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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江小鹤便将阿鸾轻轻放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说:“阿鸾别害怕,等我一等,片时我便将纪广杰救来!”
阿鸾悲哽著答应了一声。
江小鹤便转身走去,又像一只豹子似地跳跃飞腾的往山峰上去了。
这时,那山峰上却起了一片火光,原来是那被江小鹤踢在狱洞的红脸猴子邱二苏醒过来了,他便在洞里喊唤,惊醒了喽啰,亦惊起了白毛虎、铜锤焦四和银镖胡立。
胡立一发现阿鸾被人救出,立时他命各头目率领喽啰去搜索。点了二三十支火种,火光辉煌,照得山谷里如同白昼。但是江小鹤站在高处,脚蹬著一块岩石,他们却没有照到。
江小鹤见脚下的山岩上有许多窑洞,有几个洞里都有灯光,那喽啰便都像老鼠似的,从那洞里纷纷地跳出来,走出来,跑进那些火光之处,帮助去拿人。
江小鹤便趁此时一跃而下,迎头有三个喽啰赶过来问:“你是谁?”
江小鹤一句话也不答,挥剑砍倒了两个,活捉了一个,逼问著说:“你们将纪广杰困在哪里,快带我去!”
那喽啰战战兢兢地带著江小鹤往东面一座窑洞里走去。
这时便另有几个喽啰看见了江小鹤揪了他们的人,便嗤嗤的打一声呼啸,那各方的火光和杀声,便齐向这边道来。
江小鹤急忙逼著喽啰,领他到了一座窑洞里。
这个洞很深,点著一盏昏暗的菜油灯,有四个喽啰正在著守著纪广杰。
见江小鹤闯进来,他们便齐抡刀提棍向江小鹤打来。江小鹤挥剑砍伤了二个,其余的那两个,连那才被江小鹤撒手的喽啰,便齐都跑出去了。
江小鹤急忙将在地下捆绑著手脚的纪广杰挟起。纪广杰这时已看见是江小鹤来救自己,他便说:“姓江的,你拿宝剑将我身上的绳儿割开,我自己能走。”
江小鹤却无暇回答他,便一手挟著他,一手舞剑,闯出了洞门。
这时胡立等一百多名贼人一齐追到,大声呼喊,刀枪乱上,江小鹤的宝剑飘飘急抖,挡开了许多兵刃,砍倒了许多喽啰,他便蹿上了山岩。他自己没受伤,亦没使纪广杰受伤。
这时下面飘飘几只飞镖打来,都被江小鹤躲开,或用剑挡落。
江小鹤便见那打镖的人是站在火种群中,是个有胡须的人,江小鹤便心中说:“这人一定便是胡立了。”竟便将宝剑插在背后,一条臂挟著纪广杰,一条臂却展开,等待下面的飞镖。
这时下面的银镖胡立十分急躁,因为江小鹤蹿上去的山岩,离平地约有三丈高,是一座孤伶伶的无路可登的怪石。他们在下面干仰面望著,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爬上去。
胡立连打了几镖却没有打中,他便命喽啰一个登一个的肩膀,往上去爬,一面他又准备下一只镖。这回他特别的瞧准,向上一镖打去。这次的镖倒是没掉下来,但被江小鹤伸手接去了。
江小鹤微微一笑,便将得来的镖打还给胡立,当时胡立头顶中了一镖,摔倒在地。下面的众贼一阵慌乱,那将要爬上来的喽啰,亦已被江小鹤杀得滚堕下去。
江小鹤便挟著纪广杰蹿耸越跳,仍然像一个豹儿似的,便越过了山峰,来到他刚才放置阿鸾之处。
他将纪广杰平放在地上,不顾得割开绑绳,便先去找阿鸾。然而,当他眼睛触到那块平坦的大石头上,他却大吃一惊!只见石头依然在那里,可是阿鸾却没有了踪影。
藉著淡淡的月光,四下看去,只有树枝随著山风掠动,却没有一个人。
江小鹤不禁惊喊道:“阿鸾!阿鸾!”山谷的回音亦说是“阿鸾!阿鸾!”竟无人应声。
江小鹤真急了,纪广杰亦躺在地下著急说:“你先给我割开绳子!”
