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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石家堡的大少奶奶叫月女,而姑娘…”
“不相干,巧合?”月华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一说,浪子十三便不好意思追问了,美人的条件差不多,在一般人心目中好像有那么一个共同的标准存在,眉眼相似情在理中,而天下男女同姓同名的不少,既然说是巧合,就算它是巧合吧!
“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没有家,一个人住不能算家。”
面上显现的不是幽凄,而是一种隐恨,并不怎么强烈,但却令人心悸。
浪子十三的心悸动了一下,一个少女孤零零地生活在荒山野岭之中,这是绝对的不寻常,加上她惊人的身手和对空桌烧纸跪拜的异样行为,这其间便大有文章了。
探人隐私乃江湖之大忌,可是那股子好奇之念却愈来愈强烈。
“姑娘怎会一个人独居深山?”
“我喜欢清静。”
这句话出自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女之口,的确是不可思意,如果是个老人自然不足为奇;浪子十三当然不会接受这顺口的托词。
“姑娘刚才焚钱化纸,在拜谁?”他忍不住问了。
“公子不嫌问得太多了么?”
“哦!对不住,在下只是情不自禁。”
忽地,远处传来了数声狼嚎,荒山静夜,这声音份外地刺耳惊心,浪子十三当然不会怕狼,只是这声音令他感到非常地不舒服,因为狼不但凶残,而且还啃腐尸,会使人联想到乱葬岗里刨坟破棺的情景。
“我得去看看!”月华望着漆黑的门外。
“看狼?”
“不,看我养在外面的羊。”想想才又道:“公子且请宽坐,我去去就来。”
说着,匆匆出门离去。
浪子十三仔细端详这木屋,前面这一重是一明两暗,隐约中可以看出暗间一边是卧室一边是厨房,堂屋侧方的过道通后面,后面什么状况不得而知。
枯坐了好一阵不见叫月华的少女回转,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步向过道,过道后是一个小小的天井,连接一个单间,单间里淡惨的灯光透出,门是虚掩的。
门梢上吊了块木牌子,光线太暗,上面的字看不真切。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了进去。
站在门前可以看出白木牌上写了一个肃目惊心的大红字“血”。
浪子十三全身一紧,“血”,什么意思?这小单间里贮存着血么?这说不通,那这“血”字是代表什么呢?
谜一样的少女,谜一样的地方。
踌躇再三,他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房门。
“呀!”他脱口惊叫了一声,连退三步。
门已推开,房里的情况清晰入目。
一张条桌,上面有香炉,插着三支燃了一半的香,香炉后面是灯台,灯焰惨绿。桌后大靠椅上坐着一个老人,侧后的梁上高吊着一个半百老妇,双眼暴突,舌头外吐。
这怎么回事?太可怕了!
许久,浪子十三才定下神来,再到门边,这时可以看出坐着的老人咬牙切齿,双目圆睁但却无神。
老妇是自缢的,这老者…
再仔细看,老者也已是一具尸体。
浪子十三见过许多死人,也杀过人,行走江湖这本是司空见惯不值一提的寻常事,但此刻他的心里在发毛,因为情况太离奇,离奇得还超乎常理之外;荒山木屋,绝色少女,血室死尸,烧香化纸,这怎么会连到一起。
现在浪子十三已忘了自己是不速之客的身份,一心只想揭开这离奇而恐怖的谜底,他走了进去,临近观察,不禁又是骇然,仿佛置在一个怪梦之中,不是真的尸体,是假人,只不过头脸部份做得极为精彩,是木壳雕刻的,上吊的老妇也同样不是真人,他僵立现场,困惑到了极点。
突地,他发现老者心口部位有样东西露出,是一个铜环,只容一个指头伸入那么大,环上垂了个钮子大的小圆球,是用红线编结的。
“都天令!”
浪子十三惊叫来一声,全身颤抖,脸孔也起了痉挛,大小血管急速膨胀,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为何如此激动?
“你也知道‘都天令’?”月华的声音。
浪子十三突然从狂激中清醒,这是他师父对他有计划的苦心训练的成果,能在任何悴发的状况之下瞬间回复理智。
他的激情乍然消失,转头,只见月华站在门边,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秀丽绝俗的粉面罩起了一层寒霜。
“姑娘回来了?”他已经冷静下来。
“你是有所为而来?”
“在下说过不是。”
“为何探人隐密?”
“练武人的通病,好奇,别无他意。”
“好奇便可以不顾江湖规矩么?”
“这…在下只能说抱歉二字。”
月华默立了片刻,脸色逐渐和缓下来。
“公子知道‘都天令’?”她重复再问。
“知道!”浪子十三内心又悸动了一下。
“不可能!”月华微摇臻首。
“为什么不可能?”
“这是天下第一堡堡主‘武林千岁’石中龙的御用暗器,连亲生儿子都不传,‘都天令’从无虚发,没听说有人逃得过,而且用必收回,值得石中龙发‘都天令’的人并不多,所以我奇怪公子一眼认出。”
浪子十三默尔了一会。
“在下是听家师说的,‘都天令’其实是一种奇形飞刀,刀入人体留线钮在外是便于收回,是以猜中。”
“可是…你激动非常?”
“人之常情!”浪子十三平静地说:“这两个假人是代表谁?为什么‘都天令’没有收回?
姑娘能告诉…”
“不能!”
