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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谦憬然悟出倘扇灭烛火,反引起四怪疑心自己等是劫走他们所擒之人,立时破门而入,干戈互见定所难免。
果然老一辈人物见事明察,从容若定。
这时,南宫康侯两臂欠伸,道:“各归自室安寝了吧,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有什么事明晨再说。”
盛百川与沈谦立即告辞回房。
晨光熹微,一夜风吹,昨晚密布彤云被散开变为卷云团絮,阳光由林隙中透散而出,万线金光,耀眼眩目。
草木结霜雪白,宛若盖银,一阵阵晨风吹拂,陡生寒意。
南宫康侯三人已在去峨嵋途中,衣袂飘飞,漫步潇洒。
沈谦忽道:“山麓气候,已自生寒,想必山顶如同隆冬飞雪,凛冽澈骨了。”南宫康侯抚掌大笑道:“谦儿,常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方非也,就是劝人亲经历,倍长见识而已。
山势崇高,越上越冷,峨嵋峻拔高仞,气候悬殊尤甚,岂不闻‘游人莫着单衣去,六月飞云带雪寒’之语。”
沈谦脸上不禁现出赧惭之容。
南宫康侯望了盛百川一眼,道:“我这老怪物从未与峨嵋交往过,你可有相识之人吗?”
盛百川想了一想,答道:“二十多年前老偷儿曾救过峨嵋少年僧人空月一次,如今若存在世上的话,当在峨嵋,老偷儿去问讯一次便知。”
柏阴丹枫夹道,磴石山径上来往行人稀少。
谷风长吟,涧泉峥嵘。
三人进谷登阶,只见重峦叠翠,亭阁点缀其间,
林荫深处,梵宇僧楼隐隐。
磴道转角处人影一闪,一个小沙弥迎面而来。
盛百川跨上一步,作合十状,笑道:“请问空月禅师现驻锡何寺?”
这小沙弥生得眉清目秀,面如满月,年岁在十四五岁之间。
小沙弥闻言不禁一怔,清澈双眸隐泛怒光,沉声答道:“三位施主要寻空月禅师为了何事?”
一眼瞥见沈谦身长玉立,俊若璧人正含笑望着自己。
他不禁面色一红,暗道:“怎么这少年长得如此英俊倜傥,年岁较自己大不了许多。”
不由生了惺惺相惜之意,说到最后处口气和缓了不少。
盛百川微笑道:“小大师怎么蕴怒如此?老朽与空月禅师二十年前有旧交,远道峨嵋,特来相晤,可是问错了吗?”
小沙弥脸色不由泛出尴尬之色,合十躬身道:“空月禅师正是家师,家师行道江湖时,结怨甚多,认错作三位系寻仇而来,多有得罪,家师现居白水寺中,小沙弥引路就是。”
说着,转身就走。
他身法纵跃如飞,轻捷无比。
由山麓进入峨嵋,从磴道正途抵白水寺路程四十里。
常人须从晨至暮,方可抵达。
小沙弥领着三人穿入古木参天林中,再沿涧谷壑岭奔登,不消两个时辰已自见梵宇红墙。
白水寺为峨嵋十景“白水秋风”之一。
寺建于晋代,历代均为山中名刹,寺宇极为宏伟庄严,明末遭三代火焚,遂分为三寺,今名万年寺,意取吉祥。
三寺即为毗庐、砖殿,分藏贝叶经、舍利子、佛牙三宗宝藏。
一登白水寺前,游眼四望,只见漫山枫叶照眼欲醉,火红似五月榴火,秋风劲拂,嫣红夺锦,闪浪耀波,令人目眩。
小沙弥立时止住脚步,转向诚敬道:“待通报家师出迎,烦三位稍候。”
身形一转,袍袖展处,即消失于山门内。
不久,山门内传出一声朗朗大笑。
笑声未落,只见一浓眉虎眼,绕腮黑髭的中年僧人迈步跨出山门,身后随着刚才引路的小沙弥。
空月禅师一见盛百川又起呵呵大笑道:“弹指岁月,过眼烟云,只道今生无缘得见盛施主,现得重睹丰采,欣悦无比。”
说时目光落在南宫康侯与沈谦身上,道:“盛施主,请与贫僧引见两位施主。”
盛百川微笑着指着南宫康侯道:“这位是老偷儿刎颈之交,复姓南宫,名康侯,禅师应该多加亲近才是。”
空月禅师道:“原来是南宫施主,贫僧慢迎。”
南宫康侯微微一笑。
接着盛百川又是与沈谦引见。
空月禅师手指着小沙弥道:“这是拙徒澄慧,身世悲惨,望三位以后多加相护。”
继低喝道:“澄慧,还不拜见两位前辈及沈少侠。”
澄慧一一拜见。
到了沈谦面前时,被沈谦一把拉住,微笑道:“你我一见就生亲近之感,用此俗套干什么?”
