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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猛然一抽棍,朝陆大年头上劈上劈下,陆大年闪也不闪,动也不动,冯大户倏然住了手,暴怒问:“你为什么不闪?”
“老伯若心里有恨,情愿让老伯打死。”
忽听得一串娇嫩声音:“爹,放了他吧?”
声音虽娇虽嫩,在场众人全都听到了。
一个身材修长的灰衣姑娘从角落闪出,只见她,黑溜溜、晶闪闪的眼睛,似怒还羞,含悲载愁,她看来无奈,委屈极了,饶是如此,她俏丽的脸蛋却仍好看得出奇,这女娃直走到冯大户跟前,强忍泪珠,一挺胸,决然道:“女儿有他,没什么,女儿没他,也没什么不好,横竖女儿不会因他而生,不会因他而死,爹,放了他吧。”
剑儿暗暗赞佩,好一个坚强又通达理的女娃,如此佳人,竟不得陆大年喜欢,陆大年未免太没有长眼睛了。
陆大年闻言,又羞又愧,朝她软声道:“多谢二小姐放我一骊。陆某下辈子结草做环报二小姐大恩大德,陆某给二小姐磕头。”竟真的朝冯二小姐磕了三个响头,众人目瞪口呆,那冯二小姐泪珠已盈眶,一跺脚,返身往里奔。
冯大户气怒冲天,大吼一声:“滚,姓陆的,滚出去,出去。”
离开飞鸿山庄,两人心事重重走了一段路,剑儿终于开口:“为什么?”
陆大年看剑儿一眼,没答话。
“我在问你,为什么你退婚?”
陆大年叹了一口气,说:“姑娘不明白么?”
“明白?我明白什么?”
“姑娘可曾听说过,梁红玉击鼓退敌的故事?”
“听过,与这有关吗?”
陆大年叹了一口气:“我年少读过这段历史,当时暗下决心,将来若成婚,要一个像梁红玉这样的女子。”
剑儿又颊一热,低声问:“你不是自小订亲吗?”
“这门亲事,是我爹替我订下的,我心里并不乐意。”
“你有什么不乐意,那冯二小姐,人长得十分标致。”
“她是标致没错,可惜我心中的妻子,是一个像梁红玉的女子,姑娘请恕我直言,我第一次见到姑娘,被姑娘英气所迷,姑娘是我心中的梁红玉,我对姑娘一见倾心。”
剑儿低垂眼睑,心跳加快。
“冷啸云围困武世子,姑娘拿武王爷兵符找我,说句真话,即使没有王爷兵符,陆某仍然会发兵驰援,陆某对姑娘爱慕至极。”
“所以你去退亲?”
“若不认识姑娘,陆某咬紧牙关,也要顺从父亲,只是认识姑娘后,陆某认为不能再耽搁,妻子是一辈子的伴侣,再怎么说也要找自己喜欢的。”
剑儿脸红心跳,羞窘问:“终身大事,应是两情相愿,陆总兵会不会太一厢情愿?”
“我……”陆大年楞了一下,说:“姑娘若拒绝陆某,陆某自当苦苦哀求。”
“侯门深似海,我回到安南王府,你又能如何?”
“姑娘不会在王府待一辈子吧?姑娘总有出府时候?”
剑儿白他一眼,说:“我若许久才出府呢?”
“陆某……陆某等候姑娘。”
“我若一辈子不出府呢?”
“除非……”陆大年呐呐道:“除非姑娘嫁给武世子。”
剑儿愣了愣,脸色更红了:“我们做下人的,哪有这等福分?”
陆大年闷闷道:“姑娘芳心惠质,不怕姑娘没福份,怕的是武世子没福份。”
剑儿一愕,盯住他,说:“你很会说话。”
“陆某是个武夫,说话耿直,陆某实话实说。”
“好啊,说我什么闲话来着?”
二人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见武克文和他四侍卫从树后闪出。
“说我武克文没福份,娶不到剑儿这样的好姑娘,是不是啊?”
