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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落在欲望城市的眼泪
很多朋友不理解我怎么会写这样一本书——我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直做的是财经类记者,对于书中所记叙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女性“一夜情”故事,我是陌生的。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是别人的生活,他们的世界,和自己的生活毫不相干,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如此“痴迷”地采访和完成这些故事。的确,这本书对我来说,是个意外。
我还是要感谢欧阳雪,我书中的第一个叙述者。一个酷夏的夜晚,我在三里屯的一个咖啡屋写一篇乐评(这是我最喜欢写的文字),欧阳雪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我眼前,她用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笑着问我是不是作家,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告诉她我只是一个记者。于是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她说不管我是记者还是作家,她要把她的故事讲给我听。这个有趣的女孩不由得我做决定就开始自说自话了。起初我不是太在意,以为不过是酒吧里常见的无聊行经,但是慢慢的,我被欧阳雪的叙述打动了。至今依然记得欧阳雪当时抽着烟,很小心地抹眼角的泪,表情是颓废的,声音是沙哑的。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后,欧阳雪就离开了咖啡屋。分手之前,她问我,能否记住她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我点点头,心有点隐隐作痛。
后来,我打车离开三里屯,看着出租车缓缓抛开灯红酒绿的街道,我的心情却兀自黯然,“不快乐的城市”,我轻声对自己说。一路上,没有尘土飞扬,没有怀旧老歌,心脏里却有了一种被炸开的酸楚。我在想这城市的不快乐,我想,像欧阳雪那样的女孩一定还有很多。于是,我萌发了写作此书的念头,于是,我“不务正业”地开始收集资料,东奔西走地采访形形色色的女孩和女人,于是,就有了这本书的诞生。
这本书里记叙的都是有关女性的“一夜情”故事,之所以只写女性,在我看来,男人选择“一夜情”的原由过于简单明了,性是他们的出发点,也是他们的归宿。但是女性则大不相同。就我采访过的女性来说,她们发生“一夜情”的原因和感受都是多种多样的,有快乐地沉迷于放纵的,也有的是一时失控;有在放纵之后追悔莫及的,也有的对此心生麻木。对此,本书都一一真实地加以记录。这本书没有对“一夜情”作任何价值判断,我在写作此书的过程中也没有搀杂进任何自己的个人情感,只是力求真实地把主人公的叙述记录下来。
在我看来,任何一种先入为主的评判都是不准确的,“你不是鱼,怎么能知道鱼的感受。”这是书中一个女主人公说的话,她说她不在乎别人对她行为的评价,因为别人不能理解她的真实处境。采访的人物越多,我越能理解被采访人的心态,我相信,她们的心中都在隐藏着各自的无奈。
但是无论如何,“一夜情”这种早年对中国人来说很是陌生的现象,正越来越多地发生在我们生活的周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夜情变得既时髦又泛滥——在媒体和很多人的谈话中出现的频率日渐增多。有着剔除相同信息功能的网络搜索引擎GOOGLE,可以提供将近6万条有关一夜情的信息。
事实上,有着一夜情经历的中国人也在迅速增加。在北京白领聚居的办公室里,如果谈论起一夜情,大家几乎都能举出身边朋友或者道听途说的实例。
的确,这城市每天上映无数一夜情的戏码,也要有无数女主角才得以开演。我只想知道当戏码落幕,温热的体温逐渐冷却,两个赤裸相见的陌生人各自着装挥别后,还能留下些什么?美丽的回忆,少有可能;败‘性’而归,非常可能;更加空虚,太有可能;遇见披着羊皮的变态,可怕的可能;精子和卵子不慎相遇在子宫,不幸的可能;性病缠身、性命危急,不是不可能!算一算,这游戏还真是高风险啊!
我想说明的一点是,女性“一夜情”现象是值得关注的,因为就我所采访的女主人公的故事来判断,她们大多是处于一种痛苦的挣扎状态,也许有些人表面上在说“无所谓”,其实内心深处都是有许多痛苦的。但是,我很少听说男人发生“一夜情”之后会十分痛苦和后悔(除非他是染上的性病),我想,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一些深层次的问题。
值得强调的是,“一夜情”给女性造成的后果往往更严重一些,因为“一夜情”发生时,当事人大多处于一种极度兴奋和冲动的状态,往往就缺少必要的避孕措施,由此造成的后果也将是十分严重的。而且,这种后果更多情况下是要女人来承担的。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有一种天生的优势——因为快感,播下了种子,至于这种子会不会发芽,很多男人在事前很少去考虑,事后也常常是以轻松的方式逃脱责任。
所以,有不少专家认为,男女在性方面是没有平等可言的,何况发生的是一夜情,女人就更是处于一种被动的地位。我想,越来越多的事实在表明,一夜情,在人们印象中,除了快感和激情之外,还存在其他一些严重的问题。
欧阳雪22岁幼儿园老师
三里屯的一个酒吧。欧阳雪坐在我的对面,寂静而端详。她像个妇人一样不时轻轻地搅拌几下面前的咖啡,浅浅地喝上一口,然后慢慢地放下杯子,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恬淡的笑。窗外夜色昏黄,酒吧处处是肆意纵情的红男绿女,令人迷乱的音乐弥漫在房间四周。但她就这样安详地端坐在幽僻的角落,偶尔会陪我抽一支烟,轻缓地吐出一片迷惘的烟雾,然后很认真地看着那些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消散,仿佛是在告别生命中的一幕幕红尘往事。她像个老人,仿佛这世界她已来过千百回。
