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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要去休息一下吗?”耿诺的话不是问,而是肯定,他转向一旁的一个婢女,“你带这位公子去——”
“不用。”赫凡打断了耿诺的好意。
不用?
“我就住在这。”赫凡说得理所当然,“不需要另备房间。”
婢女一听,颇受感动。
这位神医看上去冷冰冰,但是居然这么尽职地要日夜守在公主身边。
侍卫一听,颇为不满。
他们的公主是金枝玉叶,岂容眼前的男子如此无理?!这要传出去,成何体统!
耿诺一听,颇为震惊。
“凡——”耿诺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不,你留驻在隔壁的房间好了。”
赫凡抬眼看了耿诺一眼,“要我救人,就得听我的。”
这样的话虽清淡,还是犀利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寒。
全场噤声。
身着大漠服装的彪悍侍卫们更是脸色铁青。
最好不要出什么纰漏,如果这个所谓的神医敢把他们的公主给治死了,可有他好看!
但,现在,既然,有求于他。
除了忍忍,似乎别无他法。
毕竟,人离乡贱,物离乡贵。
就这样,赫凡在耶律媚容的闺房里住了下来。
耶律媚容醒过来是七日后的事。
她一睁开眼,便看见赫凡。
“你醒了?”赫凡的声音轻柔如风,像是生怕因为太大声说话而把她脆弱的生命震碎。
侍女更是欣庆万分,纷纷出屋报喜。
纯男性的声音,淡淡地,如轻风拂过耳边。
耶律媚容眉心微蹙,神思恍惚地望着赫凡。
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他的剑眉,鹰鼻,略薄唇瓣都被染成了金色,全身流淌着清贵高傲的气息,那般的高高在上,不染俗尘。
“中原的男人皆是这般俊逸么?与我们大漠的男人不同。”耶律媚容初见耿诺之时以为当世再无法找出能与他媲美的俊俏男子,并未想到,眼前的男人与耿诺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无从忽视,“你是谁?”
“公主,您醒了?……您终于醒了。”首先进来的是耶律媚容的贴身侍卫哈木达。
他的脸上有掩饰不了的欢喜,只因他的公主,在长达将近一个月的昏迷之后,终于醒过来了。
“我是不是变丑了?”靠躺在床上,耶律媚容望着哈木达微微而笑。
“怎会?”哈木达答得极快,极稳。
耶律媚容虽大病一场,容色憔悴,但这一笑,仍不改娇媚之态,任谁也不会把这样的美人与丑字联系在一起。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耶律媚容不置可否,跳过哈木达问赫凡,“我想知道你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赫凡。”赫凡笑了,笑得温柔,“至于其它,应该有很多人可以告诉公主。”
耶律媚容被他的笑容摄去心魂。
怎么会?
他怎么能笑出如此温柔?如冬天里第一股破冰的泉水一般,温暖宁静。
耶律媚容想说什么,却又欲言而止。
耿诺在这时出现,赫凡对他道,“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赫凡往外走。
屋里怔忡一片。
耿诺追出去,随后又回首,“公主,不好意思,先失赔。”
这次,耿诺追出去便未再回头。
好片刻,耶律媚容才使了个眼色退下所有的婢女侍卫,只留下哈木达。
屋外有一轻轻异响。
哈木达走出去,他的眼睛忽然花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飘过。
他快跑过去,只看到几片落叶正缓缓坠地。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他再逡巡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人,方才推门再进屋。
就在他刚刚走后,茂密的树冠中伸出一只手着黑手套的手拨开枝叶,脸被面具遮掩,在面具的遮掩下只余一双冷厉黑眸静静地投向下面的窗口处。
这时,门开,一只飞镖以极快的速度刺中黑衣人的眼睛。
“啊——”男人从树上跌下。
数十名武功高强的侍卫熟练地搀扶起男人,将他拖走。
耶律媚容转望自己的贴身侍卫,“哈木达,真的……真的是彻焯送来的那些珍贵稀菌惹的祸吗?”
哈木达微微一怔,“是。”
耶律媚容闭了闭目,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为了他来到中原,他竟要置我于死地,这是为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耶律媚容在食用前,哈木达就曾警告劝阻,但耶律媚容坚持崔彻焯绝不会有害她之心,愿以身试之。
起初,并未有任何反应。
哈木达也以为没事。
可,没想到……
哈木达敛目,“公主,您已经冒险,这次幸得刚刚那位名赫凡的神医相救,否则,您……”
耶律媚容道,“哈木达,你是听命于我,还是听命于父汗?”
“这……”哈木达自小便跟随耶律媚容身旁,他说,“臣听命于公主,也听命于可汗。”
“那,如果我要你只能选一个呢?”耶律媚容问。
哈木达不说话。
“哈木达!”耶律媚容口气加重。
许久,哈木达才道,“公主。然后再自刎向可汗谢罪。”
“那好——”耶律媚容忽然放低声音道:“不许将你知道的事告诉父汗,不许伤害崔彻焯,你可听见?”两个都是她最爱的男人,她不希望他们有任何一方受伤。
“可是——”哈木达道,“臣不能罔顾公主的生死,已经派了快马赶回大漠将臣知道的所有全部着笔于其中,恐如今已到可汗手中。”
耶律媚容一呆,仿佛灵魂被抽干。
她深深地弯下腰,将头埋入锦被间。
迟了……
还是迟了吗?
