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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克文失神好半晌,气闷道:“王府的俸禄他不吃?堂堂安南王府教席他不做?安南王世子有个怪毛病,他不想做师父,安南王世子非拜他为师不可!”
二进西厢房静悄悄。
武克文暗觉奇怪,本要敲门,迟疑一下,转而从门缝往里瞧。
他的八侍卫于地面,静静跪着,那不空躺在床上,背对外面。
何枪开口道:“世子与大师父无缘,我八人愿追随大师父,大师父若在王府,我八人愿侍大师你,大师父若不在王府,我八人愿天涯海角追随大师父。”
静默半晌,不空发话:“你八人食人俸禄,身不由主,哪能追随小老儿?”
马龙说:“俸禄可以不吃,武功不能不练,我等学得精湛武功,再投王爷麾下,效命疆场,也可报答主子。”
不空坐起身子,说:“你八人认为小老儿会收你们做徒弟?”
“我等诚心诚意恳求大师父。”
“有句武术谚语,你八人可知道?”
“请大师父示下。”
“徒访师三年,师访徒亦三年,你八人看中小老儿,要拜小老儿为师,小老儿可并未看中你八人。”
“大师父慈悲。”
“是一块料的,小老儿考虑,考虑,否则一切免谈。”
武克文一阵反感,这老头太刁蛮了。
“据说你八人与世子练武,都败在世子手下,世子那点能耐,老儿还不屑收他做徒弟,何况你八人?”
八人面面相觑,大家瞧住马龙,马龙只好硬着头皮说:“真人面前不敢隐瞒,我八人联手,本不会败世子手下,只因他是主子,我八人知他好强性子,故而每次佯装打败,以博取世子欢心。”
武克文愕然睁大眼。
不空一串大笑:“怪不得你家主子自以为武功盖世,原来你们宠坏他!”
八人默声不响,不空道:“你八人不必费事,小老儿愿云游四海,也不愿教一群庸材!”
武克文啪的推门而人,怒眼瞪住众人,气冲冲道:“八个没出息的东西,都站起来!”
八侍卫不得不从跪姿改成垂手肃立。
武克文冷瞅众人,发话:“你们本事大,你们每次都佯装打败,以博取我欢心?好,你们今日不必深藏不露,每个人都拿出本事,与我一搏!走!到演武厅去!”
回过头,瞥见不空,武克文冷笑:“你老人家也请,本世子要看看,凭我一人之力,胜不胜得过八侍卫?”
兵器在手,一向畅行无阻的武克文,终于尝到对方顽抗的滋味,他倏然惊觉自己变小了,而他的八侍卫,每个人似乎陡然高壮起来,一个失神,他失了重心,长枪落地,身子也往后一跌,跌了个四脚朝天。
八把刀同时刺向他。
一个人被八把刀刺杀,不死也半条命,只是,这八把刀点到为止,立即收手。
自以为八侍卫非他对手,如今不敌八侍卫,武克文简直难堪到极点。
八侍卫击倒主人,立即惊恐莫名跪落地面,说:“得罪世子,给世子赔罪!”
武克文怔忡着,突地,发出一串哈哈大笑,神色看来尴尬怪异极了,他瞪视不空,说:“好了,我出乖露丑,你都看到了?”
不空讶异看他:“你在跟小老儿说话么?”
“不错,你可以拐走我的八侍卫了,他们联手,武功比我好,你有这八个高足,够光采了!”
不空睨他一眼,不解道:“小老儿为何要拐走他们,小老儿云游四海,何等逍遥,为何要拐走你的八大侍耳?”
“你不拐走我的八侍卫最好,你如今已是王府教席,不许你离开王府!”
不空好笑:“小老儿爱云游四海,谁能拦我?”
“你打擂台,过关斩将,理应领取三千两黄金为我教席。”
“小老儿说很清楚,世子气焰高张,小老儿看不过,特意给世子教训,小老儿不要什么三千黄金,也不要做什么世子教席!”
武克文冷笑:“安南王府,岂是你玩耍之地,听凭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不错,小老儿一向不受拘绊,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小老儿要走啦!”
武克文一愕,瞬即冷笑道:“王府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别说你走不出去,就是这间演武厅,本世子÷声令下,大师父也休想走出去!”
不空张望一下,呵呵怪笑,说:“你说这演武厅,小老儿走不走得出去?”
“不错,你若有本事走出这演武厅,本世子天涯海角也要追随你!”
“你要追随小老儿,小老儿不欢迎!”
“欢不欢迎随便你,本世子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了!我看大师父,如何走出这演武厅?”
不空睨他一眼,忽然脱下褂子,随手一扬,褂子沿左墙畔转了一圈,只见褂子掠过,墙畔灯火一盏盏熄灭,众人正讶,褂子绕了一圈,回不空手上。不空顺手再抛,褂子飞上右墙,一阵疾掠,右面墙的灯全熄,伸手不见五指,不空叫道:“小老儿谢武王父晚餐,小老儿去也!”
顿时一片混乱,等灯光亮起,已不见不空踪影。
次晨,武克文和八侍卫全不知去向。
书房留有书笺,剑儿皇与安南王。书笺上仅有寥寥数语:“孩儿追随大师父去了,父王不必悬念。”
武震忍不住微笑道:“世子长居王府,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安南王妃裴氏珠泪滚落,着急道:“外面凶险,说什么历练!”
“不经历练,日后又焉能有所作为?”
裴王妃仍旧难以释怀:“好端端的不会享福,竟去追随什么大师父?”
“大师父高人,值得追随他。”
“既如此,何不把大师父留在王府?”