无可否认,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不需任何装扮也足以吸引男人。见面那天她穿着一件颜色素淡的休闲毛衣,很随意地配着一条牛仔裤,脸上看不出化妆的痕迹。即使如此,那张秀丽的脸依然是那么地楚楚动人,尤其是那娇媚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看得出来她是经常泡吧的。整个晚上,都不时会有男孩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她轻轻柔柔地挥一挥手,浅浅地笑一笑,不冷漠,也不暧昧。她说三里屯是个温暖的地方,有她熟悉的音乐、啤酒、咖啡,当然,还有男人们挑逗的目光。她说,很多个夜晚都是由这些元素构成的。
那天,我们聊得很痛快。她很坦率,也善于表达,看起来她是乐于描述自己生活的,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那样的生活并不健康。但她一直在吧嗒吧嗒地讲着,甚至会主动问我“你想不想知道当时我和他作爱的感觉?”这样的问题,她的语言是赤裸裸的,赤裸得让人觉得残酷。但是一旦回忆起生命中的颓美和放纵,她的表情是伤感的。她说那些记忆对她来说,真实而脆弱。
“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都有些早熟,我也一样。十三岁就开始谈恋爱;十六岁不再是处女;十八岁的时候就想找个男人嫁了;现在,我二十二岁,却什么也不想了,只喜欢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熟悉的音乐,喝着咖啡,和你这样一个不陌生的陌生人,回忆一些快老去的回忆。我才二十二岁,但我觉得自己已经像个老人。有时候我会觉得腻味,好象什么都经历过了,没有什么会让我蠢蠢欲动,也没谁能打动我。
很多男人都说我已经苍老,虽然在父母眼中我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爸妈都是知识分子,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是个医生,他们从小对我管教严厉。你想象不出来我在家是个多乖的孩子,一直到现在父母都还以为我是个乖乖女。4岁的时候妈妈就逼着我练钢琴,每天要连七八个小时,一首简单的曲子要反反复复地弹上几十遍,弹到她满意了再换另外一个曲子。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了十年,枯燥而疲惫的十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来的。
在家的时候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但在学校我则是另外一个样子。很叛逆,也很大胆。我读的是一所音乐学校,因为离家挺远的,我小小年纪就住校了。虽然每天上课的内容也就是不停地练钢琴,但下课后的生活倒相对是自由的,比在家里自由了好几百倍。那种自由让我压抑许久的心灵一下子变得狂野起来,初恋也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初恋的故事其实是很幼稚的。记得他是个跟我年岁差不多的孩子,很斯文的样子,长得也很秀气,他拉小提琴。其实他在班里并不算是出众的男生,个子矮的缘故吧,而且他不爱说话,和女生在一起总是很害羞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那害羞的样子,就有想欺负他的念头,想去捏捏他的鼻子,拍拍他的小脑袋,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还是有点霸道的。
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常常主动地找他说话,看着他脸红腼腆的样子,我就会觉得很开心。慢慢的,我们成了好朋友,他喜欢跟我呆在一起,我也一样。我们那时候的聊天其实挺孩子气的,也就是互相抱怨自己父母的严厉,或者是说说别的同学的坏话,有时候也会打情骂俏,小孩子的打情骂俏,那个年龄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拉他出来散步。我们走在马路上,路边有不少大孩子搂在一起接吻,我当时觉得很好玩,就用命令的语气叫他吻我,他不敢,傻傻地看着我。我笑着抱住他,亲他的脸,后来,我们接吻了,像电视里的男女那样。初吻的感觉真的很有意思,他当然也是第一次,紧张坏了,两个人的牙齿老是碰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很好玩,也就是好玩而已,当时我觉得很开心,认为自己也是大人了。”
说起幼稚的初恋,欧阳雪的脸上开始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少女的妩媚。她问我是不是觉得挺好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笑了笑,我说稚嫩的岁月总是应该有一些欢快的记忆的。她沉默了,神情中渐渐多了些许暗淡。后来听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是啊,可是我记忆中快乐的东西很少,很少。
“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是个搞摇滚的。那年我才十六岁,从那所学校毕业后,我去了一所幼儿园当老师。青春就这样仓促地过去了,我像个大人一样地开始上班赚钱,不再是个无所事事的小女孩了。
上班之后我的心情总是不好,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适应了从学生到老师的身份转变。其实那样的工作是轻松的,管管孩子,教他们唱唱歌而已。虽然现在我是喜欢自己的职业的,喜欢每天看着那些天真的孩子,但起初我的情绪很低落。所以,上班之后我就喜欢在外面玩,经常蹦地、泡酒吧,和他就是在三里屯的酒吧里认识的。
我那时常去的那家酒吧经常会在周末的时候,请一些地下乐队来唱歌,他是其中一个乐队的主音贝斯手。我记得那天自己穿的是一件橙色绒衣,很清纯的样子,杂在一片黑色皮衣皮裤中显得很是扎眼。那天,我手里夹着烟,挤在疯狂的人群中,一边跟着热劲的音乐节奏扭动着身体,一边透过垂在脸旁的长发一直贪婪地盯着他看。你知道,在那种圈儿里玩儿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玩世不恭、歇斯底里、自以为是时代青年救世主,就像精神病院里的疯子,总以为全世界就他正常。但他很特别。他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