江小鹤过去,用宝剑将纪广杰的绑绳割开,他俩大喊:“阿鸾!阿鸾!阿鸾!”
纪广杰亦挣扎著爬起来,喊了两声。见没有人答应,他就向江小鹤问说:“是怎么回事?阿鸾刚才是在这里吗?”
江小鹤急得顿脚道:“我先将阿鸾救出来,把她安放在这里,唤她等著,我又去救你。时间不久,怎么,她便没有了?”
纪广杰一听,更是著急了,又惊慌地喊:“阿鸾!阿鸾!我来了!”
但是无论怎样唤,仍然没有人答应。
他便向江小鹤说:“莫非又被山贼擒去了吗?”
江小鹤摇头说:“不会,不会,这座山峰四下无路可登,除了我,谁亦不能够上来。”
纪广杰说:“莫非她给豹子叼去了?秦岭上可是甚么野兽亦有。”
江小鹤听了,却不禁心中一惊。四下寻找了一番,亦没有甚么野兽留落痕迹,更没有血迹。
旁边纪广杰见江小鹤急得乱转,他便更是焦躁,叫著说:“我们到下面看看,亦许她觉得这里不妥,她一个人跑落山去了?”
江小鹤焦躁地道:“她一个人亦落不下去,这前面是一片乳石,落在地的亦必死,后面是深涧,涧里有水!”说到这里,他忽然想,阿鸾莫非自尽了?当时心中越发忧愁烦恼,那边纪广杰又连唤了几声“阿鸾”,依然没有人答应。
他亦便慢慢移动脚步,过来向江小鹤说:“你办事不成,你要不多管这件闲事,银镖胡立亦不敢杀我,我亦会自己脱身,阿鸾她亦不会丢!”
江小鹤忿忿地站著,并不说话。
纪广杰又问道:“谁唤你上山来救我们?你怎会晓得我们在山上中了胡立的飞镖?”
江小鹤道:“本来你们离开长安的时候,我在暗中随著你们来的,我因为见你们走路太迟缓,我才不耐烦随著,便先过了秦岭。到子午镇我遇见了旧友钩刀戚永,我托他给我去打听点事,我在子午镇上等著他。等了两天,他还没将事情给我打听出来。今天傍晚时,鲁志中便由那里经过,我们见了面。昆仑派中的人虽多半与我有仇,可是鲁志中对我有过好处。我们见了面,谈了些话,我便知道你和阿鸾全中了镖伤,被擒了,所以我才急忙来救你们,我因只是一人,先救完一个才能再教一个,不想阿鸾……唉!”他叹息顿了一顿脚。
纪广杰却冷笑著问道:“你既然与我们有仇,为甚么又来救我们?阿鸾是鲍昆仑的孙女,她现在没有踪影了,你为甚么又要著急?”
江小鹤慨然道:“你与我并无仇恨,你虽在各处乱写捉拿江小鹤,可是因为你在正阳放赈之时,我看出来你亦是一位侠义,我便不忍得害你。不然,你虽是龙门侠之孙,但我若打算害你,实在亦易如反掌。”
纪广杰又冷笑著问道:“你说真话,你的武艺是从甚么人学来的?我听人道:你的师父是个瘦老头子,不知他姓甚名谁?”
江小鹤道:“我亦不晓得我师父姓甚么,这些话我亦没工夫和你讲。现在山下有一匹马,便是那灞桥上我骑了去的白马,你可以骑著走。到子午镇牟家店,鲁志中便在那里,你跑后我再在山里细寻阿鸾。”
纪广杰一听这话,却发怒道:“我的老婆凭甚么要你去找?你姓江的对我老婆是怀著甚么心?”
江小鹤道:“因为我救她出来,她才没有了,当然要由我去寻。这高山峻岭,森林深涧,凭你纪广杰亦一定是无法去寻。”
纪广杰仍然冷笑道:“那是因为我的胯骨和腿上亦受了伤,等我的伤养好了,我不独单要到这山上寻强盗去复仇,我还要再和你较量一番呢!”
