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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年轻夫妇到江口家来,妻子下厨房与丈母娘一道干活时,丈夫很能干地给
孩子喂牛奶。江口看到此番情景,知道这小两口日子过得很谐调。虽说同是
住在东京,但结婚后女儿难得回娘家来。有一回,她独自回娘家。
“怎么样?”江口问。
“什么怎么样,哦,很幸福。”女儿回答。也许夫妻之间的事她不怎么想
对父母说吧,不过,按照小女儿的这种性格,本应会把丈夫的情况更多地讲
给父母听的,江口总觉得有点美中不足,也多少有点担心。然而小女儿犹如
一朵绽开的少妇之花,变得越发美丽了。就算把这种变化只看作是从姑娘向
少妇的生理上的变化,如果在这变化的过程中有心理性的阴影的话,那么这
样的一朵花也不可能开得如此鲜艳吧。生孩子后的小女儿,像全身甚至体内
都被洗涤过一般,肌肤细嫩而有光润,人也稳重多了。
也许因为上述原因吧。江口在“睡美人”之家,把姑娘的胳膊搭在自
己的两边眼帘上,眼前浮现的幻影才出现盛开的散瓣山茶花吧?当然,江口
的小女儿,或是在这里熟睡的姑娘,都没有山茶花的那种丰盈。不过,单从
姑娘人体的丰腴来看,或只就她温顺地在一旁陪着睡这点来看,是难以了解
的。是不能同山茶花等作比较的。姑娘的胳膊传到江口眼帘深处的,是生的
交流、生的旋律、生的诱惑,而且对老人来说,又是生命力的恢复。江口用
手将姑娘的胳膊拿下来,因为它搭在眼帘上方的时间太长,眼珠子感到有点
沉重了。
姑娘的左胳膊无处可放,它顺着江口的胸部用力伸直,大概是觉得不
舒服吧,姑娘半翻身,把脸朝向江口。双手放在胸前弯曲手指交握着。它触
到了江口老人的胸口。不是合掌的手姿,却像祈祷的姿势。似乎是柔和的祈
祷的姿势。老人用双手握住姑娘手指交握着的双手。这样一来,老人闭上眼
睛,自己也像是在祈祷着什么似的。然而,这恐怕是老人抚触熟睡中的姑娘
的手,流露出来的一种悲哀的心绪吧。
夜间开始降雨,雨打在静寂的海面上,声音传到了江口老人的耳朵里。
远方的响声,不是车声,似是冬天的雷鸣,但难以捕捉。江口把姑娘交握着
的手指掰开,除了拇指之外的四只手指,一只只都掰直,细心地观看着。他
很想把这细长的手指放进嘴里咬一咬。如果让小指头留下齿痕,并渗出血来,
那么姑娘明天醒来会怎么想呢?江口把姑娘的胳膊伸直,放在她身边。然后
观看姑娘丰满的乳房,她的乳晕较大、鼓起,且色泽较浓。江口试着托起有
些松软的乳房。只觉得它微温,不像盖着电毛毯子的姑娘的身体那么温暖。
江口老人想把额头伏在两个乳房之间的洼陷处,但是当他的脸刚靠近时,姑
娘的芳香使他踌躇了。江口趴着,把枕头底下的安眠药取了出来,今晚他一
次服下了两片。上回,第一次到这家来的夜里。先服了一片,做了噩梦,惊
醒过来之后又再服了一片。他知道这只是普通的安眠药。江口老人很快就昏
昏入睡了。
姑娘抽抽搭搭地哭着,然后号啕大哭起来。哭声把老人惊醒了。刚才
听到的哭声,又变成了笑声。这笑声持续了很久。江口的手在姑娘胸脯上来
回摩挲,然后摇晃着她。
“是梦呀,是梦呀。一定是在做什么梦了。”
姑娘那阵久久的笑声止住之后的宁静,令人毛骨悚然。但由于安眠药
在起作用,江口老人好不容易才把放在枕头下面的手表拿出来看了看,三点
半钟了。老人把胸口贴紧姑娘,把她的腰部搂了过来,暖融融地进入梦乡了。
清晨,又被这家的女人叫醒了。
“您睡醒了吗?”