☆☆
风潺潺。
赫凡的半个身子都在亭外。
“凡,我曾经也为耶律媚容这件事非常不解,耶律媚容在中原的起食住行,皇上都有派专人随行奔走,而且皆会有人先行试吃,她的安全更可谓滴水不漏,可她竟然还是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意外。照你的意思,我反而理出了一点头绪。耶律媚容是吃了一种名叫云端风的菌子,这种菌子与普通菌子无异,容易误食,毒性也不是很强,但是因为发作缓慢,等到出现中毒症状的时候毒已侵入体内很深,难以去除,才会造成我们束手无策的窘境,真如你所言的话,如果是偶然误食一次或两次,甚至三次都是不可能病得如此沉重,达到药石罔效的地步。这种极毒的云端风菌是慢毒一定要每天都食用,甚至长达数十日之后,毒才会慢慢地发作出来。”耿诺的眉心微微蹙起,“就如我先前而言,耶律媚容在中原的起食住行,皇上都有派专人随行奔走,不可能数十日都吃重复的菜肴,就算是吃了重复的菜肴也皆会有人先行试吃,既然如此,那,试问,耶律媚容又怎么会长期受到这种毒菌的侵害呢?所以,耶律媚容是自己在定量食用?不会吧?”这么来害人。“她为什么要到中原来寻死?”
“我不知道。”赫凡道,“我能给你提醒,已经仁之义尽了,你注意一点,我要走了。”
“你怎么能说走就走?!”耿诺不满,“怎么着,你也呆到那个公主回大漠吧,照你这么说,我还真怕还会有下次,那咱们的罪名可背大了。”
“是你,不是我。”赫凡笑着提醒他,他说,“要不是你让我看清一件事,我连这些话都不会跟你说,让你自生自灭,你知道的,我一直看你不顺眼。”
耿诺嘀咕,“你以为我看你就顺眼?”要不是有求于他。
赫凡说,“那不就得了,你多保重。”
“喂——”耿诺拉住他,“你说什么?我让你看清什么事?”
赫凡自若的神色未变,眉宇间牵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动容之色,“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耿诺撇撇嘴,“总之,你现在不能走。”
“哦,这可奇了,你这是在低声下气地求我吗?”赫凡问。
“赫凡,你非要跟我闹翻脸?”耿诺道。
赫凡沉默了下,“其实,我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耿诺眉心凝结,虽然不想动怒,但还是忍不住气由心生,“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
赫凡淡然地一笑,“求我。”
“我需要你的帮忙。”耿诺咬牙切齿。
赫凡摇摇头,“诺,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赫凡,你可以再嚣张一点!可以再猖狂一点!”耿诺恨恨地说,“你怎就不知以后会不会有求于我的那一天?有一句话说得好,你在高处的时候别太得意忘形踩下面的人,因为,当你滑到低处的时候,还会与那下面的人相遇。”
“至少,现在,是你求我。”赫凡笑容满面,“你该承认,我的条件根本就不苛刻,换了别人,我会让他拿所有家产来换,你不会忘记那个尸骨无存的警告吧?聪明如你,怎会猜不到里面的厉害关系。”
耿诺一顿,他看着赫凡。
阳光斜射,滑过赫凡的脸颊。
“凡……”这一瞬,耿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说,“谢了。”
赫凡是怎样的人?就他所认识的赫凡,看上去冷漠,高傲,寡言。
其实,极为重情。
他,也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日夜兼程去青冥谷找赫凡。
他知道,就算耶律媚容没有殷桃的容貌,这一趟江南行,赫凡也会来。
只不过,他会吃尽赫凡的冷脸和苦头。
然,最后,赫凡还是会来。
因为,他的关系。
因为,有求于赫凡的人是——
耿诺。
☆☆
江南湖畔,平静。
灯火点点,在这一片宁静中,只有风声伴着水声。
“宗主,耶律媚容醒了。”身后的人这么说。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崔彻焯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夜风吹过他的肩膀,崔彻焯的衣服随之微微鼓动,就像恶魔慢慢地展开邪恶的双翼,黑色的羽毛。
手一扬,一封着有大漠文字的密函,化作碎屑涟漪荡漾在湖面。
他之所以会受伤坠崖,皆是因为这封密函。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心腹哈木达会背叛自己,这是他从未想到的。
当手下告知他,在他们动手之前,耶律媚容已经中毒昏迷,百医皆无治时,他是诧异的。
但,这样也好。
不管是谁做的,反正,他要的就是结果,就是耶律媚容死。
他没有料想到,耿诺会去请赫凡。
他是不想与赫凡为敌的,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愿与赫凡为敌。
毕竟,是赫凡救了他。
不过,赫凡,机会,只有一次。
☆☆
第22章 chapter 22
久违了,江南。
何沁舞伫立在城门外深吸一口气。
桂花飘香,沁人心脾。
回首,她看到那棵不知在她离开后究竟茁壮了几许的桂花树。
她扶了扶肩上的包袱,不再留恋,转身,进城。
她的心情是雀跃的,她的心情又是惶恐的。
她的心情连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雀跃更多,还是惶恐更多。
就要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了,她的心情应该是极其雀跃的,可,那一些的惶恐又来自何处呢?
青山碧水,浮云悠悠。
这是她记忆中的江南。
而如今,商贩走卒多了,她所到之处竟未见有任何乞儿。
她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渴望见到亲人的心情更加迫切。
前方,一列浩浩荡荡的队伍走来,人群纷纷退开站立路边。
何沁舞也被推挤到边上。
她不甚在意,在江南有几分钱、权、势的公子或小姐出府总会有这样的阵势。
在人群攒动中,她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然,一抹熟悉的紫色影子无意间跃进她的眼角。
冉冉回眸,她看见骑在马背上行走于轿旁的赫凡。
心一惊,她着迷地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俊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