南宫康侯大笑道:“谦儿,你算找着了伴了。”
空月禅师趁此用手一让,道:“三位施主请入殿。”
五人跨入山门,只见古柏丹枫,遍植庭院,殿宇巍峨,禅房幽静。
灰袍僧人,低眉合十,蹀行来往于殿廊,除秋风悲吟外,寂静异常,令人不禁生出出尘离世之念。
沈谦与澄慧可以说是一见如故,投契异常,喁喁把臂低谈,不觉进入大殿。
只见大殿东侧有一三丈六尺高铜铸普贤大士法身一座,巍然巨立,仰不可攀,雕镂精致,仿佛非人工所能铸制。
沈谦不禁低声称奇道:“曩观寺院,只见三佛分坐莲台,怎么此间只供普贤大士佛身?”
澄慧轩眉一笑道:“我国三大佛教圣地为普陀、五台、峨嵋,各奉慈航、文殊、普贤三佛,此习例使然。
不知何故,但峨嵋为普贤菩萨道场,各寺均然,非白水寺例外。”
沈谦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在下见闻浅陋,不胜歉然。”
说时,已进入空月禅师云房落坐,奉茶已毕。
空月禅师笑道:“贫僧小寺中有素酒素席,却无酒肉似嫌怠慢。”
盛百川道:“盛基本并非叨扰而来,禅师无须费事,昨晚在山麓偶睹一宗骇人见闻,或与贵派有所牵连,是以趋告一切,提防万一有事。”
继将昨晚所见详尽托出。
空月禅师闻后,不禁一怔,面色沉肃忖思良久,才道:“这等江湖劫杀,屡见不鲜,就凭不知来历四怪人疑心敝派,以莫须有之罪加之敝派。
事无佐证,他们亦属徒劳而已,不过盛施主故人情深,德重心感,贫僧就此致谢了。”
南宫康侯冷笑道:“疏忽之念一起,恐怕峨嵋从此多事,以致横尸遍地,血溅寺阶,后悔来不及了。”
空月禅师初见南宫康侯时,见他形貌甚奇,穿着打扮更奇,不由留起心来,料知必是一武林异人。
自己行道江湖多年,知名之士无不熟知能详,就无听说有这形貌之人,更未曾听过南宫康侯姓名,心中纳闷不止。
只缘初见,不便详问,后见他说话时,目光神光慑人,更是一惊,知他有因而发。
遂口喧了一声佛号道:“南宫施主见责甚是,贫僧只是意在不变应万变而已,这等武林妖邪,虽是穷凶极恶,辣手心毒,但绝不能捕风捉影,无端寻衅。
贫僧现仍不知为了何事,想必南宫施主明察入微,必知端倪,望乞详告,俾使贫僧禀知掌门人,免危言耸听之罪。”
南宫康侯又是一声冷笑道:“禅师可是说老朽危言耸听吗?”
空月禅师道:“贫僧不敢,南宫施主请勿见疑。”
南宫康侯怒哼了声,目光转向窗外,眺望云天,久久不发一声。
这情景异常尴尬之极。
空月禅师一脸赧然之色。
盛百川则苦笑了笑。
沈谦恐弄成僵局,忙道:“家师冷面心热,习性如此,禅师不可见怪,在下昨晚曾见有一瘦长身形曾寻视了一眼被白骨钉形销肤化之骷髅望了一眼后,向峨嵋山中掠去。
在下臆测此人必是劫走四怪人所擒之人与打出白骨钉同是一人,不知昨晚贵山有何异动否?”