陆大年脸色发白,单膝落地,说:“世子恕罪。”
“认错啦,好,我武克文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起来。”
陆大年仍跪地不动,武克文惊奇道:“你为什么不起来?”
“请世子成全。”
“成全什么?”
“世子是剑儿姑娘的主子,不敢瞒世子,属下爱慕剑儿姑娘,请世子作主。”
武克文惊愕看看陆大年,又瞧瞧剑儿,冷冷道:“我是她主子又如何?你得问问自己,凭你,一个小小总兵,日后有多大前程?能不能给剑儿荣华富贵?有没有本事让剑儿当一个一品夫人?你若什么都不到,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陆大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武克文冷笑:“你这人也太不长心眼了,我身边的人,你也想要?”
说罢,他转头盯住剑儿,神气十足道:“剑儿,回去吧。”
剑儿温驯应“是”,回头瞄一眼,看陆大年一脸茫然跪地上,心中甚是不忍,遂近前一步,轻柔道:“陆总兵对剑儿的情份,剑儿记住了。”
她返身欲走,陆大年急道:“姑娘请慢走。”
剑儿惊奇:“你还有话说?”
陆大年低下头,痴痴道:“我相信姑娘对我有些好感,否则不会跟着轿子走。”
剑儿突然想起:“那轿子,是你派出的?还是冯家的人派出的?”
“陆某不曾派出轿子,是冯家的人冒我名义,去迎接你。”
武克文一旁哈哈大笑。
剑儿又气又闷,问道:“世子笑什么?”
“我笑你好骗,一顶轿子就把你骗走,这下好了吧,大庭广众,给人侮辱,真是个傻丫头。”
剑儿羞恼道:“世子何必取笑是剑儿前日托陆总兵帮我打人,后来陆总兵曾给我一封信函,说是一有消息,立刻派轿子来接我,剑儿一见轿子来,以为陆总兵有什么消息,这才跟着轿子走。”
武克文惊奇道:“你要他帮你找人,找什么人?”
“剑儿有一个小姨妈,听说嫁到武宣,剑儿特地托陆总兵寻找……”
陆大年急道:“姑娘要找的人有眉目,可是……”
“怎么样?”剑儿忽然转头看武克文:“世子宽宏大量,能不能让陆总兵起身说话?”
武克文没好气:“你起来吧。”
“是。”陆大年站起身,腼腆看剑儿:“姑娘的小姨妈,年细三十五、六岁,闺名叫秀琴,人长得白白净净,非常标致……”
“不错,就是她,如今她人在哪里”?
“姑娘想必记得刚才那冯大户,无巧不巧,姑娘小姨妈,原本嫁冯大户作小。”
剑儿大吃一惊:“你说我的小姨妈,嫁给那冯大户,如今她人呢?”
“冯大户共娶一妻三妾,姑娘的小姨妈最得宠。”
“以前在,如今不在。”
剑儿呆住了,喃喃道:“不在?为什么?”
“正因为最得宠,她在冯家被众妻妾嫉妒,有一次冯大户出远门,众人聊手欺凌她,她只好逃出飞鸿山庄,不知去向。”
剑儿怔怔望他,瞬间珠泪盈眶,说不出话。
陆大年满面歉疚,慌忙道:“陆某惭愧,只打听到这些,姑娘请不要难过,姑娘……”
武克文拿起一根筷子,睨睨身旁的剑儿,焦躁敲敲桌面,说:“大师父,这地方咱们不待了,走吧!”
“走。”不空惊奇道:“哪里去?”
“哪里都好,打道回府也好,四处逍遥也好,总之不待这里就是。”
“哈,”不空瞧瞧剑儿,笑呵呵说:“小老儿知道,再待下去,那个陆总兵又要来找剑儿,你心里不痛快。”
“不错,”武克文没好气道:“这陆总兵色胆包天,我身边的人,他竟敢动脑筋。”
“只是你身边的人,又不是你妻你妾,你吃什么醋。”
剑儿脸蛋羞红,头一扭,转身即走。
“剑儿回来。”武克文叫道:“不准走。”
剑儿停步,慢慢转过身来,看武克文。
“我问你,你对那陆总兵,有情无情?”
