是怎么顾全大局的。”

“是,臣立即去办。”白子安笑了笑,将折子拿在手中。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星星之火亦可燎原。越州郡的案子是了了,只是朕却不知道这齐国还有多少个越州郡?多少个周知同?这让朕……不寒而栗啊!”皇帝叹道。

“皇上……”

“去吧。对了,安德公主要尚给邢家这件事,先不要让她知道。”

“臣,明白!”

春光如醉,天气舒爽。

太后午睡醒来就惦记着要到御花园赏石榴花。周守刚派人预备下软席果品,太后突然改变了主意,将一身桃红色的艳丽宫装换下,改穿一身石青色的春衫,说要去看安德公主。

周守心中惊讶,倒也不敢多问。安德公主这些年来,寡居在内廷西侧的广兮馆中,平时从不来参见太后,太后也不去瞧她。若不经太后提起,周守险些忘了这内廷中居然还有这位公主。

广兮馆前空阔寂寥,少植花草。

太后只带了周守和几位嬷嬷同去,门口守着的两位宫婢,开始还不知是太后来了。待看到周守才恍然明白过来,这才匆匆进去禀告公主。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和周守等人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周守自然不敢责怪安德公主失礼,只想着拿那两位宫婢出气。太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生事。周守无奈,只能让几位嬷嬷在门外侯着,自己则跟着太后轻轻地踱了进去。

“你在这儿侯着,让你进来才进来。”太后吩咐周守。

“是。”周守倒也不想去见安德公主那苦兮兮的面孔,自然是乐得从命。

馆内窗格不开,薰香不燃,虽干净整洁,却阴暗冷清得让人害怕。

太后缓步入内,见尚安柔脂粉不施,呆呆坐在榻前,神情恍惚。时而长吁短叹,时而悄悄落泪,浑然不觉有人进来。

尚安柔昔日就不算太美,如今更是憔悴消瘦。那身青绿色的宽大宫装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形销骨立,容色惨淡。

两位宫婢还在尚安柔身旁苦苦劝她出来迎接太后,可尚安柔像是听不见也不愿听,一时竟又吃吃地笑个不停。

太后微叹一声,挥手示意宫婢们下去。她上榻将尚安柔抱在怀中,低声唤她:“安柔……安柔。”

尚安柔听到她的声音,极是厌恶,立刻从太后怀中挣扎了出来喊道;“你走开,走开!”太后欲伸手抓她,却抓了个空,只能暗压着怒火柔声道;“我是母亲,安柔,你不认得母亲了吗?”

“呵呵,母亲!”尚安柔不停笑道:“都说天下母亲皆为自己的儿女着想,可我的母亲却想着利用我、想着折磨我、杀死了我的夫君,杀光了我的婆家,却偏偏不让我死!让我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耗着,等死!你也配称母亲?”

太后听罢,一把抓过尚安柔的衣领,将她拉到面前怒道;“天下人都可以骂我,天下人都可以指责我,惟有你和皇帝不行!若不是我百般筹谋,他当不成皇帝,你也只能嫁去燕国……我不仅配做你们的母亲,你们还要感谢我这个母亲!”

“感谢你?感谢你明明想对付乐家,却将我嫁去乐家?感谢你想让九哥当皇帝,还派人去让他惊马摔伤?你不是为了我们,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不甘忍受自己只是一个夫人,到头来不过是先帝的嫔妃。”尚安柔一把挣开太后的手,连连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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