江口没有回答。这家的女人会不会靠近密室的门廓,把耳朵贴在杉木
门上呢?她的动静使老人感到害怕。可能是由于电毛毯子热的缘故,姑娘将
裸露的肩膀露在被子的外面,一只胳膊举在头上。江口给她盖上了被子。
“您睡醒了吗?”
江口还是没有回答,把头缩进被窝里。下巴颏碰在姑娘的乳头上。江
口顿时兴奋恍若燃烧,她搂住姑娘的脊背,用脚把姑娘缠住。
这家的女人轻轻地敲叩了三四次杉木门。
“客人!客人!”
“我已经起来了,现在正在更衣。”看样子江口如果不回答,那女人很可
能就会开门走进来。
隔壁房间里,洗脸盆、牙刷等都已准好。女人一边侍候他用早饭,一
边说:“怎么样?是个不错的姑娘吧。”
“是个好姑娘,确实。。”江口点了点头,又说:“那姑娘几点醒过来?”
“这个嘛,几点才能醒过来呢?”女人装糊涂地回答说。
“我可以在这里等她醒来吗?”
“这,这家没有这种规矩呀。”女人有点慌张,“再熟的客人也不行。”
“可是,姑娘确实太好了。”
“请您不要自作多情,只当同一个熟睡的姑娘有过交往就够了,这样不
是挺好吗?因为姑娘完全不知道同您共寝过,决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的。”
“但是,我却记住她了。如果在马路上遇见。。”
“哎呀,您还打算跟她打招呼吗?请您不要这样做。这样做难道不是罪
过吗?”
“罪过?。。”
“是啊。”
“是罪过吗?”
“请您不要有这种逆反心理,就把她当做一个熟睡的姑娘,包涵包涵吧。”
江口老人本想说,我还不至于那么凄惨吧。但欲言又止。
“昨夜,好像下雨了。”
“是吗,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确实听见了下雨声。”
透过窗户,眺望大海,只见岸边的微波迎着朝日闪闪发光。
三
江口老人第三次到“睡美人”之家,距第二次只隔了八天。第一次与
第二次之间是隔半个多月,这次差不多缩短了一半时间。
江口大概已经逐渐被睡美人的魅力吸引住了。
“今晚是个来见习的姑娘,也许您不惬意,请将就一下吧。”这家女人一
边沏茶一边说。
“又是另一个姑娘吗?”
“您临来才给我们挂电话,只能安排来得及的姑娘。。您如果希望哪个
姑娘,得提前两三天告诉我们。”
“是啊。不过,你所说的见习姑娘是怎样的?”
“是新来的,年纪也小。”
江口老人吓了一跳。
“她还不习惯,所以有些害怕。她说过两人在一起怎么样,可是,客人
不愿意也不行。”
“两个人吗,两个人也没有关系嘛。再说熟睡得像死了一样,哪会知道
什么怕不怕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还不习惯,请您手下留情。”
“我不会怎么样的。”
“这我知道。”
“是见习的。”江口老人喃喃自语。心想准有怪事。
女人一如往常,把杉木门打开一道窄缝,望了望里面说:“她睡着了,
您请吧。”说罢就离开了房间。老人自己又再斟了一杯煎茶,然后曲肱为枕,
躺了下来。内心总觉有点胆怯、空虚。他不起劲地站起身来,悄悄地把杉木
门打开,窥视了一下那间围着天鹅绒的密室。
“年纪也小的姑娘”是个脸型较小的女孩。她松开了本来结成辫子的头
发,蓬乱地披在一边的脸颊上,一只手背搭在另一边脸颊和嘴唇上。这张脸
显得更小。一个纯洁的少女熟睡了。虽说是手背,手指却是舒展着的,因此
手背的一端轻轻地触到眼睛的下方,于是弯曲的手指从鼻子旁边盖住了嘴
唇。较长的中指直伸到下巴颏下面。那是她的左手。她的右手放在被头边上,