江小鹤点头道:“好,以后随你与我较量,我一定奉陪。现在是因我不能同你在这里多待,我背著你先下去,你骑上我那匹马先跑,然后我将阿鸾寻到,便将她送到子午镇。你还不要疑我,我江小鹤是光明磊落的男儿,我与阿鸾虽是自小伴侣,情意颇好,但她的爷爷是我的仇人,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情便舍了杀父大仇。再说她已然嫁给你,我更不能对一个有夫之妇起甚么非份之心。不信你往后看,我江小鹤若作出一点寡廉鲜耻之事,那时你可以到江南九华山去寻我师父,我师父或我师兄一定能来杀我!”
纪广杰被江小鹤这一片慷慨激昂的话,倒讲得哑口无言,他又唤几声“阿鸾”,仍旧没有人答应。他亦凄然地长叹一声,又向山峰上去望,只见云雾茫茫,不知有多深。只得由江小鹤背著他,向低跑去,攀树登石,斩莉跳涧。有几次纪广杰看著亦十分危险,惊得要喊出来,可是江小鹤却毫不胆怯,他跑在这峭壁悬崖之上便与跑在平地上没有甚么分别。纪广杰心中亦不胜钦佩,心想:江小鹤的武艺太高,我比不上,我真得向他认输了。
少时便到达一股山路上,纪广杰被江小鹤放在地上,他已不能再起来走路。
江小鹤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快将马牵来!”讲毕他便跑去。
纪广杰坐在地上,叹叹气,仰面又看一看乱山之中那弹丸一般朦胧月亮。他又焦急著,大喊几声“阿鸾”,依然是没有人应声。
少时蹄声得得,江小鹤骑著那匹白马来了。他下了马,将纪广杰搀了上去,并指点了往南出山去的路径,然后由背后抽出宝剑,交到纪广杰的手里,道:“也许你跑不出山去便遇著强盗,给你这口宝剑护身!”
纪广杰此时被江小鹤感动得一点傲气亦没有,他叹息一声,道:“江兄,从今日起,我纪广杰佩服你矣!你若不弃,我亦愿与你交为朋友。自此以后,我只给你们两家解合,决不再助昆仑派与你作对!”
江小鹤亦叹息道:“那些话以后再讲,你先快跑,若到天明,强盗一下了山,你可不易跑出!”
纪广杰又道:“你在此地再寻找阿鸾,如若找著她,千万要劝她到子午镇,到了那里,我有话对她说。如若寻不著她,亦便算了。生死有命,非力所能为!”
江小鹤叹息答应了一声,当时纪广杰将手中的剑插入鞍旁鞘内,他使策马向南走去。
江小鹤孤伶地站在这群山之中,听得马蹄声去远了,他又呆呆地发了半天的怔,便迈开了步,四边去寻找。这时月光愈暗雾气更浓,四下甚么东西亦看不见。他边走边喊唤著,但是那萧枫的山风又将他的喊声搅乱。
他叹息著便将身向道旁的石头地上一躺,起先他还眼望著天空的飘渺的云、朦胧的月,心里猜疑著阿鸾失踪之事,后来因为他的身体太疲乏了,便在不知不觉之中沉沉睡去。
及至他被山鸟的鸣声唤起,醒来,天色已亮了。烟云亦渐散,石上和草上亦沾满著露水,江小鹤的身上亦湿了,觉得很冷。他站起身来,伸伸手脚,便嗖嗖地跳上了岩石,向岭上跑去,盘旋著,又来到昨晚安放阿鸾的那个峰头上。那块大青石依然横卧在那里,四边细细查觅,依然没有一点痕迹。
江小鹤心中又很急躁,站在岩前向下去看,只见涧中的水并不深,仿佛这只是雨水积存的。江小鹤又想道:“莫非昨晚阿鸾跳到涧中自尽吗?她为甚么要自尽呢?莫非是因为她伤心?”
于是江小鹤蓦的跳下山去,身儿在涧水里游了一会。他手板著那长了许多苔癣的岩石,忽然有一件鲜明的东西刺到他眼里,是在旁边的一块岩石上。江小鹤赶紧跳过去,拣起那东四一看,原来是一只女人穿的红绣鞋,立时他不由大惊,心中又泛起一阵悲痛,凄然想道:阿鸾一定是堕涧死了!若不是她自尽了,就是甚么野兽逼得她……随又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