剑儿恨不得有地洞钻,屋里除了不空,还有四侍卫和武王爷亲随祝华。武克文竟然众目睽睽,不留余地询问她,剑儿先是满目通红,旋即红晕迅速退去,她眼光一冷,盯住武克文,说:“世子当众垂问,剑儿不顾羞惭,此刻当众回禀世子,我对陆总兵,有情。”
众人大愕,武克文脸色转白,冷蛉瞪剑儿,沉喝:“说得好,你对他有情,太好了。”
不空用力拍手:“好剑儿,你敢说真话,好,好得不得了。”
“多谢大师父,”剑儿回瞪武克文,一字字清晰说,“剑儿之所以有情,是因为陆总兵对我真心诚意,剑儿被他感动。”
“好,”武克文大声道:“你留在此地,去嫁给他,去嫁给那个早有婚约的陆总兵,太好了。”
“陆总兵虽早有婚约,但为了剑儿,陆总兵不惜跪冯大户面前,恳求退婚。”
“好个陆总兵。”不空大声道:“这家伙够种,敢去退婚,这年头,这种年轻人找不到,小老儿佩服他。”
“大师父,”武克文气闷道:“这节骨眼,你捣蛋。”
“小老儿哪里捣蛋,小老儿说的可是真心话,当年小老儿家里给订下亲事,那姑娘满脸麻子,一双大脚,吓得小老儿逃出家乡,小老儿当年要有胆退亲,何至于今日浪迹天涯?唉,从前人家要我,我不要,如今,小老儿动了思凡之念,早就没人要哪,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满脸麻子,一双大脚有什么不好?女人嘛,能洗衣服做饭生孩子,可以啦,可以啦。”
众人听他絮絮叨叨,忍不住笑起来。
唯有武克文与剑儿不笑。
武克文忽然深深看剑儿,说:“剑儿,你说真话,我对你不好吗?”
剑儿心中一漾,脸上两朵红云,轻轻道:“是,世子是好主子,世子对每个人都好。”
“既如此,你为什么不愿待候我?”
“剑儿没说不愿侍候世子。”
“没说?那陆总兵对你有情,你早已动心,你将来嫁与他,还能侍候我吗?”
剑儿看着他,促狭一笑:“围绕世子身边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少一个剑儿,什么干系?”
“你……”武克文气闷瞪她,突扬声说:“我要把你留在身边,做我的小妾,行吗?”
剑儿大吃一惊,终身大事何等慎重,武克文竟当众粗声大气向她求亲,他以为收她作妾,是天大恩宠,她该受宠若惊罗,稍一定神,剑儿脸上红云退去,淡漠说:“世子厚爱,剑儿该感激涕零才是,只是剑儿自知福薄,不敢领受。”说完欠身一福:“剑儿告退。”
武克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不空又拍起手来,怪声怪气道:“好,威风如武克文,也有吃闭门羹时候,好一个剑儿姑娘。”
“大师父……”
“依小老儿看,这剑儿聪明伶俐,胆气过人,娶来作妾,太糟踏了。”
“大师父难道不知,徒儿身为安南王世子,这世子元配,连我自己也无权做主,她若嫁我,自然是小妾。”
“既无权做主,你,就让她嫁与那个陆大年吧。”
“不,”武克生说:“堂堂一个世子,要一个小妾有何难?剑儿现在说不肯,将来,她会肯的,马龙,附耳过来,咱们寻个好乐子,好好戏耍那陆大年一番!”
“整人啊?这好啊!”不空笑道:“现成的好乐子!小老儿也玩玩吧!克文,说来听听!”
武克文怪异笑道:“与大师父不相干,大师父别管。”
“不是小老儿多管闲事,小老儿喝过他送来的李酒,吃人的嘴软,理应替人说两句好话!喔!”他伸个懒腰,呵欠连天:“饱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