手指轻柔地抓着被头。一点儿也没有化妆。也不像是睡前卸过妆。
江口老人从一旁悄悄地钻进了被窝里。他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姑娘的任
何部位。姑娘一动也不动。但是姑娘身上的暖和气息,把老人给笼罩住了。
这种温暖,不同于电毛毯子的温暖。它像是一种未成熟的野生的温暖。也许
是她的秀发和肌肤散发出来的芳香,让他有这种感觉吧。但是,事情还不仅
于此。“她约莫十六岁吧。”江口自言自语。虽说到这家来的老人们,无法把
女人当做女人来对待,然而,能同这样的姑娘共寝,也能追寻自己一去不复
返的生的快乐的踪迹,以求得短暂的慰藉吧。这点对于第三次到这家来的江
口来说,是一清二楚的。恐怕也有些老人暗暗地希望:但愿能在被人弄得熟
睡不醒的姑娘身旁永远安眠吧。姑娘的青春的肉体,唤醒了老人死去的心,
似乎有一种悲切的感觉。不,到这家来的老人中,江口属于多愁善感的人,
也许较多的老人到这里来,为的只是从熟睡的姑娘身上感染一下青春的气
息,或是为了从熟睡不醒的姑娘那里寻找某种乐趣。
枕头底下依然放有两片白色安眠药。江口老人拿起来看了看,药片上
没有文字或标记,所以无法知道是什么药名。当然肯定是与让姑娘吃的或注
射的药不同。江口想下次来时,不妨问这家女人要与姑娘所吃的一样的药试
试。估计她不会给,不过如果能要到,自己也像死一般地睡着会怎样呢。与
死一般睡着的姑娘一起,死一般地睡下去,老人感到这是一种诱惑。
“死一般睡着”这句话,勾起江口对女人的回忆。记得三年前的春天,
老人曾带一个女人到神户的一家饭店。因为是从夜总会出来的,到饭店时已
是三更半夜。他喝了客房内备有的威斯忌,也劝女人喝了。女人喝的与江口
一样多。老人换上客房备有的浴衣式的睡衣,没有女客的,他只好抱着穿内
衣的女人。当江口把手绕到女人脖子后面,温柔地抚摩着她的背部,正是销
魂时,女人蓦地坐起身子说:“穿着它我睡不着。”说罢把身上的穿着全部脱
光,扔在镜子前的椅子上。老人有点吃惊,心想:她这是与白人共寝时的习
惯吧。然而,这女人却格外温顺。江口松开女人,说:“还没有吧?。。”
“狡猾,江口先生,滑头。”女人说了两遍,但还是很温顺。酒性发作,
老人很快就入睡。第二天早晨,女人的动静,把江口吵醒了。女人面对镜子
整了整头发。
“你醒得真早啊!”
“因为有孩子。”
“孩子?。。”
“是的,有两个,还小呐。”
女人行色匆匆,没等老人起床就走了。
这个身材修长,长得很结实的女人,竟已生了两个孩子,这点使江口
老人感到意外。她的体态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乳房也不像是喂过乳的。
江口外出前,想换件新衬衫,便打开旅行提包,他发现提包内收拾得
整整齐齐的。在十天的旅行期间,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揉成团塞进提包里,
如果想从里面取出一件什么东西,得翻个底朝天。他把在神户的购物、人家
送的东西,以及土特产等统统塞进提包里,东西乱七八糟地挤得鼓鼓的,连
提包盖子都合不上了。可能是由于提包盖子隆了起来,可以窥见里面,或是
老人取香烟的时候,让女人看见里面凌乱不堪吧。尽管如此,可是她为什么
有心替老人拾掇呢。再说她是什么时候归置的呢?连穿过的内衣裤,她都一
一叠齐放好,再怎么说女人手巧,肯定也要花些时间的。难道是昨夜江口睡
着之后,女人睡不着而起来收拾提包内的东西吗?
“啊?”老人望着整理好了的提包,心想“她