盛百川叙及昨晚所见未提及此人,疏漏此点最为紧要之事。
空月禅师不禁惊疑万分,穷思苦索之下,忖思不出其中关键。
但猛一转念道:“昨晚并未有何异动,但贫僧斗胆问盛施主一句,这被白骨钉钉死之人,先藏在丛竹之内,四怪并未察觉。
缘何有巨石击中巨竹,惊动四怪,那人冲霄而起,为瘦长怪人打中白骨钉灭口,难道除了三位外,还有何人隐身左侧?”
盛百川摇首道:“这不是其中可疑之处,因沈少侠年少好奇,亦藏身另丛翠竹之内,四怪停身就在沈少侠眼前。
南宫大侠恐沈少侠为四怪发现,投石击向另丛翠竹,引起四怪,碰巧死者匿身于内,遂种灭口之祸。”
空月禅师哦了一声,浓眉皱聚喃喃自问道:“四怪人是谁?那被擒都又是谁?白骨钉是何妖邪独门阴毒暗器?”
继而长叹一声道:“恕贫僧愚昧,茫然难能了。”
沈谦接口道:“下在听那四怪有一人自称姓名万森,禅师只要追查江湖黑道中有无万森其人,不难根据这线索找出真象。”
空月禅师呆了一呆道:“万森?多谢沈少侠见告,贫僧当追查此人。”
南宫康侯听沈谦说出万森之名,不禁目光凝视向沈谦脸上,似有所思。
盛百川见状心疑,不禁问道:“南宫兄莫非知道万森此人来历吗?”
南宫康侯淡淡一笑道:“愚兄绝意江湖已久,已数十年不问江湖之事,哪里知道这江湖宵小。”
空月禅师听他口气甚大,不似孤傲自狂,心中一惊,自愧未能知道南宫康侯是何为人。
南宫康侯忽转向空月禅师微笑道:“老朽等来此心意已尽,有扰禅课,老朽还要携徒投见桫椤散人。”
说着缓缓立起拱手告辞。
空月禅师更是一惊,忙立起道:“南宫施主有事,贫僧不便强留,但贫僧却有一言,不知可否见听?”
南宫康侯笑道:“老朽恭聆教益。”
空月禅师面色诚敬道:“不敢,桫椤散人昔年大恩于敝派,拯救敝派覆灭,再造之德,无可答报。
上代掌门人听桫椤散人语意之间对千佛顶万寿寺隐露爱意,故坚求桫椤散人家居千佛顶,长镇峨嵋。
桫椤散人踌躇再三,终于应允,唯千佛顶从此不准任何人打扰,亦从此不过问峨嵋之事,不经他首允,无人能到这千佛顶访晤他老人家。
就是掌门人亦不例外,贫僧有生之年只闻他老人家名,无缘见他老人家之面,恐南宫施主徒劳往返,故而饶舌。”
南宫康侯笑道:“老朽强行登上千佛顶,桫椤散人还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他说时不禁为一难题困扰,仅他自己,与桫椤散人多年旧友,不怕他不见,只是沈谦投师,不便明着携往,须用诡计促成其事,沉忖心念电转。
空月禅师不疾不徐答道:“千佛顶有一对守山神猕,深得桫椤散人喜爱传艺,南宫施主恐还未走得半途,一双神猕必猛袭猝攻。
贫僧心知施主武功卓绝,神猕非敌,但这对神猕虽死亦不会歇手,万一触怒桫椤散人……”
说此略略一顿,目注澄慧一眼又道:“贫僧却有一法勉可一试,但求南宫施主稍稍计议。”
南宫康侯微笑坐下。
只听空月禅师道:“贫僧小徒澄慧,本不应身入空门,暂行削发,寄身寺中,实含有深意在内,日后尚可蓄发还俗。
因其身世之悲惨,血海大仇待报,贫僧所学有限,难望其大成,每每在他面前云及桫椤散人武艺超凡入圣,若能得桫椤散人一鳞半爪,不但终生受用不尽,而且大仇可望得报。
因此小徒存下深心,五年前他妄自攀登千佛顶,为两神猕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