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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他在一个小型的露天浴场洗澡。清凉的水立刻把身上的疲倦冲走。到处都是心满意足的呐喊声。呼笑声一片。
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一周的旅途即将结束。沉年走的时候没有太多留恋。亦没有给自己照一张照片。临走时,帮一对老年夫妇照了相。他们用生涩的普通话对这个少年说着感谢。沉年对他们摆摆手,转身踏上了归程。
回来之后迅速冲了凉水澡,他便躺在床上睡了很长时间。醒来后看到门口的信箱里有两封信。一封是蜀平的,另一封是穆夏的。打开,看完。蜀平在信中写到了自己的后悔之意。他说,沉年,原谅我之前所说的话。我有自己的原则,希望你可以明白。但你依然还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不管你。他在信中写到这些,与他一贯的自傲判若两人。他的语气甚至变得有些卑微。沉年拿着信,他的泪水汹涌而出。在他的内心,亦是一样,那天他给蜀平打电话。他们唯一的一次争吵,此刻历历在目。沉年亦在心底后悔。可是话已出口,他已经亲口说出,要与蜀平断绝一切关系。
他把信慢慢撕碎,丢进垃圾筒。
第二封信是穆夏的。信有些短。是在沉年去旅行之后的第二天寄来的。这个暑假她一直在补习,并且准备参加数学竞赛。像以前那样,她写信给他。内容大多是安慰他的话。叫他不要太过伤心。接着,信中也说了她自己的事。穆夏被她的母亲强制拉去参加培训。她也觉得,已经难以忍受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这个被男人伤害后的可怜女子,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而女儿穆夏,成为她手上唯一抓得住的砝码。穆夏说,沉年,我突然发现衰老是如此可怕。你不知道,我的妈妈,她现在已经变得让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而她的母亲紧抓住她不放。绝对不会交给她的丈夫抚养。穆夏亦很难见到父亲。有时候,他只是偷偷跑去看她。很少的次数。有一次被母亲发现,回到家就大声咒骂她的父亲。穆夏非常反感。为了避免母亲的唠叨,她只好去参加补习和比赛。现在,她的父母已经分居了。现在是她的外婆来照顾她,和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整天哭得很厉害。穆夏说,我也很难过。妈妈说,爸爸在外面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她怕他们真的要离婚了。
沉年看着白纸上那一行行刺眼的黑色字迹。他的脑袋再次开始晕眩——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继续沉重的睡眠。不愿意醒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决定去音乐餐馆驻唱。沉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背着吉他就到老板那里报到。老板看到他,有些惊讶。
放假了,不是说不来唱了吗?
没有,沉年笑——还是觉得没什么事可做。就来了。
也好。可以赚点外快嘛。
老板非常欢迎沉年。很多客人都是喜欢听他唱歌,才来这里吃饭。他为沉年安排好一间小房间,比较干净。单人间。和其他歌手比起来,待遇算是比较好了。沉年感谢他。一切安排妥当以后,他就开始练琴。
没有学校的约束,晚上可以唱到很晚。很多人来吃夜宵。还有一些人一直坐着,喝一杯接一杯的饮料或者酒。长时间的抽烟或者聊天。但是都是安静的。沉年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这家餐馆经营得不错,各方面的装饰也有独到的品位。唱台是一块比较小的场地,两支四个人的乐队轮换,各个时间段有歌手换班唱。现在沉年兼职了晚上的中场和晚场。九点到十二点。因为只是兼职,所以工资不是很高。扣除房租、水电费和吃饭的花费,每个晚上一共可以拿两百块钱左右。
白天睡很长时间的觉。下午又要起来排练,生活并不轻松。但是这样也好,至少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其他事情。可以专心唱歌,不然就睡觉。多好。沉年觉得这样的生活正是目前最合适的。
睡觉前会看一个小时的书。有时候也会背单词。下个学期就将进入高三。他查了一下北方那个理工大学的资料。在他的省,往年只招十到十五个人。分数要求很高。沉年想,他在学校的排名只有一直在前五,才有希望。因此,一有时间他就多做些题。不管怎么说,沉年想,也只有一年了。而此刻,他正在为一年以后的学费而努力。
一次小转机是在一个晚上。那个晚上他一直都在台上唱。那天他的状态不错,没有下台休息。一直到十二点钟,餐馆要打烊。客人差不多已经走光,剩下一个中年男子。他一直坐在靠近后排的昏暗位置。沉年唱完最后一首歌后,他起身走到后面跟老板说了几句话。接着,老板就带他找到沉年。
沉年,这位是“淡蓝时光”酒吧的老板。他说希望你可以去他们酒吧唱歌。你觉得怎么样?