“…”浪子十三无言。
“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这血淋淋的故事,可是现在不能,我们才头一次见面,除了彼此通名之外,我们之间可是完全陌生,对不对?”
“对!”浪子十三只好点头,因为事实是如此。
“公子能为我守这秘密?”
“当然!”浪子十三诚恳地回答,一顿之后又道:“此地没人来过么?”
“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人;走,我们到前面去。”
“好!”浪子十三点头,深深地再望了两个假人一眼。
两人又回到堂屋。
浪子十三心头布满疑云,苦于无法扫除,“都天令”的影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这使他痛苦不堪,所谓椎心之痛,彻骨之痛,目前正是如此。
他判断后面“血堂”里的两个假人与月华有极深的关系,不然她不会跪拜烧纸,而假人是代表一对夫妻,男的死于“都天令”,女的悲愤寻短,至于死者的身份无从猜测,只能断言绝非普通人物,否则不会使石中龙动用“都天令”。
“公子远来一定饿了,我去弄吃的。”
“这…怎好打扰?”
“不必客套,山中无佳肴待客,荒蔬野菜而已!”
说完,进入暗间厨房。
暗间里随即亮起了灯火光。
浪子十三这才注意到这房子构建的材料还很新鲜,完成的日子不长,看来这少女入山定居的时间没多久。
工夫不大,暗间里传来月华的声音道:“公子请进来吧!”
浪子十三起身进入暗间,只见房里摆有桌椅,桌上盘碟竟有七、八个之多,大部分是野味烧腊,居然还有酒,这使他十分意外。
当然,这种地方,这种时份,这种对象,能喝上几杯是很难得的事。
双方相对坐下。
“公子,随意吧!”
“多谢盛情!”
两人开始吃喝。
灯下,美人醇酒,的确令人陶醉开怀。吃喝了一阵之后,酒水冲淡了浪子十三心头的沉重,慢慢豪放起来。
“姑娘平素也喜欢酌上两盏?”
“不常,这是祭祀用的酒,因为…”话声顿住,因为什么她没说出来。
“因为姑娘祭祀的对象,生前喜好杯中物?”浪子十三代她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容颜有些惨淡,眸子里恨意又现。
“在下敬姑娘!”
“干!”
照杯之后,月华又斟上,渐渐,酡红上了脸,她已经有了醉意,在灯下,更显得娇艳动人,散放开出美玉的光泽,仿佛人已升化,是仙姿,不是凡尘的脂粉。
浪子十三也有些沉醉,一半一半,美人和酒等量。
“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
“谁都会,在下当然不例外。”
“那我呢?”
“应该是彼此!”
“公子想知道一些有关我的身世么?”
浪子十三大感意外,她原先断然拒绝透露她的来路,现在却又主动提出,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有别的原因改变主意?不过,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一个谜憋在心头委实不好受,尤其是这样的天仙美人。
“如果姑娘愿意说,在下很愿意听。”
“好!那我就告诉你。”酡红的脸更红,那是由于激动;眸子里那股凄人的恨意也更浓,浓得令人不敢正视:“血堂里的两位老人的替身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到一些,他们是夫妻,男的毁在‘都天令’下,女的悲愤自缢…”
“在下已猜到。”
“而他们是我的父母。”月华声带哽咽。
“啊!”浪子十三心弦连颤:“请问令尊是?…”打蛇随棍上,他不能放弃这揭谜的机会,赶紧追问。
月华直直地望着浪子十三,许久…
“公子听说过‘乾坤教’么?”
“听说过,莫非…”
“先严便是故主‘玄玄先生’。”
“啊!”浪子十三再次惊叫,起立又坐下:“令先尊功盖武林天下,黑白两道同钦,想不到…唉!”
“我布置血堂的目的是每日提醒,毋忘此仇。”现在,她似乎已变了另一个人,仇恨掩盖了她的美,成了一尊复仇的女神。
浪子十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心头有东西在翻搅,像熊熊野火,又像滔天逆浪,他几乎呻吟出声。
“那…姑娘应该姓东方?”
“对!”月华点点头,无言举杯。
两人又干。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现在想听听你的?”月华能在极度激动之下迅速平复情绪,这一点很少人能办到。
浪子十三真是服了,不是服于她的高度修养,而是服于她的心思。
她主动说出身世而没提任何交换的条件,说完之后顺理成章地来这么一句,语气很淡,但极够份量,自己能好意思不说么?
“在下是孤儿,由恩师抚养长大,至于身世…说来惭愧,不甚了了,仅知道先慈是死于非命,此番进入江湖,便是为了母仇。”
他无法不作适度的保留,他不能完全照实抖出来,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月华的目光像严冬夜里的月光,冰冷酷寒。
“令师是谁?”
“早已谢绝江湖,不敢违命提起。”
“令尊呢?”
“不知道!”
“那为何叫十三?”
“家师如此叫,不明原因。”
“令堂仇家是谁?”
“正在查访之中!”
月华冰住,她一口气提出了这许多问题,但得到的都不是确切的答案,心里完全不是滋味,久久才吐了口气。
“你不是在敷衍我?”
“绝对不是!”
“好,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太原是不是为了‘玄功解’?”
冰冷的目光像针,似要刺穿人的心。
“本意不是,在下是最近才听闻此事。”
“嗯!那现在有意么?”
浪子十三略作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