武震哈哈大笑:“王妃难道不了解世子?你把现成的大师父送他眼前,他不领情不受教。大师父如今对他不理不睬,不把他放眼里,不收他做徒弟,他才会万般着急,不辞辛劳追寻大师父,克文这拗性子,你还有不知道?”
裴王妃想了一下,说:“万一大师父不收克文,克文岂不徒劳无功?”
武震神秘笑笑:“本藩与大师父相交二十年,还摸不清他脾气,他究竟会不会收克文为徒?这得看克文的造化了!”
第二章 香香酒坊
黄昏。
在人潮来去的县城大街,武克文瞥见一人,这人身材发福,头发散乱,武克文乍见之下,差点笑出声音,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他的装扮太怪,怪得令人恕不住发笑。
在他的后腰,插了一根竹枝,竹枝顶端,绑了一块一尺见方的灰布,布上横写六个字:“看相测字卜卦。”
不但武克文好笑,连他的四个侍卫都忍不住笑起来。
不是吗?这家伙太懒了,人家看相的,再怎么简陋,也会弄个小竹杆,写块长招牌,拿在手中,边走边招揽客人,既大方又清楚,而这家伙,却连拿都懒得拿,竟把简陋的竹枝,随便往后腰一插,连做为招牌的布条,也寒怆得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尺见方。随着他走动,一尺布就在头上晃啊晃,活像小孩子的尿布,说多怪异就有多怪异,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武克文和他的四个侍卫掩着嘴笑,笑着,笑着,忽然愕住了。
愣了半晌,武克文笑了,刚才他笑对方滑稽,这会儿,武克文笑的是自己。
他笑自己未免太好运了。
“看到没有?”他乐得嘴都合不拢,对四个侍卫说:“这人是大师父,不空大师父。”
武克文和八侍卫远离王府,为寻觅不空踪影,特地兵分三路,沿路觅寻,其中二侍卫往东走,二侍卫往北走,武克文则和四侍卫往南走,五人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寻觅不空,逍遥固然逍遥,却也饱尝辛苦,如今眼见不空眼前出现,岂能不令人欣喜若狂?
四侍卫先是瞪大双眼,继而眉开眼笑,旋即齐声道:“恭喜世子,贺喜世子,找到大师父了!”
武克文一听发了火,轻斥道:“这时候还敢欢呼?把大师父惊跑了,你们担待?”
四侍卫面面相觑,何枪眼睛滴溜一转,说:“世子的意思,是怕惊跑大师父?这好办,我四人一拥而上,围也把大师父围住了!”
武克文一听,火上加恼:“蠢!大师父身手,你们四个人把他围得住么?”
四人面面相觑,武克文眼睛一梭,道:“郝九,你附耳过来!”
郝九忙近前两步,武克文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那般吩咐着,郝九点点头,慢慢朝不空踱过去。
这不空走着走着,忽见有个便装汉子,闲闲踱过来,眼睛直愣愣朝他看,不空觉对方眼熟,可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郝九瞪他看了半晌,突然啊了一声,问:“老人家替人看相测字卜卦么?”
不空应道:“不错,只是你来得不巧,小老儿要收了。”
“收了?”
“不错,小老儿刚才替人算过卦,够喝酒,小老儿收了!”
他顺手拔掉背后竹枝,把一尺方布往怀中一放,说:“失陪了!”立即脚下加快,急急在街肆穿梭。
郝九急忙追赶,嘴里叠声叫:“老人家!老人家!”
不空听若不闻,郝九追得大汗小汗争先恐后冒出,那不空穿梭一阵,越行越偏僻,终于走进/家酒坊里。
这酒坊叫“香香酒坊”。
郝九松了一口气,追了大半晌,这里快近城外了。
郝九虽落后甚远,总算赶上了,他稍稍喘一口气,擦掉额上汗珠,得意暗笑,这回,不空跑不掉了。
他轻松转头一瞄,会意微笑,不错,武克文等人也跟来了。
闲闲踱进酒坊,觉得愉快极了,何况酒香肉扑鼻,令人食欲大动,他迫不及待坐下来,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他再张望一下,突然惊觉,不空已不见。
外面一串吆喝,店小二迎宾声中,武克文寒着脸站眼前,问:“大师父呢?”
郝九惊出一声冷汗,急急起身,瞠目结舌。
你一路跟踪进来,大师父哪里去了?
郝九仓皇浏览,店内果然没了不空影子,他忙张道:“我一进来,就盯着大门口,并未见大师父走出去。”
武克文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马龙悄悄觑他一眼,不悦瞪住郝九:“我众人八双眼睛,老远就盯着门口,直到进门,也未见大师父走出去!”
郝九惶惶然往前冲,直冲至柜台,一个皮白肉细,五官姣好的少妇坐于柜后,而对郝九突然的举动,她惊恐瞪视,脸色惨白,直到惊魂甫定,才问:“什么事?”
“有没有看到一个老……”猛然把未出口的“头”字咽回去,说:“刚才有一个胖壮的老人家进来,可知他往哪里去了?”突地啊了一声,说:“你这酒坊,有没有给人住宿的?”
“有。”
郝九惊喜笑了:“想必刚才那老人家要了房间,准备宿夜了,如今他在哪间房?”
“没有。”少妇淡淡说:“刚才那老人家,买了酒,切了肉,已经走了。”
“走了?”郝九急问:“往哪里去了?”
“小女子柜上忙着,并未留意。”说着,忙低下头,那端店小二瞪眼看她,眼色又冷又寒。
这才注意到店小二,也是如此,似非善类。
郝九暗觉奇怪,问少妇:“你是掌柜?”
少妇冷淡应是,再不肯搭理他。
武克文忽然扬声问:“后院可有通路?”
店小二脸色微变,迟疑一下,回答:“有。”
武克文看也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