从未去过酒吧。沉年一直有些排斥酒吧。于是他说,老板,我对酒吧不怎么熟——
那好说,“淡蓝时光”的老板对他笑,要不然,你先来试唱一下,要是不满意再决定也不迟。
沉年有些犹疑。
待遇方面不是问题。我可以先和你说一下条件,你只需每个晚上唱两个小时。时段是十二点到临晨两点。其他时间都是自由的。我可以提供食宿,条件比你在这里要好一些。一个晚上三百块。怎么样?要是客人有给小费,你可以拿四成。
这个时候餐馆的老板插话,这样的条件很不错啊。沉年,他们酒吧一般请的都是一些在比赛中拿过奖的歌手,现在,让你试唱就给这么高的工资,以后要是正式录取了,还可以再提升嘛。好好考虑一下。
沉年担心酒吧这种地方会比较乱。常常在小说或者电影里看到这样的情景,里面各色人马都有。甚至还有各种违法活动。
老板,沉年看着他,有些为难的表情——我怕,一下子适应不了。
酒吧老板明白了他的担忧。他笑笑——我们那可是正常的酒吧。客人只是累了来这里休息。喝喝酒,或者聊聊天而已。没有其他任何问题。
是啊,沉年。他是我的朋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了吗。不用担心。
最后,沉年权衡了一下,答应了。
而他在“淡蓝时光”第一个晚上的演出,就得到了观众的认可。酒吧和餐馆是两种不同的环境。这里更注重夜生活。酒吧的营业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生意很好。客人大多比较有礼貌,除了一些喝醉酒的偶尔会闹闹场子。也很快就有专门的保安出面解决。沉年逐渐适应下来。
唱歌的台子比在餐馆里的要大很多,也豪华许多。有闪烁的霓虹,各种刺眼的探照灯。常常刺得人睁不开眼。沉年偏爱一些国外的抒情或者慢摇滚的歌。有时候会应观众的要求,唱一些国内的口水歌。亦觉正常。
老板对沉年的要求基本都会满足。沉年不喜欢刺眼的探照灯。于是在他唱歌的时候,只需开一盏小灯。颜色皆可。他只希望观众可以安静地听他唱歌,其他条件都可省略。基本上唱的都是自己可以接受和喜欢的歌,因此唱得也格外认真。
依然是静静地站在台上,很少的动作。唱到动情,会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观众很喜欢听他唱歌。他可以制造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气场,旁人很难进入。因此更加深入人心。慢慢地,他的固定听众多起来。在他唱歌的时候,会自动停止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结束的时候鼓掌。每次唱完,沉年都会向他们鞠躬,并且说,谢谢。然后离开。一个月以后,由于他带来的效益,老板奖励给他一部手机。
和其他人相处得也较融洽。生活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乐队及其他歌手住隔壁房间,有时候也会来串门。他们大都喜欢这个少年的沉默与无争。喜欢和他交往。买来零食或者水果,也常常分他一点。有时聚在一起聊天。沉年常常是不说话的那个人,一个人安静地听。会有礼貌地注视对方。不多时间,大家都相熟了。谈到各自的经历,他们似乎都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传奇经历。鼓手来自广西的一个农村,没考上大学,就一个人出来闯荡。吉他手刚满二十岁。前几天刚和女朋友分手,有一次他喝醉酒,就在屋里大声朗诵从前写给女朋友的情书。事后常常被人取笑。沉年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从不主动谈论自己的家事,只是说暑假出来唱歌打零工。其他的,再也没什么好说。事实上,沉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他们亦只知道沉年是个学生。那所著名的重点高中就在离这个酒吧不是很远的地方。
有更多的时间看书。也买了一些高考试题。一直都在练习和维持做题的手感。学校要提前开学,暑假差不多有一个半月。因此还剩下一些时间。沉年不希望这样的工作会影响学习。
只是晚上,会时常想念穆夏。很久没有再见到她。他知道她在培训,又不能常常去看她。她的母亲总是出现,接她回家。数学竞赛培训的日子就快结束了。沉年知道,那段日子她生活得并不开心。父母分居快半年。母亲整天哭,并且发脾气。穆夏不像以前那般,总是微笑着。她常常会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如何发展。她有时会自言自语,沉年,要是,他们离婚了,那我怎么办?她说,我很爱我的爸爸妈妈,是他们两个,而不只是其中的一个。我怕我到时候难受地不能坚持下去——穆夏哭泣着和他说起这些,在她写给他的信中。
一个下午,他刚好休息,就跑去穆夏的培训班级找她。下课之后,穆夏一个人从学校出来。今天,她的母亲没有来。于是沉年跑过去,他说,穆夏。
穆夏看到她,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
沉年说,穆夏,你是不是很累?你脸上的黑眼圈那么重。
没有啊,她就故作轻松地笑,大家都一样啊,都想考出好的成绩,都很拼命呢。
沉年有些怜惜地看着她。后来他们就不再说话。那个下午,他们一起穿越整条尘土飞扬的街道,想去找寻一张老鹰乐队的旧唱片。后来没有找到。穆夏就突然在他面前哭了。沉年有些不知所措。他问她,你怎么了?
穆夏已经变成一个脆弱的女孩。即使她总是在别人面前伪装得开心而坚强。只有沉年知道,她不是。他们偷偷地在街上拉手,躲避路人诧异的目光。那天,他们再次经过那家唱片店。那个收集唱片的女孩早已离开。去往大连,选择忘却在这里的所有记忆。穆夏看着那间被装修成裁缝店的房间,喃喃自语: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应该过得不错吧。沉年说,她应该认识新的人,也许,有了新的男朋友,然后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沉年试图打破这低沉的气氛。但是他的话让穆夏更加低落。
会吗?她真的会那么快就忘记一个人吗?
穆夏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这么多年的感情,竟也如此不堪一击。她说,沉年,我担心,我们会不会也无法一直这样坚持下去。我是多么不舍与你分开。
沉年沉默。此刻,他再也无法承诺什么。亲人的各自离去,已经让他差点失去了生存的勇气。所以,他只是沉默。后来,他们像往常那样告别。弄堂口。熟悉的身影。最后消失的容颜。
沉年记得。那天学校给高三的学生安排一场开学模拟测试。成绩很快就揭晓,并向全校师生宣布。穆夏的排名直线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